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0月10日,國民黨與共産黨經過43天的談判,最終達成了《雙十協定》,在協定中明确規定
“要取消特務機關”
,而戴笠上司的國民政府軍統局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消息一出,讓戴笠感受到了一種空前的危機。
事實上,自從國民政府軍統局剛剛成立的時候,就遭到了社會上各界人士的反對。1932年,宋慶齡等人組建了中國民權保障同盟,嚴厲反對特務行徑,而充當蔣介石鷹犬的特務組織是首當其沖的反對對象。
在之後的十幾年時間裡,身為國民政府軍統局局長的戴笠下令逮捕和暗殺了衆多民族進步人士,社會上要求取消特務組織的呼聲越來越響。
戴笠
抗日戰争勝利後,随着軍統局職能的逐漸削弱,戴笠和他的特務組織則成為了過街的老鼠,人見人打。
于是,軍統東北區的一個特務頭目對戴笠說:
“老闆,實在不行你就出國避一避,等過了這陣風頭,你再卷土重來。”
戴笠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軍統,并将它發展到了十萬人之多的規模,如果現在放棄了,确實心有不甘。而且按照當時的形勢,一旦放棄了軍統,他幾乎什麼都沒有了。
對于這個特務頭目提出來的建議,戴笠隻是笑着回答:
“值得考慮,但不必亂說。”
沒過多久,戴笠就為自己以及軍統的十萬人馬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就在這時,美國許諾要幫助國民黨建立起一支海軍部隊,并提供一批艦艇。
對于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戴笠心裡開始盤算着:
“如果自己能擔任海軍總司令的職位,那麼軍統的十萬人馬的安置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為此,戴笠專門從上海趕赴北平,會見了美軍太平洋艦隊司令柯克上将,企圖拉攏柯克。戴笠在北平還特别組織了一場盛大的雞尾酒舞會,并邀請了當地不少的名媛閨秀和暢通英語的舞伴。
對于前來參加舞會的男人,戴笠則規定他們凡是有軍職的人,必須身穿軍服,并佩戴勳标。
當時的柯克是美軍上将軍銜,戴笠為了在形式上與柯克形成對等,就在軍服領章和胸标的佩戴上做起了文章。
戴笠、柯克
戴笠找來自己的副官賈金楠,對他說:
“你幫我找來幾個胸标,或者找馬漢三(軍統局北平辦事處處長)借幾個,我把胸前挂一大排胸标,反正美國人也看不懂。”
賈金楠回答道:
“用不着找馬漢山,大街上就有賣的,我去街上買幾排就完了。”
舞會舉行的當天,戴笠專門穿上了很正式的軍裝,胸前還挂了幾排假的胸标。然而,柯克不僅遲到了一個小時,還在舞會沒待多久,就聲稱有事早早離開了。
盡管戴笠的心裡很不舒服,但為了能夠坐上海軍總司令的位置,他還是選擇繼續巴結柯克上将。
在柯克滞留在北平期間,戴笠親自陪他遊覽了北平的名勝古迹。這一招果然奏效了,柯克答應了支援他擔任國民黨海軍總司令。
軍統特工
讓戴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之前美國人許諾的要提供給國民黨的航空母艦、巡洋艦等,并沒有得到美國國會的允許,這些大型艦艇一律不給了,隻是給了一些快艇、護衛艇等小型艦艇,比事先說好的援助計劃大大的縮水了。
戴笠為此失望不已,他費盡心機巴結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柯克,沒想到美國人卻臨時反悔。
但反過來想想,有一個海軍總司令的職位,總比沒有好。為了繼續洽談中美海軍之間的合作問題,戴笠決定與當時已經在在青島的柯克再次會面。
就在戴笠準備飛往青島的時候,突然收到了軍統特務毛人鳳發來的一封電報:
“蔣委員長讓你立即回重慶,參加八人小組會議。”
毛人鳳
但是,在這份電報的後面,毛人鳳卻特别注明:
“重慶宣鐵吾、李士珍、黃珍吾在搗鬼,謹防禍端,謹親自呈複。”
早在戴笠負責肅奸接收活動的時候,為了趁機擴大實力,他有意讓軍統人員搶占要害部門,尤其是警察局,而這種行為引起了蔣介石的不滿。
為了針對戴笠擴張權力的勢頭,蔣介石專門成立了一個五人小組,對戴笠進行監視,并研究抑制軍統局的政策。
1946年3月,國民黨召開六屆二中全會,蔣介石順應全國人民
“要求消滅特務組織”
的形勢,将五人小組擴充為了八人小組,八人小組的成員都是出自特工、諜參、警界等機構。
蔣介石
毛人鳳在電報後面注明的宣鐵吾、李士珍和黃珍吾,都在八人小組之列,他們三人在國民黨裡面分别擔任上海市警察局長、中央警官學校教育長和南京警察廳長。
戴笠想要把自己的勢力擴充到警察局内,重建立立一個新的警察制度,進而控制實作控制警察局的目的。這樣一來的話,軍統局的一部分人就可以轉到警察局當中來,來消化他的十萬軍統人馬。
不得不說,戴笠的這個
“腳踏兩隻船”
的計劃,确實高明。
一方面,拉攏柯克上将,試圖坐上國民黨海軍總司令的位置。另一方面,他又計劃重建立立國民黨警察系統,由自己來擔任一把手。
隻是,此時的戴笠正在忙碌于與美方聯絡建立海軍的事情,自己精心策劃的
“重建警察局”
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向蔣介石彙報,就被李士珍等人搶先了一步。
李士珍
而這次蔣介石緊急電令戴笠傳回重慶,也正是要讨論這個事情。
于是,戴笠讓手下的特務文強替自己拟好一份電報,發送給蔣介石:
“生雲天在望,唯命是從。讵料煮豆燃萁,相煎何急。生效忠鈞座,敢雲無一念之私,不得已而晉忠言,冒死陳詞,伏乞明察。生戴笠。”
從這份電報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出,戴笠對政敵的極大憤慨,但是他最終卻決定暫且擱置,并沒有立即趕回重慶,而是繼續前往青島。
戴笠膽敢違背蔣介石的指令,執意要去青島,有兩個方面的原因:
柯克當時在青島,戴笠要去跟他讨論中美海軍到底怎麼樣聯合的問題。然後,他想通過以何應欽為團長的軍事代表團通路美國的機會,再跟美國方面商談這個事情。
戴笠來到青島的另一個目的,還有一件私事要辦。他想從青島轉去上海做潘有聲的工作,讓潘有聲抓緊時間與電影皇後胡蝶辦理離婚手續,以便他迎娶胡蝶。
胡蝶
即便是到了政治上最危急的關頭,戴笠仍然惦記着要與胡蝶結婚,也确實讓人難以了解。
早在戴笠混迹上海灘的時候,就對胡蝶心生了愛意,胡蝶的每一場演出,他幾乎都會去觀看。
1944年,已經擔任軍統局局長的戴笠用盡各種方法脅迫胡蝶與他同居,日後與胡蝶結婚的想法,成為了戴笠心中的一大心願。
1946年3月17日,就在戴笠與柯克上将商談完中美海軍合作的問題後,他從青島乘坐專機前往上海。
下午13時許,戴笠乘坐的專機突然信号中斷。三個小時後,國民黨軍統局重慶總部的毛人鳳依然沒有得到戴笠成功到達上海的消息,于是緊急電令軍統青島、濟南、天津等處的特務查詢戴笠的下落。
各個地方的軍統特務打聽了一個通宵,依然沒有查到戴笠的下落。
第二天天一亮,毛人鳳向蔣介石報告:
“戴笠失蹤了。”
蔣介石聽到這個消息十分着急,他對毛人鳳說:
“戴笠是不是把飛機降落到共産黨占領區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完了,因為他知道的機密太多了。”
蔣介石立即下達指令,派出幾架飛機沿途搜尋,同時為了以防戴笠落到共産黨手裡,他還要求軍統局派一個将級的特務,乘飛機到可能降落的共産黨地區上空去搜尋。
毛人鳳回到軍統局,緊急把少将級别的特務都叫到一起,對他們說:
“現在需要派一架飛機,有個少将級的人物去營救這個戴老闆,看看誰去?如果戴老闆真的是在共産黨手裡,你拿着蔣委員長寫的手令,他們也就不敢傷害你。”
沈醉
盡管毛人鳳強調空降到共産黨占領區,沒有任何的危險,但依然沒有人敢于挺身而出。
就在毛人鳳萬分着急的時候,号稱軍統“四大殺手”之一的沈醉表示:
“既然大家都不去,那麼我去。”
毛人鳳無比興奮,立即就帶着沈醉去見蔣介石。
蔣介石問沈醉:
“你會不會跳傘?”
沈醉回答說:
“我不會跳傘。”
一個不會跳傘的人都敢去救你們的老闆,蔣介石這時候也受感動了,就對沈醉說:
“你還是去南京機場去訓練一下,哪怕跳一下午的傘,先學一學,這樣你才能更好地把你們老闆救出來。”
然而,還沒有等到沈醉學會跳傘,當晚23時,國民黨航空委員會向蔣介石發來報告:
“戴笠專機在南京墜毀,機上無一人生還。”
戴笠乘坐的飛機燃燒了一天一夜,飛機上的幾個人也被燒得殘缺不全了,一代枭雄戴笠就這樣死在了岱山的困雨溝。
戴笠的飛機失事後,蔣介石就派人把他的屍體運到了南京中山陵靈谷寺旁的志公殿,弄來一口楠木棺材,暫時擱置在了這裡。
蔣介石、宋美齡
後來,蔣介石與宋美齡還親自前往靈谷寺,為戴笠選擇安葬的墓址。
1946年3月28日,蔣介石縮編了戴笠在中國各地布置的軍統特務站點,一下子将軍統特務的十萬人馬縮減到了僅剩一萬多人。
盡管軍統局被蔣介石縮編了,但它還是保留了下來,戴笠死後,軍統路群龍無首,也成為了軍統局内部人員争鬥的開始。
為了搶奪軍統局的最高權力,毛人鳳與鄭介民之間展開了激烈角逐。
鄭介民
在這場鬥争中,鄭介民隻是想借特務組織為跳闆,接近蔣介石,進而達到升官發财的目的。而毛人鳳則不同,他自知出身、資曆和社會關系都不如鄭介民,隻想當上軍統局一把手的位置。
1947年9月,鄭介民特意在家裡舉辦了一個大型宴會,來慶祝自己的50歲生日,而毛人鳳卻覺得:
“這可能是一個可以擊垮鄭介民的大好機會。”
于是,毛人鳳積極拉攏沈醉,沈醉也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召集所有的軍統遺屬來到鄭介民家中。”
沈醉就把軍統局已經死了的人的家屬找到,由于他們生活相當困難,甚至都吃不上飯,就把他們帶到了正在舉辦宴會的鄭介民家中。
蔣介石知道這個事情後勃然大怒,對鄭介民呵斥道:
“軍統那麼多人家裡還沒有得到撫恤,你們卻在家裡大辦宴會,讓别人圍着門要錢,像什麼話。”
最後,蔣介石就把鄭介民撤職,毛人鳳順理成章地當上了軍統局的局長。
毛人鳳雖然如願接管了軍統局,但由于鄭介民與毛人鳳的角力,軍統局内部力量受到非常大的削弱,許多經驗豐富的老軍統特工們紛紛離去,還有的人甚至投奔了共産黨,更多的人則是在解放戰争結束後,成為了解放軍的俘虜。
1964年3月,中共中央全國政協組織“在北京的特赦戰犯到全國各地參觀學習”的活動,這個參觀學習團裡面,有末代皇帝溥儀、國民黨大将杜聿明、宋希濂、範漢傑等人,還有曾經的軍統局王牌殺手沈醉。
沈醉在自己回憶錄《我這三十年》一書中記載:
“我在戴笠墓前思緒萬千,在共産黨的教育改造之下,我對戴笠的罪惡以及自己過去追随戴笠幹的那些反黨反人民的罪行,早已深惡痛絕。”
而關于戴笠的死因,一直以來衆說紛纭,有人懷疑是蔣介石暗下殺手,也有人猜測是美國人幹的,甚至連軍統局内部人員也被列為懷疑對象。
但大多數人都認為戴笠的飛機失事,絕非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戴笠的飛機上做了手腳,才導緻飛機半路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