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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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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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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苦楝樹

【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張光豔

小時候,适逢秋陽杲杲,奶奶和母親就會在秋天收集苦楝樹果,然後在初冬空閑之時,把收撿來的苦楝樹果剝去黃色的皮後,再加一些面粉熬制成稀稠狀的漿糊,奶奶用穿舊了的衣服剪成方形的布條浸上熬制好的漿糊一層一層做成粘布。這些粘布聞着有一絲絲苦澀的味道。

【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院裡篾簸箕裡一層一層晾曬着顔色單一的粘布,俗稱布殼。這是全家人過年做新鞋的原材料。

坐在用青石闆搭成的洗衣台旁邊,沐浴冬日暖陽,竹林清風徐徐。奶奶用一個上端帶鈎子的鐵制紡線陀螺,把棉線絲一根一根接上繞在左手手腕上,右手擰着線娴熟地在大腿上一搓一放,銜着棉線的陀螺一圈一圈地轉動命運之輪,擰成麻花一樣的棉線就成了納鞋底用的棉繩。

巧手的母親把粘布一層一層疊加納成千層底。大人們的鞋幫是帶斜紋的清布,我和姐姐的鞋幫是帶有黑色波點紅色底面的燈草絨。聽母親說燈草絨是從供銷社買回的邊角料。

那時的鞋子沒有明确意義上的尺碼标準。每天晚上母親忙完家務活,就坐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剪鞋樣,年輕時的母親梳着長長的兩條辮子,在光影的映襯下顯得非常漂亮。地下放了一盆用木材燃燒後的火盆,我們幾姊妹就圍着在火盆邊烤火,一邊叽叽喳喳、打打鬧鬧。母親滿臉幸福地看着我們一個勁的笑。這應該是母親最放松的時候。

【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有時她會拿着鞋樣紙在弟弟的腳上比劃着,一邊握着弟弟的小腳丫說:“幺兒的肥後跟今年要放大一碼啰”。

在母親的手掌裡,我們的鞋子在一年一年的變大,加之繁重的農活,她的手也一年一年變得更加粗糙開着裂口。

那時最好的凡士林是剛殺的年豬,開膛後熱氣騰騰的豬闆油。母親總是笑呵呵的說:我肉不惡(不易感染),搽點豬油就不皴了。可是,母親的手每年冬天還是裂着口子,割豬草粘上的紅苕藤漿汁氧化後變成黃褐色。感受母親雙手愛撫時,臉頰會被刺撓的疼。看着她那粗挫的雙手,心裡總是想:那麼多堅硬的鞋底,她是怎樣一雙一雙納成的呀?這得有多疼!

如今,我都還記得母親納鞋底時把針放進頭發裡蹭針的模樣,每紮一針我都感覺到母親的手在顫栗,有時針抽不出來就用鐵制的夾鉗抽針拉線。如今還依稀記得那把被摩挲得铮亮有點類似醫用鑷子的夾鉗。

鞋底中央镂空的花蕊一朵朵凸起,像母親右手中指頂針留下的梅花烙。鞋底周邊鑲嵌白色的帆布滾邊,雙排針腳密密匝匝,間距整齊,排列有序。

最喜歡看母親給奶奶做的三寸金蓮的小鞋子,是尖尖橢圓口的。如果做棉鞋的話,還會在棉鞋腳背中央用清布鑲嵌的棱柱上,用青絲線秀幾個如鼻子模樣的結,非常漂亮。

母親過硬的針線活,成為了左鄰右舍茶餘飯後的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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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老老小小七八個人。每年做的鞋子要裝一小背簍。是以感覺整個冬天母親都在忙碌。我一直覺得母親就像院子裡這棵苦楝樹,忙忙碌碌的日子總是苦澀的讓人心疼。

煤油燈點亮的夜晚,我看到母親眼裡好像住着兩顆星星閃着柔軟的光。母親把一針一線縫制完成的鞋子拿在手裡端詳,生怕哪一個針腳沒有排列勻稱。我們開心的躍躍欲試,看着我們快樂的樣子,母親總是打趣說:“脫下來,脫下來,大年三十洗了喀膝蓋再穿,才有肉吃”。

每年除夕下午,一家人祭祖回來,母親總會燒一盆熱水讓我們洗盡一年的晦氣。生活雖然苦點,而我們一家人每年總是幹幹淨淨、快快樂樂歡度新年,那氣氛真的好溫馨。洗“喀膝蓋”或許是在那個艱難歲月,人們想圖的一個好彩頭。

過年穿上母親用紅色燈草絨縫制的帶提帶的方口鞋,腳上踢飛的毽子來回舞蹈,滿臉通紅全是幸福。這種快樂情緒可以持續整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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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眼裡的娃一個一個都在健康快樂成長。看到無憂無慮的孩子們每天淘氣瘋玩,母親内心深處是豐韻而充實的。這也是母親最簡單的快樂。

母親大字不識卻懂得很多。她總是教導我們“不經人事,不懂人苦”的道理。“不要天晴打混,落雨擔糞”,這是母親激勵我們要好好讀書的口頭禅。

是以,我曾在一段時間裡,手裡捧着一本書逃脫了很多農活。父親生氣罵我懶惰,母親唯唯諾諾為我辯解:“燕兒在看書呢,活路我們抓緊點就趕出來了”。我知道母親總是在默默地盼望我出人頭地。終究我沒有成為母親眼裡有出息的人。是以,一直都覺得愧對母親。

時光荏苒,流水帶不走光陰裡湧動着的溫暖回憶,以及被叩擊心弦的老舊故事。

老房檐口的青荇封存了一段時光。母親離去已經五年,在她的忌日裡,我們又回到了最初成長的地方。姊妹們感慨萬千,絮絮叨叨全是兒時的話題。

來到母親墓園,看到墳茔上芳草萋萋,兩株塔松卻依然青翠。輕輕擦拭母親墓碑上的塵埃。想起母親曾經叮囑:三月的桐花開了之後才會熱乎,即使到了春天也要注意保暖。

我悄悄對母親說:媽,您的話我們都記住了。倒春寒是冬天留下最後的記憶,從此,繁花似錦,春意盎然。

祭拜完母親,收拾完老屋,清掃完院子,坐在院裡鋪滿竹葉的洗衣台上,我閉上眼睛,滴答滴答霧化成水的記憶,從春天到初冬一點一點被喚醒。

竹葉在風的慫恿下,一片一片在空中飛舞,像極了一把把利劍變換着不同的招式彼此對決,像極了火一樣燃燒的銀杏葉,唱着冬季戀歌用一種無法言說的心情,回響對秋深深的眷戀,然後由青變黃,落地為泥。

我似乎又看到慈祥的奶奶就坐在我身邊轉動着手裡的紡線陀螺;母親正背着一大背簍豬草從地裡回來,還一邊吆喝着院裡到處拉屎的雞鴨;急脾氣的父親總是不停地數落我們幾個淘氣的孩子;那隻慵懶的大黃,正蜷縮在石磨旁邊的草窩子裡假寐,根本就沒有理會爸媽殺雞儆猴一樣的唠叨聲。院子旁邊那棵有些謝頂的苦楝樹,枝幹不再挺拔,葉也變得稀疏,與水井旁的歪脖子柳樹也不再兩兩相望。

這些苦樂的畫面如電影一樣回放點燃。高亞麟說:“父母是擋在我們和死亡之間的那一堵牆”。父母的相繼離開,讓我們從孩子變成了大人,也讓我們扛起了所有的責任。

苦楝樹已經湮沒在舊時光裡,母親用苦楝樹果醬浸潤做成的鞋子,母親傳承的勤勞與善良,一直在深深激勵着我,對父母親深情的愛一輩子也不能忘。

【散文】苦楝樹‖張光豔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就快來臨。沒有華麗的詞語,卻有最樸實的寄語,以及對未來充滿期許。

“媽,我們有高跟鞋也有跑鞋。您就放心吧!”這是我最想對母親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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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光豔,女,四川省西充縣多扶鎮金山社群一名普通的基層工作者,喜歡用文字記錄平凡生活。作品散見《星星》《天府散文》《南充作家》《今日順慶》《漾月詩刊》《詩文藝》《蕭鄉文學》等新媒體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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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作者:張光豔(四川省西充縣多扶鎮金山社群)

配圖: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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