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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父母双亡,她进大户人家做洒扫丫鬟,却被富少爷求娶做正妻

作者:深夜有情
故事:父母双亡,她进大户人家做洒扫丫鬟,却被富少爷求娶做正妻

本故事已由作者:李容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素芝在进陈家之前,本不叫素芝,叫二丫。

爹娘说了,她原本上头还有个姐姐大丫的。那年秋收不好,家里没几个钱,冬日雪深,家中又无炭,柴火潮了点不着,姐姐活活受饿受冻,死了。

第二年,有了二丫。

第四年,又有了弟弟柱子。

自打有记忆起,二丫便同爹爹一齐上山采药。几十公斤的药,往往不过几十文钱,有时收药的人蛮不讲理,也就只有几文钱到口袋里。

而娘亲生了柱子后落了病,躺在床上没日没夜地咳嗽,不磕的时候便替人家洗衣服,缝些不打眼的小物,指望着爹爹赶集时带去镇上卖,兴许也有几文钱嘞。

但柱子也懂事的那年,娘还是没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柱子同村子里其他孩子们下水摸泥鳅,二丫依然随着爹爹上山。

等他们日暮时分回来,才知晓柱子被大水卷了去,连个尸身都寻不得了。

爹爹哭啊,二丫看着他一头掺了银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都白了。

她抱着爹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间冷得慌,她就再往爹爹怀里缩,始终没一点儿温度。

第二日醒来,她才发现,爹爹也没了。

后来她受隔壁婶子救济,做着爹爹生前的活计,闲暇时分也学着娘亲缝东西。

她不敢太过劳烦婶子,自己吃得不好,总是吃不饱,人便瘦瘦小小的。明明过了年也就十五了,长得却还像个十岁不到的黄毛丫头。

二丫想着,等自己真要饿死了,那就算了,这日子也就到头了。

有天隔壁婶子说,老有几家小丫头小姑娘的,被人眼一蒙嘴一捂地拐了去。她还傻傻的,问婶子:“将她们带了去能做甚么?”

婶子左右看看,凑到她耳边,讲了两个字。

二丫不懂这“窑子”是何物,又问道。

婶子讷讷的,小声说:“就是男人花钱找女人的地方,那儿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会把男人的心和钱袋子勾了去。”

二丫仍是不懂,婶子也便不再和她说了。

不过二丫想,婶子估计是没料到,她还真遇上了要把她送进窑子的人牙子。

但二丫长得瘦小,那人牙子一个没看住,二丫跑了,然后便遇到了礼佛归途的陈家老夫人,变成了陈府的一个洒扫丫头。

又从“二丫”改叫了“素芝”。

2

那日三少爷恰好回府,二丫此前并不知晓三少爷的名声,她一介山头上的采药女,又如何知晓现下最有名的商家便是陈家?陈家最会做生意的便是三少爷?

她不过是与抱病的春兰姐姐换了班,去了前厅洒扫,恰好与刚从外地归来的三少爷撞上了。

彼时一身西装的三少爷愣了半晌,顾不得他衣服被弄湿了大片,立刻让人把管家叫了来。然后他指着她,她以为自己要被逐出去,结果却听三少爷问管家:“这么点儿大的小女孩儿要做这种工作?陈家是要破落了?”

管家连连赔不是:“这是老夫人从街上救的小丫头,自称是开了春就十五了,老夫人觉着面善,便留下来洒扫。今日冲撞了三少爷,弄脏了少爷这一身衣服,改明儿我就同老夫人说说,教她去个不碍眼的地儿,免得扫了爷的兴。”

管家给二丫使了个脸色,二丫立时跪了下来,额头也磕在地上:“求求三少爷,别赶奴婢走!求求三少爷!”

她刚磕了一个头,便被三少爷拉了起来:“行了,我不赶你走。起来吧。”

三少爷这么说着,又捏了捏她的胳膊,眉头微皱,“身上没二两肉的,这年龄是虚的吧?”

二丫嗫喏着,偷眼瞥了管家的脸色,低下头去:“我是庚申年三月初三生的。”

“还真是十四。”三少爷松了手,对管家道,“把她送去我院子里,就同老夫人说她坏了我件衣裳,得替我做工赔了。”

管家的表情有些诧异,还带着二丫看不懂的几分情绪:“爷的意思是,收了?”

没成想三少爷直接踹了管家一脚:“收什么收,瞧这样子跟柴火似得,我能有那心思?”

二丫回头去厢房里收拾东西,春兰姐姐脸上带着病色,以为出了事情,二丫便同她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还加了句:“三少爷真是大善人,不将我赶出府去,还收我到他的院子里做事。”

一时春兰的脸色愈发煞白,直接跌坐在床铺上。

二丫奇怪,却发现春兰的手和声音都是颤着的:“二丫,你有所不知,三少爷是从外头抱回来的,并非老夫人的亲生子。大抵是出于这个缘故,以前府里头的下人待他不好。后来三少爷独自出去闯荡闯出了名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年欺侮他的下人活活打死了。”

二丫也跟着颤了起来,难怪平日趾高气昂的管家今日见了三少爷跟拔了毛的鸡似得战战兢兢,原是这三少爷是个阴鸷狠厉的主儿。

可她转念一想,若非心地善良的老夫人于街上巧遇出逃的她,她如今该是一具讨好摆笑的行尸走肉。

她也算过了两天好日子的人了,若是当真惹怒了三少爷,好歹她也是享过福的人了。

3

但二丫左想右想没想着,三少爷并没有要将她活活打死,甚至过问了她的身世后,为她新取了个名字,叫“素芝”。

二丫,不,如今该叫素芝了——她清楚,这二字乃是一味药的别称,益肺安魄的。

她想,兴许这是三少爷可怜她孤女的身份,恐她无名无姓漂泊一生,死后无处可去罢了。

因此她感念三少爷的不杀之恩,三少爷教她做甚,她便做甚,连三少爷没教她做的,她也主动去做。

三少爷院子里仆人伶仃,除了一位嬷嬷和做饭的方叔,就她一个,她便洗衣做饭、洒扫砍柴,样样都干。闲暇时分便听嬷嬷和方叔说这府里的八卦,一时生活也乐得自在。

她生辰那日,方叔还替她煮了碗长寿面。素芝吃了一口,不知怎么就落了泪来,又不忍心让嬷嬷和方叔担忧,把那泪和面汤搅和在一起下了肚子。

等夜深了,她没去歇息,坐在门廊处盯着乌黑的天空发呆。

忽然旁地有一个突兀的声音:“看甚么呢?”

素芝吓了一跳,险些从门廊上摔下去,被那人扶了一把才站稳。借着头顶灯笼的光,素芝好歹看清了三少爷的脸,立刻自觉地抽了胳膊走,低下头问三少爷好。

三少爷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物件儿,递给她,要她拆开。

素芝解了系绳,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头似是摆着一朵小小的绢花。

素芝有些受宠若惊,没想过三少爷会给自己送这个,她后退一步就要跪下行礼,又被三少爷扶住了:“生辰礼,开心些,别耷拉着脸看天了,没甚么好看的。”

素芝心下酸涩,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了口问:“三少爷怎么会想起送奴婢这个?”

三少爷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生意场上的人送的,可我院子里年轻姑娘就你一个,这绢花是时兴款式,总不好给嬷嬷戴着。你就收着罢。”

说完三少爷转身要回房,走了一步,又扭头看了她一眼,“可千万别哭,我对我院子里的人素来是好的。”

素芝嗫喏了一句:“谢谢三少爷的赏赐。”

三少爷走得大步流星,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素芝心里头是开心的,哪怕她清楚三少爷真是随手的打赏,只是恰好赶上了她生辰这日,于是找了个生辰礼的由头;也恰好这院子里年轻的姑娘就她一个,不然这东西不会落到她手上。

可她还是开心的。

4

之后素芝又十天半个月地见不着三少爷,她那绢花也就放着没戴过,是想哪日三少爷白日回来了,戴给他瞧两眼也好。

不过清明祭祖的时候,三少爷也没回来。素芝听见了前厅的声响,而三少爷院子里却冷冷清清的。

她有些好奇,问了嬷嬷。嬷嬷正收拾衣物,听她这般问了,手中动作一顿,叹了一气:“三少爷,当年在老夫人手下,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素芝从嬷嬷处得知了三少爷的身世。当初春兰姐姐确实说对了,却也只有一半。

陈家是靠老夫人的嫁妆发家的,因此老爷子生前总是礼让老夫人。只是有一日老爷酒醉,在外风流,没成想就有了三少爷。三少爷亲母还来不及享福,就被老夫人活活打死。

老爷千跪万拜才留下了三少爷,被老夫人丢在陈府这个犄角旮旯里,又指派了两三个仆人做足了人情脸面。

不过这些仆人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明里暗里净欺负三少爷。嬷嬷是老爷当年身边的丫鬟,被派过来保护和照顾三少爷,一直到如今。

临近三少爷成人之际,老爷急病身亡,头七方过三少爷就被逐出了家门。老夫人倒是没管三少爷院子里的仆人,毕竟三少爷一走,他们自然也散了。

不过嬷嬷和方叔却还在等三少爷归家,守着这小小的院落,整日祷告三少爷平安。

他们等了五年,等到了三少爷闯出了名声,比大少爷和二少爷还要厉害。三少爷荣归故里,老夫人亲自去迎,三少爷看都没看她,叫人将当年那几个仆役找了出来,当着老夫人的面打死了。

自此以后,老夫人开始吃斋念佛。

素芝听了心里难受了好些日子,等再见三少爷的那日,她眼圈立时就红了,把三少爷吓了一跳:“我刚要说你这几个月总算被方叔养出了肉来,你就要掉眼泪给我看,难不成方叔给你喂的不是饭菜?”

“不、不是!”素芝反被他的调笑给吓着了,缩着肩膀,眼睛红鼻头红,嘴唇也被咬得发红,看着着实可怜。

三少爷笑了下,伸手过来捏捏她的胳膊,又拍拍她的脑袋,见着她发髻间的绢花,笑得更开心了:“行了,我回来你当是高兴啊,哭甚么,等少爷我哪天死了再哭也不迟。”

素芝眼睛一瞪,心想三少爷不是出去做生意的么?怎么还跟死的活的有关系?

她赶紧把眼泪擦了,冲三少爷福了身:“奴婢告退了。”

“别急。”三少爷叫住她,“你已是十五了,要不要去学堂读书?读三年书回来,你想留着就留,不想留了,我替你找个好人家,或是给你些银子,都行。”

素芝呆在了原地。

5

三少爷说到做到,真将她送去了女子学堂。

开学那日,素芝瞅着身边全是小姐姑娘的,心想她一个丫鬟是何德何能。她实在是心慌,揪着嬷嬷的衣裳,不敢进去。嬷嬷安抚她,说三少爷对她好,是因她确实吃多了苦。

“兴许三少爷从前吃尽了苦,如今瞧见你也是个可怜人,便不想你再多吃苦了。”嬷嬷这般说道,“你等读了书,习了字,留在三少爷身边替他做事,也算是报答三少爷的恩情了。”

素芝觉着嬷嬷说得有理。三少爷那日说的甚么嫁人,她是从未想过,反而她就想着留在三少爷身边。

不过三少爷是个生意人,她若是不读书习字,永远只是个待在陈府别院的小丫鬟,而不会是真的帮得上三少爷忙的有用之人。

因而素芝在学堂内格外认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虽说她从前从未读过书,但她也渐渐从班里倒数攀向了前几的位置。女先生还时时同其他同学说,要向陈素芝同学学习。

素芝听了,每每都羞涩地低下头去。

周休时,有女同学放课后邀素芝一块儿去联谊,素芝推辞不过,也便去了。没成想,她被隔壁男校的一名男同学看上了,他对素芝展开了猛烈到素芝不堪其扰的追求。

素芝实在不知如何拒绝,只知儿女情长对于眼下的她来说没有半分用处,更何况……于是她只答应了同那位男同学看一场电影。

结果方出影院,她与这位男同学恰好遇上了三少爷。

以及三少爷旁边的小姐。

这位小姐好看极了,素芝瞥了一眼就垂下视线,面对三少爷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沉默着不知说些甚么好。

那男同学似是与他二人都相识,熟稔地打招呼,不过对着三少爷也没敢太过放肆,问了句好后,便要拉着素芝的手走。

素芝刚与三少爷擦肩而过,另一条胳膊也被拉住了。

三少爷没看她,嘴里的话不温不凉,却像刀子一般割着她的心:“你出来读书,是教你与人看电影来的?”他总算侧过头来,扫了眼那位男同学,“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还不把她的手放开?”

男同学吓得倒退三步。

三少爷身边的小姐温声问道:“天曙,平日你也不像是个多管闲事之人,我弟弟不过是同他心仪的女同学一起看个电影罢了,倒也不至于你如此生气。”

素芝微微抬头,见三少爷薄唇紧抿,像是动了怒,立时不敢再看,惶恐地低下头去。

然后她听见三少爷说:“素灵,此事你不要插手。”

6

若说先前还是刀割,那如今便是凌迟了。

这位男同学叫“金行”,小姐叫“素灵”,素芝是学过“金行在节,素灵居正”的,每一个字她都会写,因而便知自己与这小姐的名字重了一个“素”字。她又见三少爷与素灵小姐熟稔,心下凉意弥漫。

连上了三少爷的汽车,她也闷闷不乐的。

素芝不傻,或许从前是傻的,但她自从某日察觉自己对三少爷的心思之后,也便不傻了。可她倒宁愿自己傻些,不然不会这般心碎。

素芝素芝,三少爷为何偏偏取了这个名字?真是因她采药女的经历,还是因他心上放了个念念不忘之人?

素芝不愿再想,可又忍不住去想,于是三少爷问她话时走了神,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啊”了声。

“我问你,你对郑金行是否真的抱有那般的心思?”三少爷倒也不恼,仿佛方才在电影院门口动怒之人并非是他,依然漫不经心的,“若是有,那还是早日歇了好。他为人风流,惯会惹是生非,已经撩拨了好几家小姐了,看上你,也许是一时兴味。你若是没动心,那便早早回绝他,免得被他伤害。”

素芝喉间苦涩:“没,奴……我未曾对他动心。”

三少爷侧头望她几秒,又收回了视线:“那便好。”

随后三少爷便像个父亲似得问了几句功课,素芝一一答了,自觉没出错,三少爷却不再说话。

等车子到了陈府门口,素芝才发现三少爷睡着了。

素芝坐在他身旁,尊卑廉耻在她心中反复倒腾了个遍,一双手捏紧了又松开,她终是没忍住,稍稍过去了些,轻轻碰了碰三少爷放在腿上的手。

只一下,她便松开,跟碰了火似得,脸上烧红,心里滚烫,人匆忙地下了车。

因而没见着,三少爷睁开的眼。

7

之后素芝便认真读书,甚么联谊邀约统统不去,读到毕业那年成了这一届的优秀毕业生之一。女先生告诉她要请家长来参加毕业礼,素芝犹豫再三,去找了三少爷。

这三年三少爷愈发不回陈府了,不过素芝生辰礼、中秋以及过年时分会回来一趟,给素芝、嬷嬷和方叔带些礼物,其余时候,素芝很难见着三少爷。好在三少爷给了她办公室的地址,说是有要事可以前去寻他。

素芝也不清楚她的毕业礼算不算要事,揣着一颗期待又不安的心去了,结果在那栋小楼的门口就碰到了从里头出来的素灵小姐。

两年前的一面,素芝还记着,素灵小姐似是哭过,匆匆瞥她一眼就上了路边的人力车。素芝给门口守卫看了信物,被放了进去。

她抬手欲敲三少爷办公室的门,想起方才素灵小姐的模样,又放下手,想着嬷嬷去毕业礼也可,或许三少爷并不期望他人知晓他们是主仆关系。

她方转身,门便打开了,出来的人是三少爷身边的助理,见到她便招呼:“素芝,怎么来了又走?是要见少爷?”

素芝于是又默默地走进了办公室,还没开口,三少爷就猜中了她的心思:“毕业礼我定是会去的,你不必担心。”

素芝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两只手在腹前来回纠结。

三少爷察觉不对,微微挑眉:“有甚么话,直说便是。”

素芝想说她方才见着素灵小姐了,素灵小姐应当是和三少爷见了一面才哭着走的;她想说她在办公室门口纠结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人说三少爷年纪到了还不成家,是不是有甚么隐疾;她想说若是三少爷当真需要一个妻子,她斗胆自荐枕席。

可她最后说的是:“少爷,我想毕业后在您身边做事。”

三少爷的表情没变,似是早有预料。他望着素芝,这个女孩儿,如今已是十八岁了,亭亭玉立,头发犹如绸缎,皮肤光洁细腻,走出去无人会知她曾是山头的采药女、陈家的洒扫婢,也无人会知她曾经多么瘦小可怜,十四岁时跟别的十岁的姑娘差不多大。

三少爷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我做的不是安全的生意,会有生命危险,你也要来我身边做事?”

素芝用力点了点头。

于是三少爷笑了。

“好。”他温声道,“你来做我的秘书。”

8

真到三少爷身边做事,素芝才知三少爷说的并非假话。

他拼命敛财,为的不是自己。不过他做得隐蔽,少有人知。

但少有人知,并非无人知晓,于是有一日,三少爷遇上了刺杀。

那日夜深,素芝与三少爷在处理文件,素芝正觉眼睛不适,闭目缓解,忽然听得有甚么呼啸而过,她想也没想朝三少爷扑了过去。两人滚到窗台底下,又有几枪射入,钉在了三少爷很是钟爱的一幅画上。

之后的混乱,素芝已然记不太清,可她记得护着三少爷。

哪怕,也许三少爷并不需要她的保护。

毕竟这办公楼里多的是人会用枪、会武功,她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具身体。

但也是这具身体,教素芝替他挡了致命的一枪。

没中素芝的要害,她却险些残疾,好不容易治好了,从此走路便有些跛,骨头一到阴雨天还会生冷地疼。

三少爷将她接到了自己独居的小楼里。素芝不是第一次来,从前学业上要签字的,她会去办公室,若是三少爷不在办公室,助理便会将她送来小楼。

如今是她第一次在小楼长住。

9

住了三个月,就是新年,三少爷又将嬷嬷和方叔接了过来,算是一家人团团圆圆。

席间三少爷去接电话,嬷嬷便同素芝小声说:“老夫人在谋划替三少爷娶妻了,说是三少爷年纪老大不小了,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有了孩子,三少爷还是独身一人,有几家姑娘合她眼缘的,她打算替三少爷说亲。”

素芝替嬷嬷舀了碗汤,声音也小:“郑家的素灵小姐向来是心仪三少爷的,不知她是否在老夫人相看的人选里头?”

“应当是在的。”嬷嬷叹了一气,“三少爷也三十了,身边是该有个人了。”

素芝只喝汤,不说话。

午夜一过便是新年,嬷嬷和方叔年纪大了早就歇下,素芝心中有事,便如何也睡不着,兀自在阳台吹风。

三少爷敲了门进来,便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她披了件衣服,才蹲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素芝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想也没想:“老夫人要替三少爷说亲了。”语毕又反应过来是谁人正与自己交谈,立马睁大了眼睛,“三少爷!”

三少爷见她这副样子可爱,笑了笑:“她要替我说亲,我也不见得就乐意。”他站起身,伸出双手,将素芝从藤椅上抱起,往屋内走去,“外头风大,你这骨头受了风会疼,还是早早去睡。”

素芝想下去,这还是头一回她与三少爷如此亲密,这让她心中生起复杂的情绪。可她娇小得很,身手也不如三少爷,只好乖乖待着:“我有心事,睡不着。”

三少爷垂眸看她:“甚么心事?”

素芝望着三少爷的眼睛,那双眼里如今就只有她一个人,她一时心慌意乱,移开视线,闭口不言。

三少爷也未逼着她开口,将她放在床上,又从口袋里掏出照例准备好的一百文钱,用红纸包了,算作压岁钱,指望她长命百岁。

素芝沉默地收了,三少爷却没急着走,他站在床边,忽然道:“我从未与女人恋爱过,我知郑素灵倾慕我,可我对她并无半分心思。不过是看着郑家有用,与她应酬一二。如我真要娶妻,我并不会娶她。更遑论,我尚未有心思娶妻。”

素芝心一跳,她抿了抿唇,装得一派平静:“您与我说这些又如何……我又不打算替您说亲。”

三少爷默了片刻,望向她:“我的亲生娘亲是妓女,名叫玉芝。我在妓院里待了三年,直到我亲爹把我接走。没多久,我便得知我亲娘被我亲爹的正妻灭了口,而我也被丢在陈府的犄角旮旯里自生自灭。我亲爹畏于正妻家族,哪怕我在府中也不敢来见我。因而我算得上是无爹无娘,孤身长大。”

三少爷顿了顿,“我初见你便觉着你同我很像,也同我亲娘有些相似。哪怕我其实早已记不清她的模样,可我却担心,假如若是我赶你出去,你大抵会落得同她一般的下场。

而我不愿这样,所以我收你到我的院子,叫你‘素芝’,又送你读书习字。我想着若是我的亲娘当年也遇上一个好人,她也不会如此不幸,连几日福都没享到,就先没了命。”

她从前以为自己的名字,是因三少爷暗慕郑素灵,实际上确实他怀念自己的生身母亲。

素芝,又名玉芝。

三少爷又笑了,他从胸前口袋里取出手帕,弯腰,温柔地替素芝揩去眼角的泪水。

他温声道:“我也算不得甚么好人,我杀了很多人,也害了很多人。我不懂爱,也无人教我,我自觉我今生就该孤独终老的。况且我三十一了,过了年你才十九,我实在是不愿意耽误你。”

他这就是明示了。

素芝心想,三少爷果真聪明,哪怕她其实并未直接表露,他也猜到了,还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

她难过得眼睛眉毛皱在一起,泪水扑簌簌地下,她哽咽着说:“三少爷……人好心善,我是自愿留在您身边的,您没有耽误我……”

三少爷对她如此好,她的成长离不开三少爷,这教她如何不对三少爷动心?哪怕她深知尊卑廉耻,深知主仆顺序,可这样一个光风霁月、心怀大义的人物,教她如何不倾慕?

10

此后三少爷确实未曾结婚,素芝也陪着他走过了覆灭,也与他一齐迎向了新生。

或许是因着腿伤的缘故,素芝在三十八岁时生了大病,无药可治好。

于是在她病故的前一日,如今已不是少爷的三少爷带她去了民政局,领了一张结婚证。

素芝看着她与三少爷靠在一起的照片,以及夫妻双方的姓名,陈天曙与陈素芝靠在一起,她笑着笑着便落了泪。

父母双亡,她进大户人家做洒扫丫鬟,却被富少爷求娶做正妻

她并非非得与三少爷结为夫妻,而是三少爷要成全她一个心愿,她很感念三少爷。

她没与三少爷做过其他事,当年除夕夜里他抱着她,她至今忘不了。

素芝想,从孤女,到洒扫丫头,再到成为三少爷的夫人,那书里写的、台子上演的,都不会这样离奇,却偏偏教她拣着了。

因而素芝明白的,这大概是她余生福薄了,老天要她早早地享了福,做一场春秋大梦,再早早归去罢。

自她被三少爷送入学堂的那一刻起,她便打定主意,日后无论风雨都要陪在三少爷身边,不离不弃。

素芝做到了。(原标题:《素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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