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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悲,盲目把星追

古代也有追星族。那些被追的“星”,往往是科舉之途的成功者:童生參加府縣考試,進了學,成為秀才,可以算是一顆小星。秀才在省城通過鄉試,成為舉人老爺,這顆星就大得多了。舉人到京城參加會試成功,那就是人人羨慕的進士,讀書做官的這條路就走通了。倘若進士參加殿試,由皇上欽定為第一名,哇,了不得,那就是“狀元”,是炫人眼目、萬衆仰視的天王巨星了!北京城裡有位姓陸的少女,就是衆多的追星族之一。

女兒悲,盲目把星追

這位陸姑娘是典型的小家碧玉,不但生得端莊秀氣,而且“粗通文墨”(清·袁枚《随園詩話》卷三),女紅之外,還能吟詩填詞寫文章,尤其愛讀評話小說、彈詞曲本,迷戀于才子佳人的故事之中。新科狀元的慣例,是在陣陣鑼鼓聲、鞭炮聲中披紅挂綠,騎馬遊街,供京城百姓瞻仰風采,出盡了風頭。什麼叫“一入龍門,聲價百倍”?狀元郎便是完美的典型。聽說這位狀元郎是江蘇常熟人,果然是個江南才子;又聽說狀元郎想在京城納一房妾,陸姑娘那顆激動的心怦怦直跳:倘若我能中選,不就是佳人配才子,一對金童玉女,絕妙良緣麼?于是,她立刻讓家人替自己報名應選,并且幸運地在衆多追星女子中脫穎而出,被狀元郎選中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得多了:納彩下聘,一切如儀,最後是一乘花轎,敲敲打打地将陸姑娘擡進了狀元郎的寓所。

于是,一對新婚夫婦都沉浸在一片喜慶氣氛中。直到拜過堂後,在搖曳的紅燭影裡,新娘子瞅了一眼新郎官,才大吃一驚:這就是他麼?這就是前些日子騎馬遊街、賺得萬人喝彩的新科狀元麼?哎呀呀,他與小說曲本中所描繪的、自己心目中所期望的、年輕俊美而又風流潇灑的狀元郎,反差實在是太大太大了!陸姑娘猶如被迎頭猛擊了一棍,頓有天旋地轉的感覺。好一陣緩過氣來,不由得連連叫苦:沒錯,他就是新科狀元,是康熙五十七年(1718)戊戌科狀元!不過,陸姑娘為何如此吃驚呢?

女兒悲,盲目把星追

該介紹介紹這位狀元郎了:他叫汪應铨,确确實實是江蘇常熟人。不過,考中狀元的這一年,他已經四十多歲了。更糟糕的是,南人北相,他不但與風流潇灑沾不上邊,而且“腰腹十圍”,是個大腹便便的大胖子,光從外貌上看,簡直就是條粗蠢村漢;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他還“面麻身長”——由于小時候生過天花,落下一臉大麻子!

陸姑娘懊惱極了!然而事已至此,除了躲進新房吞聲咽泣之外,還能有什麼法子!偏偏外面那些賀喜的賓客們嚷鬧不休:他們之中除了少數幾個汪應铨在京城裡的親戚朋友外,大部分是與汪某同時考中進士的“同年”。其中有幾個存心要讓汪應铨出點洋相,不停地給新郎官灌酒:嘿,沒想到你這個人到中年的大麻子,竟然豔福不淺,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她隻怕比你的親生兒女還要年輕幾歲吧?顯然,汪應铨在家鄉常熟早已有了妻子兒女,不過在那個時代,成功人士娶幾房姨太太,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何況他是天下第一的大狀元呢!又偏偏這位新郎官,果然具有北方人的豪爽性格,再加上心中确實高興,便來者不拒,一杯一杯又一杯,雖然以大酒量著稱,終究架不住人多勢衆,被灌得酩酊大醉。當人們七手八腳地将他扶進洞房時,早已是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哪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情懷!

陸姑娘更加懊惱:有你這樣的新郎官麼?新婚第一夜就如此狼狽!

惱人的事情還沒完,到了後半夜,新郎官突然大嘔大吐,那夾雜着刺鼻酒腥味的污穢之物把枕頭上、被子上都糟蹋得慘不忍睹,甚至連新娘子的襯衣上也未能幸免!陸姑娘實在忍不住啦,想想自己将要與這樣的貨色過一輩子,頓時萬念俱灰:完了,完了,與其這樣日複一日地苟活着,倒不如死了幹淨!看看時近五更,絕望之中的陸姑娘心一橫,将一根紅绫系于屋梁之上,自缢身亡。

女兒悲,盲目把星追

這個悲劇傳出去後,有個惡作劇的——或許就是那晚存心要讓汪某出洋相的某位“同年”,還撰聯嘲諷道:

“國色太嬌難作妾,狀元雖好卻非郎。”

盲目追星固然是錯,因盲目追星而釀成悲劇,更是令人歎惜。其實,可憐的陸姑娘當時如能冷靜一些,大錯既已鑄成,也未必非走上絕路不可呀。能夠考中狀元,必然有其過人之處。看看汪應铨此後的生活道路吧:由于學識淵博,胸藏錦繡,一度仕途也頗順暢。後來因比較正直而又鋒芒畢露,得罪了權貴,辭官回到家鄉,以吟詩賦詞、著述講學為樂,應該說,也對得起自己與家人了。陸姑娘倘能伴随在他身邊,應該會頗有裨益;或許,也能獲得一點生活情趣吧?

女兒悲,一悲盲目追星将苦酒釀;女兒悲,二悲不敢把現實來面對。既然苦酒是自己釀成的,就應該鼓足勇氣喝下去,堅強地面對生活。隻要你有足夠的勇氣面對現實,有足夠的勇氣承受自己的過失,或許,你會驚訝地發現:上帝在關閉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不幸,一錯而再錯,終使花季少女香銷玉殒,怎不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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