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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關何處?西郊的哥們回老家後,站着讀完了徐則臣的小說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張瑾華

鄉關何處?西郊的哥們回老家後,站着讀完了徐則臣的小說

徐則臣近影。

“疫情原因,我今年哪也去不了,就在北京過年。我父母還在老家。我媽每年有一部分時間在北京,本來過年要回去,因為我爸不願意來,覺得不如在家自在,老人喜歡有院子的生活,天大地大,可以種菜,可以串門。樓上的生活太憋屈。但今年我媽回不去老家了,也隻能在北京過年,我爸一個人在老家,就跟我姐一塊兒過年了。我從北京給老家的我爸和我姐寄了一些年貨過去。”

在北京生活了多年後,徐則臣從一個奮鬥中的年輕人慢慢步入不惑之年,也完成了從故鄉江蘇到京城求學、工作、定居、生兒育女的人生過程,每到年關,自然而然地,徐則臣會一次次面對同一個問題:從身份認同上,自己是否是一個北京人?借用巴爾紮克的說法,“巴黎之外都是外省”,那麼從地域上,京城之于徐則臣來說是否已不再是一個“客體”?

徐則臣說:“很慚愧,在身份認同上,我一直沒能解決自己是個北京人這個問題。我無法讓自己妥帖地嵌入這個城市,當然,我也沒能力讓自己妥帖地回到故鄉。如果說‘漂’着,那我的确是‘漂’着,在哪都是‘漂’着,無所寄,隻好有所執。其實我也分不清北京和故鄉哪個是主體哪個是客體,它們都是我觀察和思考這個世界的最重要參照。現在我都難以想象,如果沒有北京和故鄉這兩個參照系,我該如何認識和表達世界。”

在讀者們的印象中,徐則臣的小說中,《如果大雪封門》中好幾個短篇是以故鄉為背景的,比如《花街》,還有《憶秦娥》,故事發生地海陵,還有最新的集子《青城》中也有“海陵”的出現,“海陵”在徐則臣的小說中,是否是故鄉東海的一個代号?

他最有标志性的短篇《如果大雪封門》,則穿梭于老家和北京之間,這個小說有點像一個徐則臣小說現場的“分水嶺”,從此,他筆下人物們“要去北京”。

在徐則臣的小說創作中,故鄉又有着怎樣的位置,除了獲得茅獎的長篇小說《北上》之外,故鄉也不時以各種方式在他的小說中出場,那麼他還會寫獻給故鄉的小說嗎?

我說起家鄉,徐則臣說,“我老家是江蘇東海,東海過去叫過海陵,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是以在小說裡經常用到。我也寫過一些關于花街的小說,很多人猜測我的老家是不是在花街。其實花街和海陵不過都是個名字,對我來說,發生在這兩個地方的故事都是我對故鄉記憶的生發。故鄉對一個作家寫作的重大意義,很多人都論證過,無須贅述。它是一個最穩定的參照。從這個意義上說,不管我在小說裡是否寫到海陵或花街,故鄉一直都在,包括寫發生在北京和國外的故事。是以所有的小說歸根結底都是獻給故鄉的。人物穿梭于老家和北京的小說,最早一個應該是中篇小說《啊,北京》,這個小說開啟了後來一系列“在路上”的人物小說模式。《如果大雪封門》是這個系列中的一篇。

他還說了一個異鄉人的故事——

“十幾年前,我認識了一幫五湖四海來的外地人,經常會坐在某個熱氣騰騰的麻辣燙攤子旁邊,邊吃邊聊。一手攥着大餅,放着麻辣串的盤子擱地上,腳邊是一瓶啤酒。那些年輕的朋友來自不同省份,職業各異,來北京的目的也不相同,有打工的,有來找工作的,有來北大聽課準備考研的,五花八門。十幾年過去,他們幾乎全離開了北京。要麼混不下去,要麼是年紀大了,必須回故鄉成家立業,總之在我曾經生活的北京西郊,想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基本上已經不可能。這些年斷斷續續寫了一些關于北京的小說,不少小說中的人物原型就是他們。有些小說被他們讀過,更多的人根本就不看書。有一年,我出了一本關于北京的小說集,正和朋友吃飯,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但一聽聲音我就知道是誰,曾經生活在西郊的一哥們兒,幾年前回老家了。他在電話裡說,他在老家正搬家,收拾行李和細軟的時候,順手拿起前些天買的我的那本書,随便翻開一篇小說,竟讀進去了。他就站着讀完了那個小說。大冬天,因為收拾忙得熱火朝天,他就光腳穿着拖鞋,看書的時候一隻拖鞋不知道踢到哪兒去了。地闆冷,讀到小說的後半段,他把丢掉拖鞋的那隻光腳插到另外一隻腳的拖鞋裡,近乎金雞獨立地看完了小說。他要跟我說的不是腳,而是他看得淚流滿面。他在小說裡看見了過去的自己,他哭不是因為看見了那個時候的艱辛和不容易,而是看見了眼下與那時候之間浩蕩的時光。狗日的時間過得真快呀,他說,跟咱們在北京西郊的時候相比,老子的幹勁兒還沒有徹底丢掉。

“能接到他從老家打來的電話,我也很高興,知道他沒有丢掉那個時候的幹勁兒我更高興。北京西郊的生活給我們留下的共同遺産,可能就是理想主義。不管是哪個層面上的理想。我們統稱為“幹勁兒”。我希望能經常接到當年那些散失了的朋友的電話。”

那麼故鄉漸漸從生活中退場之後,現在居住的地方,對徐則臣的寫作還會産生怎樣的影響呢?

徐則臣說,“在北京這樣五方雜處的城市,隻要你不願意把眼睛閉上,把耳朵堵上,不願意失去了解、同情和愛,你就不會離底層生活很遠。他們的身上更集中地展現了這個時代核心的困惑、疑難和焦慮。他們激發出了我很多的問題意識,這是我寫作的前提。”

“在我的作品中,不僅女性,即使男性也極少與世界硬碰硬地激烈對抗。簡單粗暴的對抗是對人生的‘懶政’行為,除非山窮水盡,我會盡力為他們想出辦法。我盡量不把人物逼到絕境,讓他們保有尊嚴的途徑之一,就是不憚于給他們提供日常邏輯。”

這是走出故鄉,來到更廣闊天地的作家徐則臣的一種寫作态度。

在大都市裡待久了,徐則臣也向往着外鄉的外鄉,在他最新出版的小說集《青城》中,我們看到了老鷹的出沒。《青城》這個小說中,寫到了老鷹,書的封面上,也有一隻巨大的鷹,生活中我們很少有機會看到展翅高飛的老鷹。徐則臣說,在北京,除了山裡和動物園,其他地方很難看到鷹。

“我喜歡鷹。孤傲,雄渾,生猛,從不拖泥帶水但又非常放松,尤其喜歡鷹滑翔時的樣子,飄飄舉舉,加速也像靜止,整個世界坦蕩如砥。一隻飛翔的老鷹讓你覺得,它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誰。就像《青城》中的三個人,其實他們都需要有自己的鷹。

作為一隻鷹,是要飛翔的。掠過故鄉、掠過此地,也将掠過世界的天空。

虎年春節前,徐則臣接受了錢江晚報記者的專訪,以下是本報記者與徐則臣的對話部分——

鄉關何處?西郊的哥們回老家後,站着讀完了徐則臣的小說

【他們的問題和焦慮于我心有戚戚焉】

錢江晚報:《青城》是你的最新小說集,聽說你最近寫短篇小說比較多?就你來說,寫作的節奏是怎麼樣的,比如在長篇和中短篇的小說中,有怎樣一種節奏?

徐則臣:寫的也不多,2020年寫了4個短篇,2021年一個沒寫,不知忙了啥一年就過去了。我喜歡寫短篇,尤其是寫完一個長篇之後,我都會認真寫幾個短篇。長短結合,一張一弛,我喜歡這個節奏。中篇已經12年沒寫了,還是覺得寫長篇和短篇過瘾。

錢江晚報:《北上》獲茅盾文學獎後,會不會有人說,你已經和一群老作家們一樣“功成名就”了,但您是“75後”,還非常年輕呀,是以意味着“茅獎”之後,還有很長的文學路要走,那麼你現在有壓力嗎?有沒有思考過在文學的創作上,怎樣再尋求突破?

徐則臣:沒什麼壓力,獲不獲獎我都一樣寫。我正在寫的和将要寫的,基本上都是獲獎之前就開始構思的,不管是風吹雨打還是豔陽高照,我還是會按照構思成熟的路子在寫。隻要你想明白了,什麼獎都不會成為一塊石頭。我一直在尋找寫作上的新的可能性,獲獎不獲獎這種可能性的尋找一直都沒停過。

錢江晚報:您的小說一直在關注某一個小人物群體,比如在京城奮鬥的年輕人,我們所說的“京漂”,非常的接地氣,生活的磨難中,有青春的活力和喜感,是以你寫小人物基調并不悲苦,而且踩着時代奮進的節拍,在這個領域你有很好的讀者的積累,比如《跑步進入中關村》和還有《耶路撒冷》等早已深入人心,這兩本書最近又再版了,你還會接着挖掘這個“京漂”題材嗎?進入了2020時代的新的十年,相比之前您筆下的90年代,你有什麼新的發現,它們正在觸動你作家的神經?

徐則臣:所謂“京漂”的題材,我不是很認同這個界定,但姑且稱之吧。應該還會寫,但不是現在。在沒有新的想法之前,我不會動手。最近的十年裡的确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北京這座城市也發生了很多變化,但對這些變化我還沒能形成相對清晰的整體性認知,是以這幾年正面寫北京的小說少了。寫作重心轉到了别的題材上,但我一直是北京的專注的觀察者。一旦想法成熟,随時可以轉身回到這個題材的寫作上。

錢江晚報:我有一個好奇,最近這些年就生活經驗而言,你可能離底層社會比較遠了?

徐則臣:到今天我依然不認同“底層寫作”的很多觀點。我也不認為那個時候我的寫作就是“底層寫作”。苦難本身從來不是我關注的重心,我更關心人的精神狀态和他們跟這個世界的關系。我寫了的那些邊緣人,是因為我對他們很熟悉,他們的問題和焦慮于我心有戚戚焉。如果我碰巧認識了一幫所謂的高尚人士,如果我碰巧也發現了他們身上有我感興趣且值得探讨的問題,我也會去寫他們。就文學而言,我不認為這其中有道德高下之分。

錢江晚報:也許生活中接觸更多的是知識分子類型的,那麼創作的關注點會不會發生轉移呢,會不會寫起知識分子系列的小說?你是否關注這個階層的生活和精神狀态?

徐則臣:如今在北京,日常生活中接觸的知識分子的确更多一些,我也希望自己接下來能認真地寫一寫知識分子。其實我在大學教書的那陣子就想寫,但一直沒能找到合适的路徑。慢慢來吧,肯定不會放棄的。

錢江晚報:從你的一系列小說看,你的小說中總是有溫暖的東西存在,這跟你個人的性格是否有關系,我們能感受到,徐則臣這個人身上,溫暖的東西挺多的,除了作家自身的性格之外,“溫暖”也是一種你對世界的态度吧?

徐則臣:我是一個寬厚的人,至少我希望自己是個寬厚的人,能開闊、寬容、有溫度、有彈性地面對世界和他人,當然也包括面對小說裡的世界和人物。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哪件事是必須要披頭散發才能做成的。那麼,為什麼不能退半步看問題呢?

鄉關何處?西郊的哥們回老家後,站着讀完了徐則臣的小說

【從故鄉出發,到世界去】

錢江晚報:之前您的小說,或寫北京,或寫故鄉和運河,《青城》中的三篇完成了你對西部地域的某種古典式的想象,這樣一種技術上的處理,似乎産生了一種将人物從當下、此地拔起,抛向遠方,抛向異域,完成古今時空的對接,讓我們讀者産生一種幻覺,我們并不隻活在此刻,活在當下,也活在曆史語境中,活在遠方的想象中,這似乎與您的重磅作品《耶路撒冷》有異曲同工之妙,你的小說要表達的有這一層意思嗎,是以,你成為一個從現實出發,又能離開一地雞毛的現實世界,使小說的語境置于現實之上的作家?

徐則臣:“到世界去”是貫穿我寫作至今的一個主題,一則它是我的執念,二來,我需要一個或實或虛的遠方,以與當下和此在構成必要的張力。我喜歡一句話:既要埋頭趕路,也要擡頭看天。寫作也這樣,必須有一個超拔的層面在。人也如此,我們當然是活在當下,活得要認真投入,即便如此也得有一隻眼看向遠方。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在”又“不在”。在我看來,最好的生活狀态莫過于既能“在”又能“不在”。

錢江晚報:每個大城市都有很多租房子住的人。開個玩笑,如果有人說,徐則臣就是那個一直在寫出租屋故事的小說家,對此你有什麼要說的,你在北京早已告别出租屋的日子了,定居下來了,兒子也在慢慢長大,“出租屋”題材是個富礦嗎,還會一直寫下去嗎?

徐則臣:“出租屋故事”,聽起來挺吸引人,像驚悚和懸疑小說。我覺得挺好,我一直想寫這樣的小說。我并沒有告别出租屋,現在還租着呢,靠孩子的學校近。要繼續寫出租屋,都不需要去回憶和虛構,就是現場直播,這裡的故事也夠直播一陣子的。我肯定會繼續寫。

錢江晚報:我從你的這些年的作品有一個印象,是否一個作家人到中年之後,漸漸地關注傳統文化了?比如說,作家徐則臣也終于從盜版碟和打口帶,進入到書法繪畫戲曲這些傳統藝術,并且融入自己的小說了?

徐則臣:進入中年以後,我的确開始關注傳統文化,但這不意味着我就不關心盜版碟和打口帶了。我隻是重心在偏移,不是厚此薄彼,更非舍此求彼。這幾年我越來越意識到一個人文化屬性的重要性,就是亞裡士多德所說的“是其所是”的問題。我們不是靠外在的東西成為我們自己,而是内在的,那麼什麼是内在的?我的了解是:文化,傳統,源遠流長的血脈。當然,不是老祖宗的都是好的,這個需要甄别,也需要實踐,而實踐往往是最有效的甄别方式。我用寫作來甄别。我希望我的小說能夠帶有真正有價值的文化和曆史附着。

錢江晚報:你心目中的成功的作家是怎麼界定的?作家需要讀很多書嗎,你個人的閱讀量如何,閱讀習慣如何,能否分享一下?

徐則臣:我認為的成功的作家,是那種寫出了自己理想作品的作家,或者是無限逼近自己理想作品的作家。一個真正的好作家,肯定知道什麼才算是寫出了名堂。我覺得作家應該讀很多書,對一個作家來說,閱讀遠遠要重于寫作。年輕的時候閱讀量很大,算是博覽群書吧,這些年工作太忙,不僅寫得少了,讀得也少了。每到年終總結,閱讀上的乏善可陳比寫作上的顆粒無收更讓我心慌。我的閱讀習慣沒啥别緻可言,有空了抓過書就能看,在書房、在客廳、在咖啡館、在地鐵裡,都無所謂。散步時習慣聽書,很多書都是散步的時候聽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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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最堅韌的後防往往是女性】

錢江晚報:我看到的你之前的小說,主角基本上是男性,新出版的《青城》,将目光聚焦到了當代女性身上,我想起評論家張莉在做的性别觀調查,有15位男性作家參加了,您是其中之一,你說的一個重點,“她首先是一個我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約和了解的‘人’,然後才是一個‘女人’,”我想問的是,你的性别觀和你創作的小說之間,有一種怎樣的聯系,或者說性别觀如何影響到你的寫作?

徐則臣:寫作二十多年,沒有刻意要寫男性還是女性,正因為順其自然,主角為男性的小說就占了主體。也是以,我特别珍惜《青城》中的三個小說,它們也是自然而然地生成,是情感、認知和内心寫作沖動的自然的分泌物。對小說中女性形象的處理,和調查中我的回答一樣,首先是人,然後才是女人。解決了“人”的問題以後,我再從“女人”的角度進一步發掘和呈現其獨特性。性别觀和寫作之間是一個共生、并行和互動關系,不存在一個先後順序。

錢江晚報:《青城》中的三個小說,《西夏》寫于26歲,《居延》寫于30歲,《青城》寫于40歲,應該說你自己的人生從青年到中年,也許心目中對“理想女性”的定義也在變化之中?現在的你是否比26歲時候的你更體恤女性或者說了解女性呢?

徐則臣:沒錯,我想我們都是這樣,在不同的年齡,對“理想的女性”的定義都會有所變化。對人的認知,跟年齡和閱曆有關系。人到中年,不敢說比年輕的時候更了解女性,但體恤的确更深入了一層,我會帶着我所經曆的越來越複雜的生活和情感背景去了解一個人。也是以,西夏跟青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女性形象。一個生活在自我的世界裡,一個生活在生活中。

錢江晚報:小說中的人物的名字,對作家而言是一種神秘的“接頭暗号”嗎?聽說你寫作,總是先有名字,再有故事?那麼,是人物的名字定下了小說的氣質和基調?這是否比較偏向于一種性靈式的寫作?

徐則臣:這可能是個人偏好。有的作家習慣于先寫,可以沒有題目,人物名字也可以先用ABCD代稱,全寫完了再回頭解決這些“小事”。但對我來說這些都是“大事”,小說沒題目,人物沒合适的名字,我寫不下去。我會沒着沒落的,如同暗夜行路,我需要光。小說的題目和人物的名字就是我的一盞盞燈、一束束光。既是一個指引,也是一種氛圍的營造,像你說的,它們預示着小說的氣質和基調。起碼參與了一種整體性的建構。如果小說是一座建築,它們既是一磚一瓦、一個個零部件,又不确切是。或者說,它們就是我所了解的文學和藝術的某一部分。

錢江晚報:感覺《青城》中的三個篇章,就像你在寫一個女人一生的三個階段,也就是人生的一半的人生過程:《西夏》是少女,《居庸》是青年,《青城》是中年,女性就是這麼一步步地走過來的,她對世界,對男性,對自我,都會經曆一個過程,是以她們出現在一部小說中,可以說是一種很巧妙的布局?

徐則臣:這個總結是事後認定,寫作的過程中我沒有這個預設,都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結果。但寫作的确有一些神秘的東西,不管你是否明确地意識到,寫作都會與你共同成長。這三部小說是我在人生不同階段的認知與感悟,自然地就帶有了人生不同階段的特質。你不去布局,時間和人生自會代你布局。

錢江晚報:在《青城》中,我們看不到女性對世界,對男性的激烈對抗,她們仨不管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她們的底子是溫柔可親的,是讓世界保有溫度而不至于荒涼的,這是否也隐含着某種你對女性價值的認知?在寫《居庸》時,最後一筆令人印象深刻,居庸是決絕的,也是以能感到她身上冷峻的力量,《居庸》和《青城》中,為什麼你處理的男性角色反倒是弱能量的?

徐則臣:在我的作品中,不僅女性,即使男性也極少與世界硬碰硬地激烈對抗。簡單粗暴的對抗是對人生的“懶政”行為,除非山窮水盡,我會盡力為他們想出辦法。我盡量不把人物逼到絕境,在現實生活中,極端的情境畢竟不是常态。人物不是玩偶,讓他們保有尊嚴的途徑之一,就是不憚于給他們提供日常邏輯。尤其對女性。她們在精神上更堅韌,情感上更博大寬厚,面對世界時更具彈性。那麼,為什麼非得人為地讓她們彷徨于無地、置之死地而後生呢?《居延》和《青城》中,男性角色的确是弱能量,因為在生活中事實就是如此,面對艱難險阻,生活最堅韌的後防往往都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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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徐則臣,作家,《人民文學》雜志副主編。著有長篇小說《北上》《耶路撒冷》《王城如海》,中短篇小說集《跑步穿過中關村》《如果大雪封門》《北京西郊故事集》等。曾獲老舍文學獎、馮牧文學獎、中國好書獎、華國文學傳媒大獎等多個獎項。2014年,短篇小說《如果大雪封門》獲第六屆魯迅文學獎;2019年,長篇小說《北上》獲第十屆茅盾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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