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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父母雙亡,她進大戶人家做灑掃丫鬟,卻被富少爺求娶做正妻

作者:深夜有情
故事:父母雙亡,她進大戶人家做灑掃丫鬟,卻被富少爺求娶做正妻

本故事已由作者:李容香,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号“深夜有情”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1

素芝在進陳家之前,本不叫素芝,叫二丫。

爹娘說了,她原本上頭還有個姐姐大丫的。那年秋收不好,家裡沒幾個錢,冬日雪深,家中又無炭,柴火潮了點不着,姐姐活活受餓受凍,死了。

第二年,有了二丫。

第四年,又有了弟弟柱子。

自打有記憶起,二丫便同爹爹一齊上山采藥。幾十公斤的藥,往往不過幾十文錢,有時收藥的人蠻不講理,也就隻有幾文錢到口袋裡。

而娘親生了柱子後落了病,躺在床上沒日沒夜地咳嗽,不磕的時候便替人家洗衣服,縫些不打眼的小物,指望着爹爹趕集時帶去鎮上賣,興許也有幾文錢嘞。

但柱子也懂事的那年,娘還是沒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柱子同村子裡其他孩子們下水摸泥鳅,二丫依然随着爹爹上山。

等他們日暮時分回來,才知曉柱子被大水卷了去,連個屍身都尋不得了。

爹爹哭啊,二丫看着他一頭摻了銀的頭發一夜之間全都白了。

她抱着爹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間冷得慌,她就再往爹爹懷裡縮,始終沒一點兒溫度。

第二日醒來,她才發現,爹爹也沒了。

後來她受隔壁嬸子救濟,做着爹爹生前的活計,閑暇時分也學着娘親縫東西。

她不敢太過勞煩嬸子,自己吃得不好,總是吃不飽,人便瘦瘦小小的。明明過了年也就十五了,長得卻還像個十歲不到的黃毛丫頭。

二丫想着,等自己真要餓死了,那就算了,這日子也就到頭了。

有天隔壁嬸子說,老有幾家小丫頭小姑娘的,被人眼一蒙嘴一捂地拐了去。她還傻傻的,問嬸子:“将她們帶了去能做甚麼?”

嬸子左右看看,湊到她耳邊,講了兩個字。

二丫不懂這“窯子”是何物,又問道。

嬸子讷讷的,小聲說:“就是男人花錢找女人的地方,那兒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會把男人的心和錢袋子勾了去。”

二丫仍是不懂,嬸子也便不再和她說了。

不過二丫想,嬸子估計是沒料到,她還真遇上了要把她送進窯子的人牙子。

但二丫長得瘦小,那人牙子一個沒看住,二丫跑了,然後便遇到了禮佛歸途的陳家老夫人,變成了陳府的一個灑掃丫頭。

又從“二丫”改叫了“素芝”。

2

那日三少爺恰好回府,二丫此前并不知曉三少爺的名聲,她一介山頭上的采藥女,又如何知曉現下最有名的商家便是陳家?陳家最會做生意的便是三少爺?

她不過是與抱病的春蘭姐姐換了班,去了前廳灑掃,恰好與剛從外地歸來的三少爺撞上了。

彼時一身西裝的三少爺愣了半晌,顧不得他衣服被弄濕了大片,立刻讓人把管家叫了來。然後他指着她,她以為自己要被逐出去,結果卻聽三少爺問管家:“這麼點兒大的小女孩兒要做這種工作?陳家是要破落了?”

管家連連賠不是:“這是老夫人從街上救的小丫頭,自稱是開了春就十五了,老夫人覺着面善,便留下來灑掃。今日沖撞了三少爺,弄髒了少爺這一身衣服,改明兒我就同老夫人說說,教她去個不礙眼的地兒,免得掃了爺的興。”

管家給二丫使了個臉色,二丫立時跪了下來,額頭也磕在地上:“求求三少爺,别趕奴婢走!求求三少爺!”

她剛磕了一個頭,便被三少爺拉了起來:“行了,我不趕你走。起來吧。”

三少爺這麼說着,又捏了捏她的胳膊,眉頭微皺,“身上沒二兩肉的,這年齡是虛的吧?”

二丫嗫喏着,偷眼瞥了管家的臉色,低下頭去:“我是庚申年三月初三生的。”

“還真是十四。”三少爺松了手,對管家道,“把她送去我院子裡,就同老夫人說她壞了我件衣裳,得替我做工賠了。”

管家的表情有些詫異,還帶着二丫看不懂的幾分情緒:“爺的意思是,收了?”

沒成想三少爺直接踹了管家一腳:“收什麼收,瞧這樣子跟柴火似得,我能有那心思?”

二丫回頭去廂房裡收拾東西,春蘭姐姐臉上帶着病色,以為出了事情,二丫便同她一五一十地說了,最後還加了句:“三少爺真是大善人,不将我趕出府去,還收我到他的院子裡做事。”

一時春蘭的臉色愈發煞白,直接跌坐在床鋪上。

二丫奇怪,卻發現春蘭的手和聲音都是顫着的:“二丫,你有所不知,三少爺是從外頭抱回來的,并非老夫人的親生子。大抵是出于這個緣故,以前府裡頭的下人待他不好。後來三少爺獨自出去闖蕩闖出了名聲,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将當年欺侮他的下人活活打死了。”

二丫也跟着顫了起來,難怪平日趾高氣昂的管家今日見了三少爺跟拔了毛的雞似得戰戰兢兢,原是這三少爺是個陰鸷狠厲的主兒。

可她轉念一想,若非心地善良的老夫人于街上巧遇出逃的她,她如今該是一具讨好擺笑的行屍走肉。

她也算過了兩天好日子的人了,若是當真惹怒了三少爺,好歹她也是享過福的人了。

3

但二丫左想右想沒想着,三少爺并沒有要将她活活打死,甚至過問了她的身世後,為她新取了個名字,叫“素芝”。

二丫,不,如今該叫素芝了——她清楚,這二字乃是一味藥的别稱,益肺安魄的。

她想,興許這是三少爺可憐她孤女的身份,恐她無名無姓漂泊一生,死後無處可去罷了。

是以她感念三少爺的不殺之恩,三少爺教她做甚,她便做甚,連三少爺沒教她做的,她也主動去做。

三少爺院子裡仆人伶仃,除了一位嬷嬷和做飯的方叔,就她一個,她便洗衣做飯、灑掃砍柴,樣樣都幹。閑暇時分便聽嬷嬷和方叔說這府裡的八卦,一時生活也樂得自在。

她生辰那日,方叔還替她煮了碗長壽面。素芝吃了一口,不知怎麼就落了淚來,又不忍心讓嬷嬷和方叔擔憂,把那淚和面湯攪和在一起下了肚子。

等夜深了,她沒去歇息,坐在門廊處盯着烏黑的天空發呆。

忽然旁地有一個突兀的聲音:“看甚麼呢?”

素芝吓了一跳,險些從門廊上摔下去,被那人扶了一把才站穩。借着頭頂燈籠的光,素芝好歹看清了三少爺的臉,立刻自覺地抽了胳膊走,低下頭問三少爺好。

三少爺不置可否,從口袋裡摸出個小物件兒,遞給她,要她拆開。

素芝解了系繩,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裡頭似是擺着一朵小小的絹花。

素芝有些受寵若驚,沒想過三少爺會給自己送這個,她後退一步就要跪下行禮,又被三少爺扶住了:“生辰禮,開心些,别耷拉着臉看天了,沒甚麼好看的。”

素芝心下酸澀,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開了口問:“三少爺怎麼會想起送奴婢這個?”

三少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生意場上的人送的,可我院子裡年輕姑娘就你一個,這絹花是時興款式,總不好給嬷嬷戴着。你就收着罷。”

說完三少爺轉身要回房,走了一步,又扭頭看了她一眼,“可千萬别哭,我對我院子裡的人素來是好的。”

素芝嗫喏了一句:“謝謝三少爺的賞賜。”

三少爺走得大步流星,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素芝心裡頭是開心的,哪怕她清楚三少爺真是随手的打賞,隻是恰好趕上了她生辰這日,于是找了個生辰禮的由頭;也恰好這院子裡年輕的姑娘就她一個,不然這東西不會落到她手上。

可她還是開心的。

4

之後素芝又十天半個月地見不着三少爺,她那絹花也就放着沒戴過,是想哪日三少爺白日回來了,戴給他瞧兩眼也好。

不過清明祭祖的時候,三少爺也沒回來。素芝聽見了前廳的聲響,而三少爺院子裡卻冷冷清清的。

她有些好奇,問了嬷嬷。嬷嬷正收拾衣物,聽她這般問了,手中動作一頓,歎了一氣:“三少爺,當年在老夫人手下,吃了不少苦頭。”

于是素芝從嬷嬷處得知了三少爺的身世。當初春蘭姐姐确實說對了,卻也隻有一半。

陳家是靠老夫人的嫁妝發家的,是以老爺子生前總是禮讓老夫人。隻是有一日老爺酒醉,在外風流,沒成想就有了三少爺。三少爺親母還來不及享福,就被老夫人活活打死。

老爺千跪萬拜才留下了三少爺,被老夫人丢在陳府這個犄角旮旯裡,又指派了兩三個仆人做足了人情臉面。

不過這些仆人都是吃裡扒外的東西,明裡暗裡淨欺負三少爺。嬷嬷是老爺當年身邊的丫鬟,被派過來保護和照顧三少爺,一直到如今。

臨近三少爺成人之際,老爺急病身亡,頭七方過三少爺就被逐出了家門。老夫人倒是沒管三少爺院子裡的仆人,畢竟三少爺一走,他們自然也散了。

不過嬷嬷和方叔卻還在等三少爺歸家,守着這小小的院落,整日禱告三少爺平安。

他們等了五年,等到了三少爺闖出了名聲,比大少爺和二少爺還要厲害。三少爺榮歸故裡,老夫人親自去迎,三少爺看都沒看她,叫人将當年那幾個仆役找了出來,當着老夫人的面打死了。

自此以後,老夫人開始吃齋念佛。

素芝聽了心裡難受了好些日子,等再見三少爺的那日,她眼圈立時就紅了,把三少爺吓了一跳:“我剛要說你這幾個月總算被方叔養出了肉來,你就要掉眼淚給我看,難不成方叔給你喂的不是飯菜?”

“不、不是!”素芝反被他的調笑給吓着了,縮着肩膀,眼睛紅鼻頭紅,嘴唇也被咬得發紅,看着着實可憐。

三少爺笑了下,伸手過來捏捏她的胳膊,又拍拍她的腦袋,見着她發髻間的絹花,笑得更開心了:“行了,我回來你當是高興啊,哭甚麼,等少爺我哪天死了再哭也不遲。”

素芝眼睛一瞪,心想三少爺不是出去做生意的麼?怎麼還跟死的活的有關系?

她趕緊把眼淚擦了,沖三少爺福了身:“奴婢告退了。”

“别急。”三少爺叫住她,“你已是十五了,要不要去學堂讀書?讀三年書回來,你想留着就留,不想留了,我替你找個好人家,或是給你些銀子,都行。”

素芝呆在了原地。

5

三少爺說到做到,真将她送去了女子學堂。

開學那日,素芝瞅着身邊全是小姐姑娘的,心想她一個丫鬟是何德何能。她實在是心慌,揪着嬷嬷的衣裳,不敢進去。嬷嬷安撫她,說三少爺對她好,是因她确實吃多了苦。

“興許三少爺從前吃盡了苦,如今瞧見你也是個可憐人,便不想你再多吃苦了。”嬷嬷這般說道,“你等讀了書,習了字,留在三少爺身邊替他做事,也算是報答三少爺的恩情了。”

素芝覺着嬷嬷說得有理。三少爺那日說的甚麼嫁人,她是從未想過,反而她就想着留在三少爺身邊。

不過三少爺是個生意人,她若是不讀書習字,永遠隻是個待在陳府别院的小丫鬟,而不會是真的幫得上三少爺忙的有用之人。

因而素芝在學堂内格外認真,幾乎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雖說她從前從未讀過書,但她也漸漸從班裡倒數攀向了前幾的位置。女先生還時時同其他同學說,要向陳素芝同學學習。

素芝聽了,每每都羞澀地低下頭去。

周休時,有女同學放課後邀素芝一塊兒去聯誼,素芝推辭不過,也便去了。沒成想,她被隔壁男校的一名男同學看上了,他對素芝展開了猛烈到素芝不堪其擾的追求。

素芝實在不知如何拒絕,隻知兒女情長對于眼下的她來說沒有半分用處,更何況……于是她隻答應了同那位男同學看一場電影。

結果方出影院,她與這位男同學恰好遇上了三少爺。

以及三少爺旁邊的小姐。

這位小姐好看極了,素芝瞥了一眼就垂下視線,面對三少爺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沉默着不知說些甚麼好。

那男同學似是與他二人都相識,熟稔地打招呼,不過對着三少爺也沒敢太過放肆,問了句好後,便要拉着素芝的手走。

素芝剛與三少爺擦肩而過,另一條胳膊也被拉住了。

三少爺沒看她,嘴裡的話不溫不涼,卻像刀子一般割着她的心:“你出來讀書,是教你與人看電影來的?”他總算側過頭來,掃了眼那位男同學,“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還不把她的手放開?”

男同學吓得倒退三步。

三少爺身邊的小姐溫聲問道:“天曙,平日你也不像是個多管閑事之人,我弟弟不過是同他心儀的女同學一起看個電影罷了,倒也不至于你如此生氣。”

素芝微微擡頭,見三少爺薄唇緊抿,像是動了怒,立時不敢再看,惶恐地低下頭去。

然後她聽見三少爺說:“素靈,此事你不要插手。”

6

若說先前還是刀割,那如今便是淩遲了。

這位男同學叫“金行”,小姐叫“素靈”,素芝是學過“金行在節,素靈居正”的,每一個字她都會寫,因而便知自己與這小姐的名字重了一個“素”字。她又見三少爺與素靈小姐熟稔,心下涼意彌漫。

連上了三少爺的汽車,她也悶悶不樂的。

素芝不傻,或許從前是傻的,但她自從某日察覺自己對三少爺的心思之後,也便不傻了。可她倒甯願自己傻些,不然不會這般心碎。

素芝素芝,三少爺為何偏偏取了這個名字?真是因她采藥女的經曆,還是因他心上放了個念念不忘之人?

素芝不願再想,可又忍不住去想,于是三少爺問她話時走了神,半天沒反應過來,隻呆呆地“啊”了聲。

“我問你,你對鄭金行是否真的抱有那般的心思?”三少爺倒也不惱,仿佛方才在電影院門口動怒之人并非是他,依然漫不經心的,“若是有,那還是早日歇了好。他為人風流,慣會惹是生非,已經撩撥了好幾家小姐了,看上你,也許是一時興味。你若是沒動心,那便早早回絕他,免得被他傷害。”

素芝喉間苦澀:“沒,奴……我未曾對他動心。”

三少爺側頭望她幾秒,又收回了視線:“那便好。”

随後三少爺便像個父親似得問了幾句功課,素芝一一答了,自覺沒出錯,三少爺卻不再說話。

等車子到了陳府門口,素芝才發現三少爺睡着了。

素芝坐在他身旁,尊卑廉恥在她心中反複倒騰了個遍,一雙手捏緊了又松開,她終是沒忍住,稍稍過去了些,輕輕碰了碰三少爺放在腿上的手。

隻一下,她便松開,跟碰了火似得,臉上燒紅,心裡滾燙,人匆忙地下了車。

因而沒見着,三少爺睜開的眼。

7

之後素芝便認真讀書,甚麼聯誼邀約統統不去,讀到畢業那年成了這一屆的優秀畢業生之一。女先生告訴她要請家長來參加畢業禮,素芝猶豫再三,去找了三少爺。

這三年三少爺愈發不回陳府了,不過素芝生辰禮、中秋以及過年時分會回來一趟,給素芝、嬷嬷和方叔帶些禮物,其餘時候,素芝很難見着三少爺。好在三少爺給了她辦公室的位址,說是有要事可以前去尋他。

素芝也不清楚她的畢業禮算不算要事,揣着一顆期待又不安的心去了,結果在那棟小樓的門口就碰到了從裡頭出來的素靈小姐。

兩年前的一面,素芝還記着,素靈小姐似是哭過,匆匆瞥她一眼就上了路邊的人力車。素芝給門口守衛看了信物,被放了進去。

她擡手欲敲三少爺辦公室的門,想起方才素靈小姐的模樣,又放下手,想着嬷嬷去畢業禮也可,或許三少爺并不期望他人知曉他們是主仆關系。

她方轉身,門便打開了,出來的人是三少爺身邊的助理,見到她便招呼:“素芝,怎麼來了又走?是要見少爺?”

素芝于是又默默地走進了辦公室,還沒開口,三少爺就猜中了她的心思:“畢業禮我定是會去的,你不必擔心。”

素芝點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兩隻手在腹前來回糾結。

三少爺察覺不對,微微挑眉:“有甚麼話,直說便是。”

素芝想說她方才見着素靈小姐了,素靈小姐應當是和三少爺見了一面才哭着走的;她想說她在辦公室門口糾結的時候,聽見旁邊有人說三少爺年紀到了還不成家,是不是有甚麼隐疾;她想說若是三少爺當真需要一個妻子,她鬥膽自薦枕席。

可她最後說的是:“少爺,我想畢業後在您身邊做事。”

三少爺的表情沒變,似是早有預料。他望着素芝,這個女孩兒,如今已是十八歲了,亭亭玉立,頭發猶如綢緞,皮膚光潔細膩,走出去無人會知她曾是山頭的采藥女、陳家的灑掃婢,也無人會知她曾經多麼瘦小可憐,十四歲時跟别的十歲的姑娘差不多大。

三少爺低下頭想了一會兒,又擡起頭:“我做的不是安全的生意,會有生命危險,你也要來我身邊做事?”

素芝用力點了點頭。

于是三少爺笑了。

“好。”他溫聲道,“你來做我的秘書。”

8

真到三少爺身邊做事,素芝才知三少爺說的并非假話。

他拼命斂财,為的不是自己。不過他做得隐蔽,少有人知。

但少有人知,并非無人知曉,于是有一日,三少爺遇上了刺殺。

那日夜深,素芝與三少爺在處理檔案,素芝正覺眼睛不适,閉目緩解,忽然聽得有甚麼呼嘯而過,她想也沒想朝三少爺撲了過去。兩人滾到窗台底下,又有幾槍射入,釘在了三少爺很是鐘愛的一幅畫上。

之後的混亂,素芝已然記不太清,可她記得護着三少爺。

哪怕,也許三少爺并不需要她的保護。

畢竟這辦公樓裡多的是人會用槍、會武功,她什麼都不會,隻有一具身體。

但也是這具身體,教素芝替他擋了緻命的一槍。

沒中素芝的要害,她卻險些殘疾,好不容易治好了,從此走路便有些跛,骨頭一到陰雨天還會生冷地疼。

三少爺将她接到了自己獨居的小樓裡。素芝不是第一次來,從前學業上要簽字的,她會去辦公室,若是三少爺不在辦公室,助理便會将她送來小樓。

如今是她第一次在小樓長住。

9

住了三個月,就是新年,三少爺又将嬷嬷和方叔接了過來,算是一家人團團圓圓。

席間三少爺去接電話,嬷嬷便同素芝小聲說:“老夫人在謀劃替三少爺娶妻了,說是三少爺年紀老大不小了,大少爺和二少爺都有了孩子,三少爺還是獨身一人,有幾家姑娘合她眼緣的,她打算替三少爺說親。”

素芝替嬷嬷舀了碗湯,聲音也小:“鄭家的素靈小姐向來是心儀三少爺的,不知她是否在老夫人相看的人選裡頭?”

“應當是在的。”嬷嬷歎了一氣,“三少爺也三十了,身邊是該有個人了。”

素芝隻喝湯,不說話。

午夜一過便是新年,嬷嬷和方叔年紀大了早就歇下,素芝心中有事,便如何也睡不着,兀自在陽台吹風。

三少爺敲了門進來,便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給她披了件衣服,才蹲到她身邊問:“怎麼了?”

素芝還在自己的思緒裡,想也沒想:“老夫人要替三少爺說親了。”語畢又反應過來是誰人正與自己交談,立馬睜大了眼睛,“三少爺!”

三少爺見她這副樣子可愛,笑了笑:“她要替我說親,我也不見得就樂意。”他站起身,伸出雙手,将素芝從藤椅上抱起,往屋内走去,“外頭風大,你這骨頭受了風會疼,還是早早去睡。”

素芝想下去,這還是頭一回她與三少爺如此親密,這讓她心中生起複雜的情緒。可她嬌小得很,身手也不如三少爺,隻好乖乖待着:“我有心事,睡不着。”

三少爺垂眸看她:“甚麼心事?”

素芝望着三少爺的眼睛,那雙眼裡如今就隻有她一個人,她一時心慌意亂,移開視線,閉口不言。

三少爺也未逼着她開口,将她放在床上,又從口袋裡掏出照例準備好的一百文錢,用紅紙包了,算作壓歲錢,指望她長命百歲。

素芝沉默地收了,三少爺卻沒急着走,他站在床邊,忽然道:“我從未與女人戀愛過,我知鄭素靈傾慕我,可我對她并無半分心思。不過是看着鄭家有用,與她應酬一二。如我真要娶妻,我并不會娶她。更遑論,我尚未有心思娶妻。”

素芝心一跳,她抿了抿唇,裝得一派平靜:“您與我說這些又如何……我又不打算替您說親。”

三少爺默了片刻,望向她:“我的親生娘親是妓女,名叫玉芝。我在妓院裡待了三年,直到我親爹把我接走。沒多久,我便得知我親娘被我親爹的正妻滅了口,而我也被丢在陳府的犄角旮旯裡自生自滅。我親爹畏于正妻家族,哪怕我在府中也不敢來見我。因而我算得上是無爹無娘,孤身長大。”

三少爺頓了頓,“我初見你便覺着你同我很像,也同我親娘有些相似。哪怕我其實早已記不清她的模樣,可我卻擔心,假如若是我趕你出去,你大抵會落得同她一般的下場。

而我不願這樣,是以我收你到我的院子,叫你‘素芝’,又送你讀書習字。我想着若是我的親娘當年也遇上一個好人,她也不會如此不幸,連幾日福都沒享到,就先沒了命。”

她從前以為自己的名字,是因三少爺暗慕鄭素靈,實際上确實他懷念自己的生身母親。

素芝,又名玉芝。

三少爺又笑了,他從胸前口袋裡取出手帕,彎腰,溫柔地替素芝揩去眼角的淚水。

他溫聲道:“我也算不得甚麼好人,我殺了很多人,也害了很多人。我不懂愛,也無人教我,我自覺我今生就該孤獨終老的。況且我三十一了,過了年你才十九,我實在是不願意耽誤你。”

他這就是明示了。

素芝心想,三少爺果真聰明,哪怕她其實并未直接表露,他也猜到了,還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

她難過得眼睛眉毛皺在一起,淚水撲簌簌地下,她哽咽着說:“三少爺……人好心善,我是自願留在您身邊的,您沒有耽誤我……”

三少爺對她如此好,她的成長離不開三少爺,這教她如何不對三少爺動心?哪怕她深知尊卑廉恥,深知主仆順序,可這樣一個光風霁月、心懷大義的人物,教她如何不傾慕?

10

此後三少爺确實未曾結婚,素芝也陪着他走過了覆滅,也與他一齊迎向了新生。

或許是因着腿傷的緣故,素芝在三十八歲時生了大病,無藥可治好。

于是在她病故的前一日,如今已不是少爺的三少爺帶她去了民政局,領了一張結婚證。

素芝看着她與三少爺靠在一起的照片,以及夫妻雙方的姓名,陳天曙與陳素芝靠在一起,她笑着笑着便落了淚。

父母雙亡,她進大戶人家做灑掃丫鬟,卻被富少爺求娶做正妻

她并非非得與三少爺結為夫妻,而是三少爺要成全她一個心願,她很感念三少爺。

她沒與三少爺做過其他事,當年除夕夜裡他抱着她,她至今忘不了。

素芝想,從孤女,到灑掃丫頭,再到成為三少爺的夫人,那書裡寫的、台子上演的,都不會這樣離奇,卻偏偏教她揀着了。

因而素芝明白的,這大概是她餘生福薄了,老天要她早早地享了福,做一場春秋大夢,再早早歸去罷。

自她被三少爺送入學堂的那一刻起,她便打定主意,日後無論風雨都要陪在三少爺身邊,不離不棄。

素芝做到了。(原标題:《素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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