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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味道|話說西塞山唐宋的湖州西塞漁隐

據湖州釋出:

播音:王然、彙哲

在我國傳統文化的發展過程中,“隐逸”一直是文人士大夫所追求和向往的主題,曆代史籍常單列有《隐逸傳》。“隐逸”,意味着從俗世中跳脫出來,被認為是修煉身心與超越世俗煩惱的理想狀态;而“雅集”,又是與志同道合的人相聚交流的關鍵。漁歌子,詞牌名,又名“漁父”“漁父樂”“漁父詞”。許多文人士大夫經常以“漁父”為題表達自己對隐居山林的向往之情,他們希望通過漁父的形象來表達出自己所體悟到的人生哲理,但是不同時期的文人所體悟到的智慧是不同的,是以他們筆下的漁父也表達了不同的意境。張彥遠《曆代名畫記》記載張志和“自為《漁歌子》,便畫之,甚有逸思”,自此,漁隐這一詩畫母題便經久不衰,成為後世文人士大夫隐逸精神的寄托。

“安史之亂”後,大量北方士人避亂江南,李白《為宋中丞請都金陵表》寫道:“天下衣冠士庶,避地東吳,永嘉南遷,未盛于此。”之後陸續有南遷,曆時一個半世紀,直到北宋初年。在湖州隐居的名士頗多,除了張志和這位“煙波釣徒”外,茶聖陸羽隐居湖州苕溪,自稱桑苎翁,阖門着《茶經》。朱灣大曆初隐居湖州東溪,與之同時還有韋九山人、韋處士等亦隐居東溪。杜光庭《仙傳拾遺》記錄“劉商泛苕霅間,蔔居武康上強山下。”晚唐藩鎮體制下的湖州,雖然期間也發生了幾次叛亂,但直到唐末黃巢起義波及全國并奠定了以後五代十國的格局時,湖州尚且是一個平安之地,其經濟也得到迅速發展。明謝肇淛《西吳枝乘》雲:“五代時,江南多故,獨吳興未嘗被兵,避亂者多家焉。”

由于經濟、交通和人文等優勢,湖州苕霅間成為了士人的荟聚之地,他們或避難,或仕宦,在戰火紛飛的中唐,在這裡找尋到了心靈的另一片洞天福地。他們常以集會的方式,或是以詩文唱和為手段,彼此往來。由顔真卿主盟的浙西大曆聯唱導源,唐宋時的湖州形成了郡守文學雅集唱和的傳統。無論是創作理念還是創作内容都深化了早期唐人對江南的概念化認知,進而進一步強化了文學創作中苕霅地域特征的閑、雅品格,在與顔真卿等文人唱和中,張志和不僅以飄然絕塵的隐士風度為衆人折服,而且其“願為浮家泛宅,往來苕霅間”的行為藝術,使之成為後人追索苕霅漁隐文化意象的本源。而與浙西聯唱相關的人、事、地,均成為了後代追憶雅集風流的懷古詩文抒寫的對象。以西塞山為代表的苕霅漁隐的文化意象最遲到晚唐,已經具備約定俗成的内涵,其核心是隐逸脫俗的氣度、風景如畫的自然山水與人文關懷,以及追求樸實無華的漁隐生活,正如皎然“隐身苕上欲如何,不着青袍愛綠蘿”。張志和的《漁歌子》也成為後世隐逸的母題,一再被追和。在追念張志和文化形象的同時,後世文人不斷使苕霅漁隐的文化意象充實豐滿。

漁樂圖

蘇東坡在湖州知州任上經曆“烏台詩案”,飽嘗宦海浮沉後他感慨地寫道:“但得低頭拜東野,不辭中路伺淵明。舣舟苕霅人安在,蔔築江淮計已成。”在陶淵明、孟郊、張志和等一系列的文化聯想中強化着“苕霅”隐逸的蘊意。梅堯臣更有詩雲:“昔愛伊與洛,今逢苕與霅。南郭複西城,曉色明于甲。塵纓庶可濯,白鳥誰來狎。落日潭上歸,魚歌自相答。”如果說“伊與洛”的文化意象在于揭示追求建功立業的宏大理想,那麼“苕與霅”的涵義,則展現了與之迥異的文化意蘊。時隔300年,同為金華人的方勺尋尋覓覓,找到了張志和曾經浮家泛宅的泊宅村也過起了漁隐生活,并把自己的書命名為《泊宅編》。倪思是南宋湖州歸安人,他在《經鉏堂雜志》中回顧總結說:“霅川平波漫流,有水之利而無水之害,群山環列,秀氣可掬,蔔居于此,殆複何加。諺雲‘放你生,放你命,放你湖州作百姓。’此唐末五代之語,是時天下皆被兵,獨湖州獲免,至于本朝太平又二百年。靖康建炎複免兵厄,今尚有唐末五代時屋宇,夫為湖之百姓,猶為至幸,況為士大夫乎。”徽州績溪人胡仔賦閑20年,蔔居湖州苕溪,着書自娛,以漁釣自适,自号“苕溪漁隐”。元代茅山派道士詩人張雨,道号貞真子,他在《賦西塞山送趙季文湖州學錄》中雲:

往來苕霅舊山川,流水桃花思杳然。

溪女浣紗春雨後,仙人把釣夕陽邊。

漁歌未用朝廷覓,恵政先繇隐逸傳。

不信青衫涴塵土,水晶宮裡住三千。

清雍正《浙江通志》卷十二“西塞山”條雲“山明水秀,真是絕境”,接着注引了皮日休的西塞山詩。《全唐詩·諺謎·湖州裡諺》有雲:“唐末五代,天下被兵,獨湖州獲免,其時語雲:‘放爾生,放爾命,放爾湖州作百姓。”晚唐皮日休的《西塞山泊漁家》就是這一唐末裡諺最生動的注腳。其詩雲:

白綸巾下發如絲,靜倚楓根坐釣矶。

中婦桑村挑葉去,小兒沙市買蓑歸。

雨來莼菜流船滑,春後鲈魚墜釣肥。

西塞山前終日客,隔波相羨盡依依。

皮日休像

皮日休筆下的小漁村甯靜祥和,人人辛勤勞作自得其樂,構成了一幅和諧的漁家樂畫卷。其實終日作客他鄉的詩人本人并沒有釣魚,隻不過隔着粼粼波光,看着漁民們活色生香、自給自足的生活,那種戀戀不舍、期望隐逸的心情躍然紙上。

皮日休并非江南人,他在自叙家世時曾說:“以遠祖襄陽太守,子孫因家襄陽之竟陵,世世為襄陽人。”但皮日休與他的竟陵老鄉茶聖陸羽一樣,與湖州淵源深厚。在《松陵集序》中,皮日休詳細說明了自己往來江南的經曆:“鹹通七年(866),今兵部令狐員外在淮南,今中書舍人弘農公守毗陵(常州),日休皆以詞獲幸,悉蒙以所制命之和,各盈編軸,亦有名其首者。十年(869),大司谏清河公出牧于吳(蘇州),日休為郡從事。居一月,有進士陸龜蒙以其業見造,凡數編,其才之變,真天地之氣也。近代稱溫飛卿、李義山為之最,俾生參之,未知其孰為之後先。”皮日休在《太湖詩并序》中還回憶了他鹹通九年(868)的一次江南之行,自京東遊“浮汴渠,至揚州,又航天塹,從北固至姑蘇。噫!江山幽絕,見貴于地志者,餘之所到,不翅于半,則煙霞魚鳥,林壑雲月,可為屬厭之具矣。”于是就有那著名的二十首《太湖詩》。

皮日休與陸龜蒙一見如故,兩人時常互相唱和。皮日休偶然讀到了老鄉陸羽的兩篇《顧渚山記》,便跟着陸龜蒙上了顧渚山。皮陸在漫無邊際的茶山中流連忘返,與茶農生活在一起,常駐足于林間竹下,詩歌唱和,評茶鑒水,“草堂盡日留僧生,自向前溪摘茗芽”。皮陸兩人在顧渚山留下了許多觀察入微的作品,代表作就是皮日休的《茶中雜詠》和《奉和襲美茶具十詠》,襲美,就是皮日休的字。皮日休将詩送呈陸龜蒙後,便得到了陸龜蒙的唱和。詩中涉及的湖州地名甚多,顧渚山、堯氏山、獳師塢、山桑塢……這些地名千年不易,至今仍在使用。

皮日休陸龜蒙飲茶圖

陸龜蒙顧渚山有茶園,弁山腳下有陸彙别墅,盤桓于苕霅間,皮陸互相唱和的次數應該不會少。皮日休吟詠湖州風情的詩作也不少,“窮深到茲塢,逸興轉超忽”,出自他《太湖詩·桃花塢》,今湖州西塞山南麓還保留着茲塢嶺和茲塢村等古老的地名,當然還有《西塞山泊漁家》。皮日休前期詩歌内容以反映社會現實、體察民生疾苦為主,指陳時弊,充滿現實主義精神。但皮日休在江南逗留時的作品,總體而言散發出一種清新自然、閑适甯靜的氣息,《西塞山泊漁家》就是這種風格的代表作,也許是江南山清水秀、遍地美味讓他暫時忘卻了煩惱,感到放松和舒适,真的有一點“鸢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的意味了。

詩的“桑村莎市”意象具有典型的苕霅氣息,清乾隆《吳興合璧》“西塞山”條雲:“唐張志和浮家泛宅,沿洄苕、霅之間;青笠綠蓑,來往風波之際。楓葉荻花之路,或東或西;乘流垂釣之舟,惟三惟兩。桑村莎市,嬉中婦與小兒,小施殘妝,點嶺梅與沙鳥。”在古代“莎”與“蓑”可通假,清王念孫《疏證》說:“蓑與莎同音,青蓑即青莎也。”是以,“莎市”可以了解為“買賣蓑衣的集市”。湖州自古素有“湖絲遍天下”之譽,蠶桑業是湖州古代最經典的小農生産方式,“吳桑成綠陰,吳蠶盈翠箔”(南宋沈與求詩)的桑村是湖州最經典的鄉村景象,早在六朝吳均就有“陌上桑”詩:“袅袅陌上桑,蔭陌複垂塘。長條映白日,細葉影鹂黃。”皮詩“春後”清楚地交代了時令,這時節的農民養蠶繁忙,“鄰曲都無步往蹤”,農民隻在采桑的時候相見,“猶是曉晴風露下,采桑時節暫相逢”。

“莼羹鲈脍”出自《晉書·張翰傳》,“張翰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菰菜羹、鲈魚脍,曰:‘人生貴得适意爾,何能羁宦數千裡以要名爵?’遂命駕歸”,“莼鲈之思”算得上是最優雅的思鄉了。生逢西晉八王之亂時,出仕洛陽的張翰以思念家鄉的鲈魚脍,莼菜羹為借口,遠離了洛陽的是非之地,後來“莼鲈之思”也成了文人們借以表達自己出仕報國和消極避世的兩種沖突心理時常用的典故。莼菜,又名蒪[pò]菜,是睡蓮科莼屬多年生水生宿根草本,是環太湖地區的傳統食物“水八仙”之一。莼菜生長于太湖沿岸的淺水湖灘和濕地,唐代吳興詩人錢起有:“桔花紙客舍,莼菜繞歸舟”之句,嘉泰《吳興志》記載:“莼,今添《統記》雲:長興縣西湖出佳莼,嘗供。德清沈顗兵荒,采莼芹根供食。今水鄉亦種,夏初來賣,軟滑宜羹,夏中辄粗澀不可食,不如吳中者。至秋初亦軟美,此張翰是以思也。”清《晟舍鎮志》亦載:“紫絲蒪,出潘楊橋左右,極軟滑。其葉綠、其根紫。春末秋初皆有。宜作羹,味甚鮮。近時亦罕見矣。明闵莊懿詩‘潘楊橋下紫絲蒪’是也。”鲈魚冷溫性海淡水洄遊魚類,味道鮮美,遙想江南的鲈莼之肥美,白居易忍不住《偶吟》道:“猶有鲈魚莼菜興,來春或拟往江東。”範成大《吳郡志》雲:“鲈魚,生松江,尤宜脍。潔白松軟,又不腥,在諸魚之上。江與太湖相接,湖中亦有鲈。俗傳江魚四鰓,湖魚止三鰓,味辄不及。”嘉泰《吳興志》亦雲:“鲈本出松江太湖,魚性溯流,遇水漲上入苕霅,肉細美,宜羹,又可為脍。”

“桑村莎市”“莼羹鲈脍”,皮日休筆下之西塞山顯然是江南吳地之西塞山,試問不在湖州又能在哪裡呢?元末明初詩人張羽隐居湖州,創作了一首《西塞晚漁》詩,明萬曆《湖州府志》記載裡,“西塞晚漁”已被列為吳興八景之一了。張羽其詩雲:

西塞山前日欲暮,江樹離離起煙霧。

元真仙馭不可攀,時聽漁歌隔溪渡。

灣頭酒賤鳜魚肥,紅塵不上綠蓑衣。

投竿倚棹看新月,猶見雙雙白鹭飛。

2021年7月31日,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推出大展“孤獨中的陪伴:中國藝術裡的隐逸與雅集”,展覽彙集了從11世紀至當代的120多件館藏作品,聚焦中國藝術裡的“隐逸”和“雅集”兩大主題。展覽中不乏名作,其中最醒目的就是南宋李結的《西塞漁社圖》,三年前,上海博物館董其昌大展也曾借展此畫。《西塞漁社圖》又稱《霅溪漁社圖》,所繪的是湖州西塞山下霅溪旁的漁社場景,用以寄托隐居山林之思。《西塞漁社圖》的繪者李結薄有畫名,史書無載,河南河陽(今河南孟縣)人,字次山,曾官休甯主簿、昆山宰、毗陵守、蕲春守,後蔔築霅溪,又号“漁社”,此圖是乾道六年(1170)他在杭州任職時,籍由繪畫營造其理想的隐居之所。圖中山水各據其半,丘嶺起伏,崗巒逶迤,水碧山青,草木蔥茸,溝壑汊灣分布曲折,房舍路橋散列其間,近處水面開闊,蓮藻蔓延其間。

南宋李結《西塞漁社圖》

《西塞漁社圖》有七位當時名人所作的題跋,都是南宋名臣兼文學家,多數列傳于《宋史》,彼此也互有交遊。其中範成大與尤袤為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另二人為楊萬裡、陸遊)。洪邁為官清廉,出使金國威武不屈,更有《容齋随筆》傳世,為著名文學家。周必大官至吏部尚書,工文詞而為南宋文壇盟主,為“廬陵四忠”之一。王蔺官居禮部、吏部尚書,以鲠直敢言着稱,有《奏議》傳于世。閻蒼舒工楷書,亦曾以吏部尚書身份使金,後任國史院編修官。趙雄,孝宗時右丞相,曾以翰林學士身份使金,因直言敢谏,遭謗去職。七人之後還有德佑元年(1275)翁野題詩,以及明代董其昌、清代沈德潛、近代葉恭綽等十二人跋。《西塞漁社圖》曾為張大千舊藏,他在跋中說:“此圖重以諸名賢題識益增聲價。”

範成大題跋

範成大之跋寫于淳熙乙巳(1185)上元。文長290餘字,是《西塞漁社圖》最受重視的精彩長跋。李結曾在昆山宰任上跟範成大說起“亦将經營苕霅間”,“又二十年,始以《漁社圖》來”。題跋末段雲:“候桃花水生,扁舟西塞,煩主人買魚沽酒,倚棹讴之,調賦沿溪,詞使漁童樵青輩,歌而和之。清飚一席,興盡而返。松陵具區,水碧浮天,蓬窗雨鳴,醉眠正佳,得了此緣,亦一段奇事。”“漁童樵青”及“侯桃花水生,扁舟西塞,煩主人買魚沽酒”,顯然因應了張志和的《漁歌子》。另據傅熹年先生考證,範成大《石湖詩集》卷十有七絕二首,詩題雲:“李次山自畫兩圖,其一泛舟湖山之下……各題一絕。”在第二首雲:“黃塵車馬夢初闌,杳杳騎驢紫翠間。飽識千峰真面目,當年拄笏漫看山。”從首句“夢初闌”和末句“當年拄笏”看,範氏作此詩時,李結已建成“漁社”,實作了在張志和賦詞之地漁隐,做煙波釣徒的夙願。

範成大像

洪邁題跋

洪邁之跋寫于淳熙戊申(1188)十月廿三日。洪邁将張志和所作一幅《清江漁釣》與《西塞漁社圖》相提并論,為觀者更清楚地揭示李結“漁社”之意蘊。洪邁說“先公從朝廷還,得元真子所作《清江漁釣》一軸,宣和故物也……翫其位置,直與西塞,溪山寫真,缥缥陵雲,人見世無此境也。而河陽李次山一旦實得之,不得從元真子遊,得從次山遊足矣。不得至西塞山,得見此《漁社圖》足矣”。結尾處洪邁還分析指出:“西塞在吳興,故元真有‘霅溪灣裡釣魚翁’之句,而黃州亦有之,乃唐曹成王用師處。”兩西塞是兩種不同的意境。

周必大題跋

周必大之跋寫于紹熙元年(1190)三月三日。李結曾多次請周必大題此圖,均未如願。一直到周必大罷職家居,李結自蜀中遣人攜圖訪周氏于吉州,才為他撰寫此跋。周必大跋雲:“唐元結字次山,嘗家樊社,與衆漁者為鄰,帶笭箸而歌欤,乃自号贅叟。今河陽李君,名元名也,字元字也。蔔築霅溪,又号漁社,其善學柳下惠者耶。始乾道間餘官中都,君以先世之契,數攜此圖求跋。自念身遊東華塵土中,欲為西塞溪下語,難矣。屬者奉祠歸廬陵,所居在城東隅,去江無五十步,洲名白鹭,橫陳其前,日以扁舟寅緣葦間,漚來相從,百往而不止,雖未敢竊比張志和,亦庶幾乎元次山矣……”李結與唐代隐逸高士元結均名為“結”,均字“次山”,李結即便不能與張志和相比,其慕高義求隐逸之心,亦不輸唐代元結了。

趙雄題跋

趙雄之跋寫于紹熙庚戌(1190)日南至(即冬至日)。趙雄回憶李結曾跟他說起,“萬裡孤官,豈豈人之情,有詞籲天蒙恩報可,今移節湖右,出峽有日,将歸老于西塞山下矣。舊則山趾蔔築,名曰漁社”。趙雄“披圖閱之”,盛贊“西塞霅溪蓋吳興勝絕處,漁社實據其會,山水明秀,花木奇麗,延袤十數裡,皆為幾席間物,猗欤盛哉”。趙雄當時也已退休,“退視予之所營,益蕪陋可笑”,當然這是謙虛的說法。

王蔺題跋

王蔺之跋寫于紹熙二年(1191)五月既望。王蔺“披圖驚喜,謂次山曰:‘頃年過霅上,霅之二三子邀餘,遊道場諸山,望西塞,指似白鹭飛處曰:此即元真子之故栖。小舟夷猶,舉酒相屬。愛其清絕,而想見其人,安得有此山而居之,不知乃今為次山物也’”。但第一次王蔺拒絕了李結題跋的請求,“它時得歸浮家迂路,系西塞下,求見次山,當承雅命。今則未有暇”。時隔多年後,李結“不遠數十裡肯來訪”“求踐前約”,王蔺“雖未得重為西塞遊,然不可辭也”。而王蔺知“漁社”尚未建成,戲言:“漁社之圖特畫餅爾。”李結清貧而緻“漁社”存于理想之中,但其慕張志和之心未曾稍減,作畫以明志。

閻蒼舒跋

閻蒼舒之跋寫于紹熙二年(1191)正月廿五日,李結自蜀歸吳,閻蒼舒從荊州還蜀,兩人在長江的舟船上相遇,“相與傾倒,如平生歡”,李結出此圖相示,索西塞漁社及西塞山七大字。舟中搖兀,勉強書之”。閻蒼舒感歎道:“若夫次山是以追迹釣徒,景慕聱叟者,則前巨公偉人瑰詞傑筆,固已盡之,茲不複贅。顧關山修岨,江湖渺茫,未知見日。時展斯卷,如接勝遊于苕霅之上雲。”

尤袤題跋

尤袤之跋寫于紹熙辛亥(1191)暮春。尤袤在題跋中如此寫道:“今公袖功名之手,歸休林壑,又得元真子之故居,其樂何可勝道。老子于此興複不淺,為我問訊。山前白鹭,未知元真子,何如今日爾。”尤袤最後說:“行當歸耕故園,望西塞山,一葦可航。拏舟訪公雲水間,扣舷歌‘青箬綠蓑’之句,道舊故而笑樂亦一快也。”

李結《西塞漁社圖》平面想象圖

《西塞漁社圖》是以湖州山水寫實為特征的實景山水畫,表現的是典型苕霅溪山風光,山勢平緩,風雨溪谷,林霏煙雲,峰巒晦明,溪橋漁浦,洲渚掩映,正如米芾所說的那樣,“平淡天真多”“一片江南也”。湖州優美的溪山風景與具有深厚底蘊的藝術文化,在宋及以後孕育出了不少著名的畫家,而到過湖州且觀賞了溪山如畫風景的士大夫,也常常留下相關的詩畫作品。著名畫家江參,“貫道居霅川,深得河天之景,平遠曠蕩盡在方寸。長于山水,師董源、巨然。”旅順博物館藏有清幹嘉時期著名畫家湖州人沈宗骞所繪的《西塞山莊第二圖》。此圖有沈宗骞小楷長題,記述了作畫之由,題記雲:“歲戊子竟挾圖宦遊關中,旋遷秧山右前後十餘年,中所曆太行、終南、華嶽之雄奇,究不可奪故山清遠之趣。”《西塞漁社圖》與《西塞山莊》構圖和風貌總體上與湖州苕霅溪山地貌特征相一緻,在構圖上前景中溪水開闊,後景交叉溪水上架有小橋,連接配接溪水兩岸。古人喜歡用“清遠”來形容湖州獨特的山水之美,以苕霅為界,湖州的山與平原犬牙交錯,丘陵陂陀蜿蜒起伏,“水逶迤而清深,山連屬而秀拔”,沈宗骞就曾自豪地說:“我吳興山水清遠,甲于天下。”

沈宗骞《西塞山莊第二圖》(可點選放大看)

從李結《西塞漁社圖》及題跋來看,南宋時期,苕霅西塞就是張志和詩中之西塞是文人士大夫的共識,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有着強烈隐居湖州西塞山的願望,而李結在他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實作了這個願望。李結《西塞漁社圖》與沈宗骞《西塞山莊》都具有實景山水畫藝術特征,但是并不意味着《西塞漁社圖》僅僅是一種對苕霅溪山風景的簡單模仿。它是基于實景山水描繪,來展現和傳達文化蘊含。李結《西塞漁社圖》的繪畫命名,無論是西塞還是漁社,其作為一種文化符号,都是明确指涉中國具有悠久傳統的隐逸文化,更是與具有湖州地域文化特征的張志和的隐逸傳統一脈相承。圍繞《西塞漁社圖》的題跋,就十分鮮明展現了這樣一種文化特質,同聲相應,同氣相求,證明吾道不孤,形成精神上的互相支援。宋代文化隐逸精神的新型特征表現之一在于日常生活的審美化。士大夫不再是去追求理想仙山,或者是西天淨土,而是更為強調當下超越,所謂“心遠地自偏”是也。士大夫通過營建自己的居所園林,進而實作詩性栖居的隐逸理想。李結的《西塞漁社圖》繪畫也正是這樣一種宋代士大夫群體理想的視覺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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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圖:張馳虹

編輯:朱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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