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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報 | 父親的溪我的家

湖南日報 | 父親的溪我的家

新人推介:胡揚平,60後,畢業于湖南師範大學教育系。現任職于湖南省洞口縣溪國家森林公園管理處,熱愛文學,已在網絡及報刊發表詩歌600餘首。出版了詩歌集《撿拾青春漏去的時光》,與人合著《蔡锷傳》,編劇的電影《家在溪山旮旯》已完成拍攝。

胡揚平 那溪

小時候常見不着父親,母親告訴我,他去遠方讨生活了。遠方的概念很模糊,據說是晚霞落下去的山旮旯裡。它的名字叫“nuo”溪,就是“那”字上頭加個草頭。許多人就叫它“那”溪。

有一天,父親回來了,扛着一截木頭,很疲憊的樣子。他說是昨天下午動身的,走了十幾個小時的路。我顧不上這些,傻傻地嚷着要父親把“nuo溪”寫給我看,他滿臉的無奈。父親是個正兒八經的文盲,看他在生産隊領東西時簽的名,總讓我想起曆史書上介紹的甲骨文。但他很會講故事,會講湘黔古道的往事,會講寶瑤驿站的民俗,會講放排、打野豬的驚險,還會分享捉黃蛙、挖竹筍的喜悅,也有五步蛇或竹葉青及大土蜂傷人、甚至還有放蠱毒的恐怖。我聽得津津有味,也時常會毛骨悚然。“神秘”便成了我心中溪的第一印象。

時光流逝,陰差陽錯,在父親去世後的第一個春天裡,一紙任命讓我一腳踏進了溪,踏進了這個神秘、美麗卻戴着貧困帽子的瑤鄉,這個深藏在雪峰山腹地的天然氧吧。小草歡迎我的到來,在春天的暖風裡綻開了笑臉;群鳥歡迎我,用甜甜的歌聲為我接風……我出生在貧窮的農家,也是蒲公英的命屬,随風飄蕩,随遇而安,遇土紮根,遇雨蓬勃。望着這塊浸漬過父親汗水的土地,我心中默念無數次,祈求瑤鄉風調雨順,祈禱同胞們幸福安康。我也一直叮囑自己,栽幾棵常青樹讓鳥有居,種幾株不謝花四季芬芳,幹幾件漂亮事造福于民,寫幾首抒情詩自我欣賞。

到溪,“龍頭三吊”是必須去的打卡地。狹谷幽長,林茂壑深,三級瀑布像長長的白練從天而降,雄渾的、交響樂似的水聲讓人的視聽神經瞬間達到異常的興奮與活躍。在“一線天”(俗稱“夾涼飯”),你看到的不隻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多的是感受先輩放排的艱辛!後來我去了寶瑤,去尋找父親講過的故事。在千年鴛鴦銀杏樹的下面,碰上了飽經風霜的奶奶,她告訴我父親住過的工棚在哪,誇贊我父親誠實勤快,他曾幫東家打過稻子,曾幫西家修過凳子。我仿佛聞到了父親的汗水味,它和寶瑤的泥土味雜糅在一起,彌散在這片古老土地的空氣中。隻可惜父親已沒有機會看到古道驿站寶瑤今日的繁華!貧困帽摘掉了,省級脫貧攻堅示範村評上了,少數民族特色村的牌子挂起了,鄉村旅遊重點鄉村的牌子到位了!我也去了白椒,少數民族傳統村落的名号,讓我感覺到了那份曆史的厚重。當年的進士已埋骨他鄉,古老的進士府牆頭,幾株不知名的小草在風中搖曳。我也曾在安順的草場上,遙想當年瘟疫的猖狂;在大麻溪“烏飯節”的故事裡,欣賞楊家将的足智多謀;老鼠年的秘密,熬茶的芳香,高登山全石結構的普照寺的雄奇,隐藏在這神奇的山旮旯裡,都昭示着曆史的源遠流長!

六年了,我用腳丈量着這片土地,即使荊棘血吻着我的皮膚,也未曾停止前進的腳步。我用心用情去貼近瑤民的生活,即使卑微得像苔藓一樣,依然隐忍生長滿懷希望!今夜,月明星稀,晚風輕拂,一隻蝴蝶飛入我的書房。 我把它捧在手心,倚窗颙望遠方的家鄉。蝴蝶啊蝴蝶,你會不會真是父親的化身啊?這讓我又想起曾經的一個疑團?那年父親駕鶴西去時正是除夕之前,那是個蝴蝶不會出現的季節,一隻美麗的蝴蝶出現了,它匍匐在父親最喜歡坐的小凳上,任你怎樣撩撥,它都隻會振振翅膀,在屋裡打個圈又重新飛回原地。

這也許是父親的化身,或是父親的信使。

因為昨天就夢見了父親,他仍然是那樣的慈祥。他輕輕地拍着我的肩膀,“要把溪當做自己的家鄉,看好它,把它搞好!”望着窗外的月光,我突然記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也忍不住輕輕地吟唱,“這一片天地仿佛是我的,我什麼都可以想也什麼都可以不想”。的确,眼前這天地仿佛真是我的了,因為這是父親的溪——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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