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成：外婆的羽絨服

作者：成都市實驗外國語學校高2020級12班 謝思成

外公去世後，母親把外婆從老房子接過來，和我們一起生活。

剛來的時候，外婆就像一棵被移栽的老樹，葉子都失去了水分，整天沒精打采。但她很快恢複了元氣，獨自去菜市場買菜，和小區的婆婆們一起鍛煉，聊天。附近哪裡的餐館開業了，哪個超市的牛奶便宜，她都知道。

由于年輕時吃過苦，外婆有種近乎刻薄的節儉。總吃很少一點飯，說年齡大了消化不了，可一聽要把剩菜倒掉，她又将菜吃的一幹二淨。家裡收到快遞，我們随手就把包裝盒扔垃圾桶了。誰知過了一會兒，她又撿了回來，整整齊齊碼放在走道。晚上看電視，她從不開燈，我們幫她打開，她很快就又關掉。她常常将水龍頭開成一條細線，用盆子接水。我們發現後總是給她關上，可深夜裡廚房又傳來“滴滴答答”的水滴聲。

雖然她自己很節約，但對别人很大方。每年春節，給晚輩們每人封幾百塊紅包。到了新學期，又要給孫子們發紅包，慈祥地摸着我們的頭，叮囑要好好學習。 “雙十一”的時候，母親在網上給外婆買了一件打折的羽絨服。外婆試穿了一下，大家都說好看。可她一聽花了二百元，馬上嫌貴了，要母親趕緊退了。母親說是打折的，退不了。母親沒告訴她真實價格，那件衣服原價兩千多，實際花了八百元。

過了幾天，外婆總算接受了現實，穿上新羽絨服在小區到處走。逢人就講這是我女子買的新衣服，花了二百呢。有個老太婆看上了這衣服，讓幫忙買一件。外婆很高興回來給我母親講。母親一臉錯愕，說活動結束了，買不到了，讓她不要管閑事。

第二天，外婆又穿上了以前的衣服出門，回來高高興興地拿了二百元給母親，說把衣服轉讓給她的姐妹了。母親很生氣，數落了她一通，讓她把衣服要回來。外婆也很倔，堅持給了就不能反悔。母親也沒有辦法，不想和外婆說話。外婆看了天氣預報，就小跑過來告訴母親明天多少度。母親一聲不吭，隻低頭做她的事情。

冷戰持續了一兩周。有一天，母親和我補課回家，我望見自己房間的窗子開着。我很奇怪，因為天氣冷，窗子一直是關着的。打開門，發現廚房裡一股糊味，鍋裡的菜已經焦糊。母親趕緊關了火，朝屋裡大喊了一聲“媽！”外婆有些驚喜又有些驚慌地從我的房間跑出來，這才發現鍋燒糊了。

母親又是一頓數落，外婆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低着頭不說話。原來，外婆每天都在窗子旁邊看着我們離開，等着我們回來。今天我們回來晚了，她等的時間多了一會兒，忘了廚房的火還燃着。母親似乎有些觸動。她也是這樣，每天站在窗子旁邊目送我上學，站在窗子旁邊等我放學回家。在外婆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她忽然有些後悔，有些自責。

第二天，母親給外婆又買了一件新的羽絨服。這一次，怎樣都不肯告訴她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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