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0年時,有一部反映抗戰時正面戰場的電影
《喋血孤城》
,片子中的主角、國軍第74軍57師師長
餘程萬
給觀衆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率領8000壯士,面對數倍于己的日軍,堅守孤城常德16晝夜,最終幾乎全軍覆沒,也沉重地打擊了日軍。
這部電影絕非杜撰,在真實的曆史上,餘程萬确實是一位抗日英雄。
1902年,餘程萬出生于廣東台山縣荻海區光大鄉的漲村,他的父親
餘周武
,為人心地仁厚、大公無私,在當地威望很高。餘程萬年幼時,父親就注重培養他的愛國意識,他也在小時候就立下了要從軍的志向。
1924年5月,餘程萬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步兵科,
并于同年12月畢業,畢業成績名列同期所有學員的第11位。此後他曆任排長、連長、營長、團附、黨代表等職,
1926年,他任廣東海軍局政治部少将主任,成為了黃埔學員中當上将官的第二人(第一是李之龍)。
黃埔軍校
此後直到1940年7月,餘程萬才升任74軍57師師長。
從履曆看,餘程萬雖然是黃埔一期生,資曆老,但升遷較慢,因為他雖然屬于中央軍,但并非黃埔系的重要角色,雖與黃埔系主要将領有關系,但與校長蔣介石并無直接聯系。
1941年,餘程萬在上高會戰中,指揮57師堅守陣地,與日軍第34師團浴血奮戰,為57師赢得了
“虎贲”
稱号。“虎贲”,是曆代英勇無敵軍隊的最高榮譽。
上高會戰
1943年,世界反法西斯戰場上的形勢出現了變化,蘇德戰場上,蘇軍正在全線發起反攻;美英聯軍在西西裡登陸,墨索裡尼被迫下台,意大利繼之投降;美軍正在新幾内亞等地進擊日軍。日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敗退。在中國戰區,蔣介石也抽出7個軍轉向雲南、印度,準備協助盟軍反攻緬甸,并打通中印公路。
在同年秋天,日軍為了策應太平洋作戰,牽制中國軍隊向滇緬方面增兵,決定對
常德
進行進攻,企圖占領國軍第六戰區的根據地。
常德地處湘北,東南可窺伺長沙、衡陽,西可窺伺四川東部,威脅重慶,而且素有“糧倉”之稱,戰略位置非常重要。日軍出動了第11軍5個師團和4個僞軍師在内的16萬多兵力,可謂是志在必得。
常德會戰經過
1943年11月4日,餘程萬帶領部隊進駐常德,
他治軍非常嚴格,要求士兵們不準接受老百姓的任何錢物,并嚴禁官兵擅入民宅。有一個上等兵向老百姓索要了2元錢,餘程萬知道後,馬上将他槍決了,是以他深受城内的百姓愛戴。
1943年11月22日,蔣介石出席開羅會議,他向美國總統
羅斯福
保證,自己一定會守住常德,回國以後,他專門給第九戰區司令長官
薛嶽
與74軍軍長
王耀武
發電報:“一定要保住常德,駐軍必須與城共存亡。”
戰事将近,餘程萬迅速組織百姓疏散,并加緊修築工事,盡管常德的地形并不利于固守,但他在戰前作了動員,以韓信背水一戰大敗敵人的故事激勵大家,他還說:
“為了國家,為了人民,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可以打死敵人的機會,發揚我們虎贲部隊從來沒有打過敗仗的光榮傳統。”
官兵們在他的激勵下,鬥志非常高昂。
餘程萬還給妻子寫下了遺書:
“此次奉最高統帥指令保衛常德,任務固甚重大,但餘以能擔負這個任務為光榮。餘已決心為國犧牲,誓殲頑寇,幸勿眷念于懷……”
11月18日,日軍進犯常德外圍50裡的塗家湖,常德保衛戰正式打響。
日軍出動了200多人,分乘16艘汽艇向塗家湖進犯,駐守此處的隻有57師169團3營9連的一個排,他們在排長
李佑吾
的指揮下,打退了日軍的多次進攻,最後日軍增兵到了300多人,李佑吾身中4彈,壯烈犧牲,但也消滅了200多名日軍。
此後日軍逐漸進攻到城内的陣地,但官兵們在餘程萬的指揮下,始終打得英勇頑強。餘程萬親自巡城指揮,把役夫、運輸兵等能作戰的人員都編進了部隊,打退了日軍的一次次進攻,但自己也傷亡非常慘重。
守軍與日軍英勇作戰
到了11月26日,重慶方面宣稱增援的援軍一直沒有到位,而此時57師的8000将士已傷亡過半,而且彈藥消耗大半,形勢非常危急。
此時餘程萬組織召開了作戰會議,他鼓勵大家:
“隻要把城區堅守到12月1日,無論援軍到與不到,外圍的友軍一定把常德這個大陷阱布置妥當。我們全師官兵,一定要咬緊牙關,闖過難關,讓抗戰史上寫下一篇常德大捷。”
呂良偉飾演的餘程萬
餘程萬還給第六戰區司令官發電:
“職師四面受敵,血戰七晝夜,雖傷亡慘重,将所有雜兵編入戰鬥,但士氣旺盛,全體官兵謹遵鈞座意旨,鹹抱決心,願與常城共存亡!”
官兵們受到餘程萬的鼓勵,繼續堅持作戰,又殲滅了日軍1000餘人。
日軍第11軍司令官
橫山勇
見常德久攻不下,非常惱火,在11月28日又增兵2萬人,并出動20架飛機對常德進行轟炸,還施放毒氣,守軍進入了戰鬥最艱苦的一天,各級指揮官傷亡達95%,重武器被毀90%。
此時城内守軍隻剩下不到400人,餘程萬不得不再次向第六戰區司令官
孫連仲
求援:
“職師孤軍血戰10晝夜,官兵傷亡殆盡,人少彈盡,立懇振軍馳援。”
12月1日,孫連仲電告餘程萬,第10軍已到常德東南,可速與聯絡。餘程萬馬上派人前往聯絡,但死活沒有聯系上。
當天,餘程萬向孫連仲發了這麼一封電報,表達了自己必死的決心:
“彈盡,援絕,人無,城已破。職率副師長,指揮官,師附,政治部主任,參謀主任等固守中央銀行,各團長劃分區域,扼守一屋,作最後抵抗,誓死為止,并祝勝利。第七十四軍萬歲……”
12月2日,日軍攻入城内,守軍隻剩下興街口的師部了,餘程萬親自拿起沖鋒槍,帶領殘部打退了日軍26次沖鋒。
12月3日,餘程萬召開緊急軍事會議,決心突圍,引導前來增援的援軍重新奪回常德。
第169團團長
柴意新
主動申請留守城内牽制敵人,他說:
“師長為全師希望所寄,希望師長早日突圍,我在此死守,等師長率援軍來解圍。”
淩晨4點,餘程萬率部突圍。柴意新率留守人員與日軍死戰,反複肉搏十餘次,身受兩處重傷,仍英勇力戰,最終壯烈殉國,常德失陷。
12月9日,餘程萬引導前來增援的58軍侯鎮邦師奮力擊退日軍,并在12月9日收複了常德。
此戰餘程萬的8000部隊死守常德16個晝夜,幾乎全軍覆沒,但他們也取得了殲敵1.2萬人的戰果,并為援軍的到來争取了時間,為戰役的最後勝利作出了重大貢獻。
但蔣介石在得知餘程萬突圍、常德失守的消息後,即刻宣布判處餘程萬死刑。
因為在他的眼裡,餘程萬隻有兩條路:要麼守住常德、取得勝利;要麼戰至犧牲,殺身成仁。但餘程萬的突圍在他的眼裡成為了
“棄城逃跑”
,是以他當然不能容忍。
對餘程萬的判決傳出以後,常德群眾群情激憤,6萬多人簽名作保,求免餘程萬一死。孫連仲也出面求情,第57師的殘部更是感到奇冤難辯:餘師長有功不獎,反被處罰,真是天理何在!
餘程萬(右)
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蔣介石不得不收回成命,判處餘程萬兩年徒刑,後來王耀武又向蔣介石求情,餘程萬在被囚禁4個月後,終于被釋放,随即被任命為 74 軍副軍長。
1944年,餘程萬為了紀念常德保衛戰,專門派兩位手下找到了當時的小說名家
張恨水
,希望他能夠寫下57師守城的感人故事。
張恨水早在常德保衛戰時就關注了餘程萬,他在重慶《新民報》上贊揚餘程萬的固守,并将他比做唐朝“安史之亂”時死守雎陽的忠臣張巡。
但張恨水覺得自己以前從來沒寫過軍事小說,又沒到過戰場,是以無法下筆。
但這兩位軍人卻沒有氣餒,他們在張恨水家附近住下,而且常常去找他聊天,給他講述常德保衛戰的具體經過,并向他介紹了很多軍事常識,在他們的再三懇求下,張恨水終于答應給57師寫一部小說。
1945年,張恨水完成了關于常德保衛戰的小說《虎贲萬歲》,餘程萬非常高興,給他送去了豐厚的酬金,但張恨水卻拒絕了,他隻接受了一件禮物:一把從日俘手中繳獲的戰刀。
《虎贲萬歲》
小說出版後,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餘程萬很快成為了國人心中的英雄。一位蘇州的漂亮小姐看完小說以後,決定不顧一切也要嫁給餘程萬。
本來餘程萬是有家室的,但此時他的夫人卻突然亡故,是以空出了位置,他也和這位小姐結成了夫妻。一部小說成就一樁姻緣,也算是當時的一大奇事。
抗戰勝利後,餘程萬一直擔任閑職,直到1948年,才被調往雲南,擔任第26軍軍長兼滇東剿匪指揮官,該軍有3萬人,裝備優良。
1949年12月9日,
盧漢
在雲南起義,并将餘程萬軟禁,餘程萬在部下的解救下逃脫,
并于1950年輾轉來到了香港,做了寓公。
餘程萬到了香港後,開始做起生意,他不僅開了米店和雜貨店,還同人合夥開設了一個當鋪,由于他善于經營,很快積累下很多财富,但這也引起了盜匪的觊觎。
1955年8月27日,餘程萬的寓所遭匪徒入屋搶劫,他本人也在與匪徒的槍戰中被匪徒打死,終年53歲。可惜一代抗日名将,最終竟死于匪徒之手。
餘程萬死後,家道中落,他最小的女兒
餘華芳
成績不好,但是人長得漂亮,從此走上了演藝的道路,她在給自己取了一個藝名
“餘莎莉”
,
并在上世紀70年加入了邵氏公司,并拍了很多風月片,成為了當時香港有名的豔星。
餘莎莉
1977年,餘莎莉嫁給了大她20歲的邵氏演員
詹森
,她雖然為這段愛情付出了所有,但5年後還是離婚收場,她晚年時隻能靠賣假珠寶維持自己的生計。
常德會戰結束後,國軍為紀念捍衛國土而壯烈犧牲的将士,在常德建造了“烈士公墓”。70年過去了,至今此處依然緻祭不斷,遊人不絕。
常德保衛戰紀念碑
不管怎麼說,餘程萬将軍和常德保衛戰,值得後人永遠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