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15日,煙台工程職業技術學院大一新生劉郦微,收到了一個令她難以置信的消息。
你媽媽正在手術室搶救,情況危急,速歸!
電話是親戚打來的,劉郦微舉着手機,在校園裡呆呆地站着,許久才反應過來。
她趕緊找到老師請假,收拾行李,火速趕回青島家中。
劉郦微的媽媽名叫樊瑞敏,今年才四十出頭。正值盛年的媽媽,怎麼會突然生病呢?
坐在開往青島的火車上,盡管車窗外陽光明媚,但劉郦微的心卻跌入了谷底。用“天塌地陷”這四個字來形容并不為過!
之是以受到如此大的打擊,是因為劉郦微來自一個單親家庭。
在她讀國中時,父母因性格不合而離異。母親帶着她淨身出戶,與她相依為命。而年幼的弟弟則跟着爸爸生活,從此雙方再無聯系、形同陌路。
如今媽媽出了事情,無人可以商量,也無人可以分擔。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這個剛滿18歲的女孩子,獨自去承受和面對。
往事一幕幕,像回放的電影一般,湧現在劉郦微的腦海中。
當年,淨身出戶的母女倆,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隻能租一間破舊的小屋栖身。
經濟狀況雖然不好,但樊瑞敏不曾虧欠女兒,總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内,給予劉郦微最好的生活。
印象最深的是小時候,劉郦微正在家做作業,媽媽下班回來了。進門後會笑着喊她:麗麗,快看媽給你帶了啥?
劉郦微就會興奮地跑過去翻媽媽的包,這時,通常會翻出兩根棒棒糖。
母女倆相視而笑,一人一根吃得津津有味。生活很艱難,可媽媽總會想辦法制造一點兒甜,讓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兒。
後來,樊瑞敏開了一家美容美甲的小店,母女倆的生活才逐漸有了改善。
再長大一些後,隻要有時間,樊瑞敏就會把劉郦微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母女倆一起逛街、遊玩,還約定等将來條件更好些,一起去雲南、西藏走一走、看一看。
盡管生活在單親家庭中,但劉郦微有一位深深愛着她的好媽媽。
在媽媽竭盡全力地培養下,劉郦微在2020年7月份,順利考入大學。
苦盡甘來,日子越來越好,母女倆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可如今,媽媽卻突發重病、生死未蔔。
劉郦微不斷平複着自己焦急的心情,暗暗祈禱媽媽能轉危為安。
當晚,她就趕到了醫院。從樊瑞敏機關同僚那裡,了解到了具體情況。
原來,樊瑞敏是在工作中突然暈倒,随後被好心的同僚送到醫院急救。
醫生的診斷是:腦動脈瘤破裂引發蛛網膜下腔出血,并立即做了緊急開顱手術。由于病情過于嚴重,後面又連續做了兩次開顱手術。
樊瑞敏術後昏迷了整整一個月,人雖然活了下來,卻成了半植物人的狀态。
讓劉郦微惶恐的是,手術後的媽媽雖然醒了過來,卻隻有一隻手可以勉強移動。
不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連智力也嚴重退化。不能動、不會說,隻能用“哇哇”的哭喊,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更讓她絕望的是,媽媽竟然不認識自己了。
雖然現實讓人心碎,但劉郦微知道,這是自己至親至愛的媽媽。哪怕她已經不認得自己,自己也要義不容辭地照顧她。
可困難,如同一座大山,橫亘在她的面前。
自己畢竟還是一個學生啊!留下來照顧媽媽的話,學業怎麼辦?經濟怎麼辦?
親戚們勸劉郦微:“把你媽媽送去養老院吧!你安心上學也好、找份工作也好,日子總是要過的。”
劉郦微卻說:“不管把媽媽送到哪裡去,我都不放心,誰能比親閨女照顧得還好呢?”
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是媽媽唯一的依靠。也隻有自己,才能承擔起照顧媽媽的重任。
大一寒假結束後,劉郦微立即返校辦理了休學手續。她向學校請了一年的假,專心照顧媽媽。
這一年,母女倆基本都是在醫院度過的。
擺在劉郦微面前最嚴峻的問題,就是缺錢。
在樊瑞敏生病前期,家裡不多的積蓄很快就花光了。後期,劉郦微通過“輕松籌”平台,籌集到了9萬多元善款。而這些錢,很快都花在了樊瑞敏的三次開顱手術上。
到了今年8月份,樊瑞敏的康複費用和母女倆的生活開支,已經壓得劉郦微喘不過氣起來。
她不得不一邊照顧媽媽,一邊找了份鐘點工的工作。
為了左右兼顧,劉郦微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
上午
6:00幫媽媽起床、梳洗、簡單活動
7:30早餐
9:00——10:30帶媽媽做康複
11:30午餐
下午13:30是劉郦微的上班打卡時間
整個上午,她需要幫媽媽做各種康複動作;買來飯菜,一勺一勺地喂給媽媽;還要清理大小便、換洗衣服;每隔三個小時,給媽媽翻一次身。
天氣好的時候,劉郦微會帶媽媽出去曬曬太陽,呼吸下新鮮空氣。在病房樓下的院子裡,劉郦微會逗逗樊瑞敏,随手采下一朵小花,戴在她的鬓邊。
這時候,樊瑞敏就會特别高興。雖然不會表達,但她的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不過,有時候樊瑞敏也會心情不好,不肯配合做康複。劉郦微就像哄小孩兒一樣哄半天,常常會急出一身汗。
每天下午1點,在安頓好媽媽後,劉郦微拖着疲累的身體匆匆趕去上班。
臨走前,她會輕輕的對樊瑞敏說:“媽媽,我去上班啦,很快就會回來,你要乖乖等着我。”
幾個小時後,她滿臉倦意地回到病房。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裝出一副活力滿滿的樣子,用歡快的聲音和媽媽打招呼:“媽,我回來啦”。
然後,就像小時候媽媽對自己那樣,劉郦微從包裡掏出一根棒棒糖。樊瑞敏用唯一可以移動的手,哆哆嗦嗦地接過棒棒糖,放進嘴裡吃得津津有味兒。
對于一個剛剛成年的女孩來說,既要照顧癱瘓的失智病人,又要打工賺錢,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當同齡女孩子忙着學習、逛街,甚至是享受一段甜蜜的戀愛時,劉郦微卻終日侍奉在母親的病床前。
最辛苦的一段時間劉郦微,一天隻能睡兩三個小時。幾個月下來,她暴瘦了二十多斤。
盡管很苦、很累,但劉郦微始終面帶微笑,陪伴在樊瑞敏的身旁。同病房的病号和家屬,從未看到她灰心喪氣的樣子,更沒聽她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隻要劉郦微出現在病房,就會有一片歡聲笑語。大家都被這位樂觀堅強的女孩,深深感動着。
其實,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劉郦微都不怕。最讓她感到無助的,是媽媽的身體狀況。
樊瑞敏的病情一直在急劇惡化,長期卧床不起,腿和腳已經開始變形。為了控制病情,她每天都需要打針,甚至一天要打好幾次,渾身上下到處都是針眼和淤青……
劉郦微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常躲在無人處默默流淚。她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替媽媽承擔一些病痛,讓媽媽不要那麼遭罪。
盡管劉郦微一直在竭盡全力地照顧媽媽,但由于病情太過嚴重,醫生遺憾地表示,樊瑞敏已然時日無多。
經曆了一番思想掙紮,劉郦微最終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在樊瑞敏生命的最後時光裡,劉郦微決定傾注所有的柔情和愛來陪伴媽媽。
媽媽要過生日了,劉郦微給媽媽化了淡妝、塗了指甲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樊瑞敏年輕時是位大美人兒,稍一裝扮,立馬像換了一個人。
劉郦微擺上生日蛋糕,點上了蠟燭。燭光閃爍中,她為媽媽唱起了生日歌,然後一起吹蠟燭、吃蛋糕。
劉郦微還特意準備了一個可愛的玩偶作為禮物,自己去上班的話,這個玩偶可以代替自己陪伴媽媽。
天氣好的時候,劉郦微會用輪椅推着媽媽,出門曬太陽、散步。
她随身帶着氣球、泡泡機等小玩具,像小時候媽媽陪伴自己那樣,變着花樣帶她玩兒。
一串串彩色泡泡在空中飛起,樊瑞敏睜大了雙眼,緊緊的盯着飛舞的泡泡。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喊大叫,甚至想要動手去抓。
劉郦微拿着泡泡機不停地打泡泡,看着媽媽那麼開心,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2021年11月15日,是樊瑞敏患病一周年的日子。
劉郦微有一次帶媽媽去了公園,母女倆觀賞了層林盡染的紅葉,還拍了很多搞怪有趣的照片,度過了愉快而又難忘的一天。
為了繼續照顧媽媽,劉郦微決定辦理退學手續,并一直在和學校溝通。
或許是感覺到了女兒的想法,不願再繼續拖累女兒。随後的兩天,樊瑞敏的病情急轉直下。
11月18日上午,她永遠地離開了女兒,離開了這個世界……
樊瑞敏去世後,劉郦微無法抑制對媽媽的思念,便把平時拍攝的小視訊進行剪輯,發到了自己的抖音賬号上。
沒想到,這段視訊引來無數網友為之感動落淚,一時間成為各大媒體報道的熱點。
網友們在評論區紛紛留言鼓勵她:“媽媽去了天堂,她隻是換了個地方守護你”、“她愛你,會在天上看着你,她不想看到你傷心難過,想讓你開開心心的。”
人民日報也在文章中寫道:“親愛的姑娘,希望你能夠堅強地生活下去。我們相信愛你的媽媽,會以另外一種方式繼續陪伴和守護着你。”
有人說:如果你曾用真正的愛,去養育一個孩子。那麼,餘生無憂矣!
這句話,用在樊瑞敏身上,再貼切不過。
多年來,她用無私的母愛滋養着女兒,最終得到了女兒愛的回饋!
在整整一年的時間裡,劉郦微放下一切,守在病榻前,悉心照顧着媽媽,
就在樊瑞敏去世的那一天,劉郦微與彌留之際的媽媽做最後的告别。
她附身在媽媽的耳畔,輕輕說道:“媽媽,下輩子你當女兒,我來當媽媽……”
同時,樊瑞敏還培養出了一個心懷大愛的女兒。
劉郦微不僅愛媽媽,也愛世間萬物。
2020年6月22日,是劉郦微的18歲生日。她決定送給自己一個特别的成人禮——第一次去捐血,并簽訂了遺體捐獻志願書。
當做出這個決定後,劉郦微曾試探過媽媽。當時還有些擔心媽媽會阻攔,沒想到樊瑞敏很支援她的決定,這讓劉郦微很感動。
為劉郦微辦手續時,連紅十字會的從業人員都在感慨,才18歲就有這樣的像法,這個女孩兒不一般。
2021年9月,過完19歲生日後不久,劉郦微又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捐獻造血幹細胞。
劉郦微希望能盡己所能地,去幫助其他有困難的人,為社會做一些有意義、有價值的事情。
愛己、夫妻、愛萬物衆生,這是劉郦微對母愛最好的回報!
天氣晴朗、陽光溫暖。
當19歲的劉郦微料理完媽媽的後事,走出殡儀館的大門時。
她舉目四顧、淚如雨下。何為死亡?死亡就是——萬物皆永恒,唯獨卿不在。
那個自己最愛,也最愛自己的人,真的去了!
但劉郦微并沒有在悲痛中沉浸太久,媽媽雖然去了,但媽媽的愛依然還在。
今生,這場母女之緣,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媽媽曾經想去的雲南、西藏,她會帶着媽媽的照片,一一去走過。
《大魚海棠》裡說:從此以後,八千年為椿,八千年為湫,春秋隔夏,死生不見。
劉郦微說:“隔着世界,媽媽,我依然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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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天山月 】
【編輯| 丹尼爾李】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