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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尋北京那些有故事的石頭

尋尋北京那些有故事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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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尋北京那些有故事的石頭

◎京根兒

北京有不少有名的石頭,就在身邊,卻未曾深入了解,本文作者走訪幾座京城名石——北海團城的玉佛、澄觀堂的鐵影壁、渎山大玉海,崇文門外的大石面,頤和園樂壽堂前“敗家石”,揭秘它們背後的故事。

團城玉佛

“内九外七皇城四”,在如此之多的城門把守之下,北京這座大城安然端坐。紫禁城也如衆星捧月般成為城中之城,而北京還有一座最小的城——團城。這一曾作為湖中之島的土丘,經曆建城、損毀、重建、改造直至如今化身為一座“風景之城”“故事之城”。這座如掌上明珠一般的小城之中,一座小小殿宇和殿宇中的玉石佛像成為了明珠璀璨光芒中一縷耀眼的光輝,它的命運也如這城,起起落落。

人們總習慣将價值連城的珍寶及曆史悠久的古物賦予諸多戲劇性的故事,其實他們本來就自帶“戲劇”、自帶“光環”、自帶離奇。這尊玉佛也不例外,正因為其玉質細膩通體晶瑩的珍貴材質,正因為其栩栩如生自帶祥和的精工細制,必定會集聚更多關注,同樣也成為無數“創意”的載體。

有人說它曾作為外國使臣讨好慈禧老佛爺的“友誼”橋梁,特意為老人家從外邦購得,獻供宮中。這樣的說法更像是北京不少舊味古早,無不希望蹭上些皇家的熱度,如鍍金一般名傳市井、名揚天下。

關于玉佛更落于史實的出身,還要從京城西北角,緊鄰西直門的一座名為“伏魔庵”的小廟說起。這座小廟的主人早年遊曆各地,為北京寺廟募化善款資糧,就在募化過程中,一尊精美的白玉佛從遠道而來入駐庵中。自帶魅力的玉佛,材質細膩、光潤引人,佛頂配以耀眼的寶石。而佛顔肅穆慈悲、一身袈裟飄逸端莊,也引得信衆行者恭敬禮拜。正因為此,玉佛美名遠揚。于是,主持索性将玉佛獻于皇家。慈禧太後同樣對玉佛喜愛有加,下旨将其供奉于承光殿内。

玉佛雖有了新家,但仍舊為老家留下了諸多痕迹。正像很多寺院的名字在大衆視野中早已被其典型建築、盛景所代替,例如妙應寺被遠道而來的大工匠阿尼哥那覆缽白塔占了風頭,以“白塔寺”而遠近聞名。正如相伴長河而居的真覺寺,也因那京城少有的金剛寶座塔,而以“五塔寺”之名出現在更多人的口中。就連日本的西芳寺也因那小小苔藓所帶來的巨大“感召力”,民間索性稱之為“苔寺”。“伏魔庵”因為玉佛故裡的身份,又得一名——玉佛寺。玉佛寺的記憶延伸百年,如今仍可在地名之中尋覓時光流蘇,如今的新街口街道玉桃園社群,正是玉佛寺與桃園共同為後人留存的記憶遺産。

對于玉佛的來曆,還有諸多版本,如是京西關帝廟主持于緬甸募化,本來就是為了宮中的慈禧,然由于所付出的人力物力巨大,在社會中産生了太大的“雜音”,是以不得不暫存伏魔庵。我想,真相雖然隻有一個,但正因為資訊傳遞路上,不同的版本、情節為真實的曆史增添了猜測與傳奇,也增添了諸多趣味。

有故事的玉佛不單因身世為京城增添了不少尋味,1923年,還“不甘寂寞”地為京城媒體圈加了點料。

“北海團城玉佛丢失!”這樣的爆炸性新聞開頭,震驚了百年前的京城報圈。資訊一出,一片嘩然。有人為玉佛丢失而痛心疾首,慨歎時局動蕩;有人則分析始末,甚至與之前紫禁城建福宮花園慘遭焚毀的事件扯上關系。一時間,大報小報紛紛刊文,猜測聲、争辯聲、呼籲聲層出不窮。

“團城的玉佛,前一時各報遍登失蹤的,事實上并不曾離開他的寶座。他仍舊好好的坐在團城的大殿裡,他并不曾遷離。”近一月後,《晨報》的這則新聞為“玉佛丢失”的熱點迅速降溫。原來,傳聞中所說的玉佛丢失,隻是一尊小玉佛,與承光殿的大玉佛沒啥關系。

澄觀堂鐵影壁

在北京棋盤式的城市布局中,直來直去的大街為主要組成部分,斜街則以其特殊的延伸方向引人注意。鼓樓西大街不單單作為一條斜街在胡同街巷中特立獨行,更因其悠久的曆史,以及先有河道後成街巷的發展沿革成為京城水系、交通發展的重要案例。如今的這條大街經曆數次改造與功能變化,以更加美麗的身影出現,為北京舊城保護帶來一抹亮色。

鐵影壁胡同位于鼓樓西大街中間的位置,小胡同不寬,且彎彎曲曲,論“身材”和“長相”并不能與它的“兄弟姐妹”相提并論,但從中“走出”的一件重器瑰寶,卻使其成為京城最著名的胡同之一。

相傳元代時德勝門以北的健德門有一座古刹,來訪者每每走進大門,便會被迎面而見的照壁吸引。這面照壁顔色發紅,高1.89米,寬3.56米,頂端猶如中國的古建,采用歇山頂設計,屋脊、瓦垅、滴水……規矩有加。

壁面設計精巧,精雕細刻,一隻活靈活現的麒麟帶着三隻麒麟寶寶嬉戲玩耍,充滿溫馨。另一面的麒麟爸爸則彰顯威武,周圍花草互相點綴,襯托天地祥瑞的身份。照壁的基座設計同樣不肯馬虎,飛馬、花邊、傳統紋飾相映成趣……

伴随着朝代更疊,這一精美的照壁,迎來了它命運的第一次低谷,伴随着明朝城市設計規劃的改變,曾經的北城牆南移至德勝門、安定門一線,它被遺棄在城外荒野中。直到明城牆初具規模,紅照壁被安置在了德勝門内果子市附近的德勝庵門前。由内而外的位置變化,以及一身的特殊紅色,讓它有了新名字——鐵影壁。

1947年,鐵影壁的命運又受到了威脅,一位從英國漂洋過海而來的洋面孔,用貪婪的眸子掃視着中國的奇珍異寶,最終聚焦到了鐵影壁身上。他屢次敲開德勝庵的大門,并試圖用整箱的黃金向寺院主事購買。被回絕後的英國人氣急敗壞,趁夜黑風高之際,準備偷盜,僧人發現後決定輪流守護國寶。偷盜不成,這人索性明搶,明搶不成,又痛下黑手,直接将錘頭砸向影壁。幾經奮戰,強盜終被打跑,但鐵影壁卻也受傷。

強盜的霸行一夜之間轟動京城,人們紛紛要求政府懲治行兇之人,并為影壁尋找一處更為安全的容身之所。1947年,國民黨政府行政院北平文物整理委員會工程處緻函北海事務所,将這座鐵影壁移到了北海澄觀堂前。20世紀80年代,鐵影壁的基座也從胡同深處移至北海公園,基座與影壁得以重逢,如今經過五龍亭往東走不遠,便會與這樣一件精美的國寶相逢。

渎山大玉海

與鐵影壁隔海相望的還有一件“不信命運,勇于翻身”的石頭兄弟——位于團城之上的“渎山大玉海”。它穩坐于漢白玉蓮花座上,深藏在精美的小亭中,靜靜欣賞着世間百态。

“高70厘米,寬135厘米,長182厘米,周長493厘米,膛深55厘米,重3.5噸,随其形,雕刻成魚龍、海獸出沒于波濤之中,形象生動……”一份資料記載了這個重器的外觀與體量。玉海的高光時刻源自元世祖忽必烈入主中原之後,《元史·世祖本紀》中有這樣一段記載:“至元二年(1265年)十二月,渎山大玉海成,敕置廣寒殿。”

據考證,曾經的廣寒宮大約在如今北海公園白塔的位置。衆所周知,遊牧民族素有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豪放性格,玉海的誕生,正是為了大宴群臣之時盛放美酒所用。據傳,為了制造玉海,忽必烈用了數位工匠,耗時多年将一塊完整的美玉掏挖雕刻而成,玉海可盛酒三十餘石,忽必烈将其命名為渎山大玉海。

浮生若夢,酒醒之時方品造化弄人。時代的車輪早已從元朝行至明朝,萬曆七年(1579年)端陽,廣寒宮的轟然倒塌,讓渎山大玉海與元朝的記憶一同深深埋進塵埃之中。

北海公園以西的西華門附近,坐落着一處古樸的廟宇——真武廟。當玉海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它已然“學”會了新的技能——腌鹹菜。美酒變身鹹菜,讓誰聽了心中多少都會有點酸楚,更何況是曾經登堂入室、身價不菲的玉海,也有沉淪、委屈之時。

潛龍必有得水時,寶馬良駒需要契機與伯樂,朝代更疊進入大清。康熙五十年(1711年),真武廟得到重修,人們發現了這位“腌菜大廚”。玉海被請到觀音殿前,鹹菜換成清水,加以假山石點綴,因其形似行者手托的缽,真武廟便改名為玉缽庵,就連胡同名稱也改為玉缽胡同。到了乾隆年間,一位翰林發現了玉海,反複端詳之後,認為這便是百年前元代廣寒宮的遺物。他将此事報告給乾隆皇帝後,乾隆十年(1745年),皇帝命内務府撥銀購回玉海,并特制漢白玉底座,置于如今北海團城的承光殿前。乾隆十五年(1750年),皇帝又派人打造了一個玉缽賜予玉缽寺,放在原來的底座上。

時過境遷,曾經玉缽寺的底座和玉缽已經搬入法源寺新家,元代的底座、清代的玉缽,這樣一種組合講述着一段國寶翻身的命運史,也見證着時光腳步。

艮嶽萬歲山折糧石

在北海公園南門永安寺東,還有一塊奇石,那是在宋徽宗趙佶手中誕生的“折糧石”。

政和七年,一座徽宗心中的園林開始在現實生活中逐漸成形,初名萬歲山,後改名艮嶽、壽嶽。為了營造艮嶽,徽宗動用上千艘船隻專門從江南運送山石花木。收集來的大量太湖石不僅為壽山艮嶽增添了江南水鄉的柔美,也因其姿态多變為園林增添了諸多驚喜。

不過,傑出的園林之作,也阻擋不了王朝的衰敗,金兵的鐵蹄聲聲淹沒了北宋的王朝,徽欽二帝當了俘虜,艮嶽的太湖石也成了戰利品。金世宗在修建大甯離宮的時候,派人去汴京把艮嶽的太湖石運到中都,無數百姓為了生計投入到這項巨大的工程之中。而金代規定,從事運送石材的苦役可免賦稅,依據石塊大小、數量計算折扣糧賦,“折糧石”的名字是以誕生。“其所疊石巉岩森聳,金元故物也。或雲:本宋艮嶽之石,金人載此石自汴至燕,每石一準糧若幹,俗呼為折糧石。”《金鳌退食筆記》記載了這段曆史。

“折糧”之名背負了幾個朝代,明、清兩朝它的身份終于由承載勞苦大衆奴役曆史的“标本”,轉換為皇家園林的一道風景。明宣宗朱瞻基《禦制廣寒殿記》記載:“萬歲山在宮城西北隅,皆奇石積疊以成……永樂中,聯侍皇祖太宗文皇帝萬幾之暇,燕遊于此,天顔悅怿……”如今我們在瓊島春陰碑的背面,還可看到乾隆皇帝禦筆詩:“艮嶽移來石岌峨,千秋遺迹感懷多。倚岩松翠龍鱗蔚,入牖篁新鳳尾娑。樂志記因逢勝賞,悅心端為得嘉禾。當春最是耕犁急,每較陰暗發浩歌。”曾經的皇家園林,如今的大衆公園,人們三五成群,歡顔笑臉,艮嶽之石也早已融入這歡樂的場景之中。

如果趙佶此時也在其中,他會沉浸于曾經的過往,還是會與大家一同為生活的斑斓增添一抹顔色?

崇文門外的大石面

北京城是個不缺故事的地界,故事的主人公也總會為這城市留存前行的曆史,正如崇文門和另外一塊大石頭的故事。

作為經曆元、明、清三代城門的崇文門,不單用自身的發展串起京城格局演變的脈絡,也為北京留下了諸多有趣的傳說,一塊石頭便引出一段曆史,還決定了您的“眼界”與“格局”。

崇文門元朝時被稱為文明門,作為元大都的十一門之一出現,與它的另外兩個“兄弟”把守京城之東。明朝時京城布局改變,十一門改為九門,崇文門雖然位置沒有變,但也經曆了修築完善,文明門更名為崇文門。曾經的崇文門外熱鬧非凡。“文明城外柳蔭蔭,百啭黃鹂送好音。行過禦溝回望處,鳳凰樓閣五雲深。”這是明《夏日出文明門》的詩句。至清朝時,崇文門又得一個雅号——酒門,因崇文門外陸續成為制酒作坊的聚集地,出入此門一路酒香,這大石頭的故事也因這風景、這酒而來。

曾出版過《京城镖局》《京城士大夫》等著作的老作家方彪先生與我分享了這樣一個故事。

崇文門在修建與修繕過程中不但得到了皇家扶持,更得到過民間有識之士的幫助。因為當時崇文門周圍買賣家與百姓居民聚集,是以大家拿修城這件事當作了分内之事,不少人捐錢捐物。皇上對民間善舉頗為感動,是以在崇文門一處城牆之上嵌入一面巨大的石面,石面上镌刻捐款者的名字,無論款物數量多少。榜上有名者榮譽感倍增,家人後代也因這份殊榮結伴尋石而往,尋找“光榮印記”。

是以,見大石面,标志着城内人的腳步已經邁出了城郭;未見大石面,則說明此人腳步局促,隻守着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久而久之,“大石面”在百姓的口口相傳中變為了“大世面”,這便是我們經常說的那句“沒見過大世面”的淵源所在。

但傳說終歸是傳說,大石面是否曾經存在不得而知,但最迷人的恰恰就是曆史在傳遞過程中,所延伸出的故事人文。

頤和園樂壽堂前“敗家石”

頤和園昆明湖北岸樂壽堂院中的一塊青色大石,長8米、寬2米、高4米,重約2萬多公斤。它“舒坦”地享受着皇家園林中的日升日落,肩頭的三個大字“青芝岫”為乾隆禦筆,它也承載了皇家母子之間的一段意見分歧往事,是以它還有個“雅号”——敗家石。

“房山有石,長三丈,廣七尺,色青而潤,欲緻之勺園,僅達良鄉,工力竭而止。”這段由明代著名書畫家米萬鐘在《石頭記》中的記載,道出了石頭的出生地。而明末詩人葛一龍的遊記《觀米仲诏勺園所移奇石歌》:“塔青村北野草荒,草間突兀孤雲蒼。欲行不行氣若郁,将雨未雨天無光。雲是米家鑿山出,百步千人移數日。到此躊躇不肯前,秦鞭無計楚力诎。火木縱橫倒一林,相為枕藉歲年深。或需天手妙神用,或眷山祗萌故心。我與之言匕之起,幾時得渡渾河水。嶺岈空洞宿陰霆,鲸背鳌簪立奇鬼。主人好禮尊石公,神物亦豈甘牢籠。不如就此樹高閣,居處日對飛來峰。”揭開了這塊巨大石頭與米萬鐘的“情感糾葛”。

米萬鐘的書法繼承了米芾的神韻,被稱為“萬鐘行草得南宮家法”。他的家财與愛好同樣彰顯實力,當時便有“米家四奇”的說法,即米家園、米家石、米家燈、米家童。而他收藏奇石也達到了聞名的程度。當這位“石癡”與這塊巨石一見鐘情時,立刻便決定将石頭“迎娶”到自家的私宅——勺園。

因為石頭巨大,運輸困難,米萬鐘幾乎傾盡家财。他首先定制專門車輛,又購置馬匹,雇用勞力,将巨石挖掘,再逐漸運出深山。“屋漏偏逢連陰雨”,米萬鐘正跟石頭較勁的時候,魏忠賢對他加以陷害,最終給石頭搬家的計劃告吹,石頭隻運到良鄉附近便停住了腳步。米萬鐘一波三折的命運,被傳是這塊石頭所帶來,“敗家石”的名字是以而來。

“敗家石”的命運到乾隆年間有了轉機,但它“敗家的習氣”仍未改正。一日,乾隆皇帝前往西陵祭祖,與靈石相遇。乾隆越看越喜歡,下旨将巨石移至清漪園樂壽堂前。當時,樂壽堂正門剛剛建好,隻能拆門搬石。太後聽聞,卻不幹了,此石敗了米家,現在又來拆我的門?不祥,不行!甭管您是誰,多大爵位,娘說了話,兒心裡再不樂意也得聽着,乾隆同樣如此。

“知君心意無需多言”,面對乾隆與石頭的窘境,臣子們紛紛進言:“大石形似靈芝,必會為皇家帶來祥瑞之氣!”“人壽年豐、皇基永固!”……太後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喜歌”聲中改變了想法。“敗家石”變身“青芝岫”,并獲乾隆禦題詩,兩旁還有題刻:“蓮秀”和“玉英”四字。大學士汪由敦,近臣蔣溥、錢陳群等也題詩撰書,使這塊靈秀巨石綻放祥瑞和諧。

供圖/郎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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