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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銅币的故事

鞠利(采菊東籬)

今天是母親百歲壽辰紀念日,打開母親留下的遺物,一枚印有鐮刀錘子的銅币,上面寫着川陝省蘇維埃政府造币廠造和一九三三字樣。

看着這枚銅币,我便想起了母親,想起了母親曾經給我講過的關于這枚銅币來曆的故事。

一枚銅币的故事

曾聽母親講,我外公去世時,手裡還緊緊的攥着這枚銅币,淚水交融,嘴裡慢慢念叨着:不知他……怎麼樣了,要是能見到,一定代我還給他,還給組織……

外公閉上了眼睛,手裡的銅币掉落在地上,母親拾起銅币嚎啕大哭起來……

母親告訴我,那時外公是咱黨的地下黨員,在村子裡開了一間小藥鋪,也是咱黨的一個秘密聯絡點,但村裡的人誰也不知道。村子不算大,百十來戶,因姓時的人多,也叫時家疃,村前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小河上架有用樹木做的小木橋。

母親說,大概是在一九三七年五月,春風吹綠了兩岸垂柳,河床綠茵菌的草沒了馬蹄。有天天蒙蒙亮,外公像往常一樣起來打掃藥鋪,隻聽遠處傳來幾聲馬嘯聲,小河那邊有一輛馬車淌着河水奔了過來(木橋隻能人行)。

馬蹄聲由遠而近到了藥鋪門前停了下來,趕車的人急匆匆進了藥鋪,跟我外公說了幾句什麼,外公急忙走到外邊,看了一眼,見馬車上躺着一個人,蓋着一床落了色的舊被子,血迹斑斑。外公急忙喊來我外婆和我母親,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把車廂裡的人擡到屋裡,打開被子一看,吓得我母親哭了起來。那時母親年齡小,也就十二三歲吧。

來人告訴外公,他是咱們交通員,腹部受了傷,剛做完手術,由于敵情複雜,不敢在城裡的醫院養傷,連夜趕到這裡,要在這裡暫住幾天,躲一躲,養養傷。他還和外公商量,怕走漏風聲,萬一讓外人知道了,就說是我後山的舅舅,因上山掏野雞蛋,不小心摔傷了。

天快亮了,那人跟我外公在裡屋又交代了幾句,不敢再呆,急忙趕車就走。

一枚銅币的故事

外公把他送到村外小河邊,告别時緊緊的擁抱了一下說:放心吧,我一定把傷員照顧好!

那人從衣兜裡掏出了一枚銅币說:以後有人接交通員時,必須拿出同樣的銅币才能接走。外公緊緊的握着這枚銅币,目送馬車走後,急忙回到家裡,給傷員擦洗、消毒、敷藥。那時我們黨的地下人員大都是單線聯系,不能多問,隻知道他是許司令的交通員,叫零八。

就是時間過得快,在我外公的精心照料下,過了一個多集日,零八的傷逐漸好轉,能下地走路了。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又是一陣馬蹄聲響傳來,外公出門向小河對面的路上望去,隐隐約約看到有一人斜挎着一支盒子槍,騎着一匹棗紅馬,手裡還拉着一匹白馬,到了小河邊下了馬,牽着兩匹馬,一前一後走過小木橋,向村子這邊走來。

來人到了外公藥鋪門前,在門前的楊樹上拴好馬,進鋪裡先是讨要水喝,坐下喝了幾口水,跟外公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從懷裡拿出來一枚跟外公那枚一模一樣的銅币,說是要接零八走,這也是上級的安排,并告訴外公也要迅速撤離這個地方。

我外公急忙叫出零八,擁抱了一下,說了幾句什麼情況緊急的話,就手牽着馬向河邊走去,順着小木橋過了河,外公和來人握了握手,二人翻身上馬,回頭向我外公抱了一下拳,轉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一枚銅币的故事

回到藥鋪後,外公收拾了一下,跟我外婆說了幾句什麼,也離開了家,出去躲一躲,一年後在外得了病才回來。這也就是我外婆、母親和外公的第一次離别。

外公走到了小河的那邊,忽然又跑了回來,從懷裡掏出這枚銅币,告訴外婆:隻要誰拿出一樣的銅币,就跟誰走。然後又轉身走了。

母親眼望着外公消失的身影,頓時大哭起來。外婆忙拽着母親回到了那間不知将會發生什麼的藥鋪,手裡緊緊地攥着這枚銅币……

轉眼幾年過去了,母親也到了出嫁的年齡,經人說和,就嫁給了我的父親,當然我父親也是一名中共地下黨員,外婆把僅存的這枚銅币交給了母親,并囑咐:不管到了什麼地步也不能賣。記住你爹臨走時說的那句話,要等有人能拿出同樣的銅币的時候,這人就是親人,就跟這人走。

如今母親幾年前就走了,窮得沒吃的時候也沒有賣掉這枚銅币。

銅币是真的,如故事中的趕車人和零八交通員還活着的話,請聯絡,能拿出同樣銅币的人,就是我們家最親的人。

(家傳銅币照片是首次公開)

2022年3月6日

一枚銅币的故事

作者鞠利(采菊東籬),山東萊陽市人,1976年2月入伍,1980年退役後回原籍。

編輯:劉國佼 李勳修《青煙威文學》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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