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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出土唐代武氏墓志略論

大同出土唐代武氏墓志略論

《大同職業技術學院學報》 2002年03期 馬志強 李志春

摘要:大同出土唐代武氏墓志,是研究武則天家族史的最新資料。志主武青、武言父子是武則天家族的成員,是在武氏遭受重創後來到“邊郡”大同的,并在大同軍城中築有私第,把大同作為自己的第二故鄉。

1987年春,大同市博物館從業人員在山西省大同市城區振華南街建築工地發掘唐墓二座,出土墓志二合。二志蓋均為,盈頂,上均篆書“唐武府君墓志”6字。此二塊墓志為父子墓志,父武青墓志高50cm,寬50cm,厚9cm,墓志首題“故河東節度散将守左金吾衛甯州三會府左果毅都尉員外置同正員上柱國武君墓志銘并序”38字,志文楷書。序文凡15行,滿行25字,銘文4行,每行16字。子武言墓志高53cm,寬55cm,厚9cm,墓志題“唐故節度散将騎都尉試金吾衛大将軍兼奉誠軍押衙太原武府君墓志并序”31字,志文行楷。序文凡14行,滿行23字,銘文4行,前二行每行28字,第3行30字,最後一行14字。此二合墓志從岀土至今很少有人論及。通過粗讀,我以為其與武則天家族有着很密切的關系,是研究武則天家族史的最新文物資料。這裡,我就墓志試加标點,并簡單地做一點論述性的工作,好在将資料刊布出來後,專家學者可以藉此進行更加深入細緻的研究工作。我這裡的一點論述,隻能勉強算做抛磚引玉,不妥之處,敬請斧正。

故河東節度散将守左金吾衛甯州三會府左果毅都尉員外置同正員上柱國武君墓志銘并序

君諱青,其先太原郡人也 高辛之令緒,姬氏之芳苗。周有聖母臨期,握金鏡而照天下;唐有飛将濟世,輪寶刀以定山東。衣冠禮樂,奕葉重榮,至于今矣。祖諱令珂,任蔚州刺史,兼橫野軍使,風神爽朗,器宇溫凝,旁分四嶽,潛動雲雷,獨占二天,高懸日月;父諱崇彥,任岚州方山縣令,屈展骥之資,就飛凫之任;君即先君之次子也,慕班超之高志,懷白起之深謀,遠辭汾川,久遊邊郡,叨名軍旅,頻立功勳,特奉推揚,早登官位。又能遠繼先賢,善訓愛子,忠以報國,孝以榮親,緻身花幕之間,還望青雲之裡,此乃父之賢也,子之明也;聞詩聞禮道之備矣。嗚呼,誰謂夭與其才不與其壽!膏盲示疾,藥餌無征,洎貞元九年十月廿七日,時年七十九,終于大同軍私第。将以遠歸鄉邑,占筮未宜,遂擇其年十二月十五日權殡于大同軍城西南五裡平原,禮也。嗣子升朝、進朝、江朝、谏言等号天叩地,泣血絕漿,能備兇儀,深彰孝行,猶慮日月居諸,陵谷遷變,遂勒貞石,永記德音。銘曰:

偉夫武公,早歲從戎,收勳塞外,困敵雲中。五郡傳名,三軍頌美,氣結陰山,心清寒水。天何不惠,奄歸冥寞,古木風悲,荒營月落。青互蔔地,嗣子号天,孤魂何托,長歸草國

唐故節度散将騎都尉試左金吾衛大将軍兼奉誠軍押衙太原武府君墓志并序

公諱言,字谏言,其先太原人也。洎乎得姓至于今之日,千有餘年矣。官勳奕葉,代有奇才。府君浪迹遊邊,遂為邊上從事。曾祖徹,祖清,父或以文或并前志志之,不可再而述也。公即府君之第四子也,初授節度散将、騎都尉,試左金吾衛大将軍,兼奉誠軍押衙。妙年雄勇,志性剛強。非禮不言,進退有度,感激在懷,深心有托。三友以信行及,六親以恩義和。鄰裡鄉黨皆慕其德風,則仁者之用心有異于常倫者也。嗚呼,大運不留如箭。公選疾于雲州任賢坊之私第,不逾時月,奄然而去,享年六十有四。前夫人渤海高氏,貞元廿年十月八日先公而亡,今乃與公合祖焉o即以大和元年十一月三日奄玄宮于先莖,州西五裡之沙原,禮也。有子三人,長曰士則,次曰士政,小曰士穎,茹荼泣血,哀過于禮,高柴、曾子之俸也。事繼親承順顔色,孝過于古人。兄弟議其年代深遠,谷變陵遷,請而記之,遂為銘曰:

大哉武氏,世出其賢,唯公鐘美,必紹其先。雄心好勇,從事于邊,靜難解紛,強敵無前。方之古人,孰可比肩,今夕何夕,不享其年。茫茫厚土,杳杳窮泉,嗟乎永别,叫不聞天。松作薪兮壟為土,後人知是何人墓,此數字兮不磨不滅,俾子孫兮知其處所,故不虧于泉路!

此二墓志志主均為武則天家族的成員。下面簡單地加以分析。武青墓志曰:“其先太原郡人也。高辛之令緒,姬氏之芳苗。”《新唐書 宰相世系表》載:“武氏出自姬姓,周平王少子生而有文在手曰’武',遂以為氏。”又,梁恒唐先生曾考證武氏共有三大家族:一為山東任城武氏,出自子姓;一為戰國時期宋武公之後;一為武則天家族,出自姬姓。E如果這一研究成果沒有疏漏的話,武青這一支唯一的可能是屬武則天家族。此與墓志中所雲“高辛之令緒,姬氏之芳苗”相合。墓志中又雲:“周有聖母臨朝,握金鏡而照天下。”此處周當指武周。因為在東西周漫長的曆史發展時期,未有武氏為母後的史料記載,當然也就更談不上"臨朝”了。在中國曆史上,隻有武則天以“聖母”的身份臨朝握金鏡而照天下。史載:“(垂拱四年)五月,皇太後加尊号曰聖母神皇(卷6,《則天皇後本紀》)這更加印證了此處“周有聖母”隻能指武則天氏了。至于不雲武青父子為“文水人”而雲“太原郡人”,是因為“文水”隸屬于“太原郡”之故,這正同武氏被稱為“并州望族”而不雲“文水望族”同理。

武青父子因何遷居大同。我們在翻檢武青父子墓志時,可以得知武青之祖父武令南任蔚州刺史,橫野将軍,是一個很有作為的地方官吏;武青之父武崇彥則任岚州方山縣令。唐時蔚州治所近現在的大同市靈丘縣,方山縣治所在今奇岚縣左近,均與大同接鄰。武青能夠“遠辭汾川,久遊邊郡”,來到大同,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其父祖均生活在雁門關内外(即晉北)這一片土地上,并大有作為。他到這裡,可以繼承父、祖的功業,好好地大幹一場。這是從墓志中可以直接推論出來的一個顯象。

那麼,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它原因呢?我以為是有的。現在,因為資料所限,我們不好推測武令南、武崇彥來今雁門關内外的真實緣由。但是,武青及其子武言的墓志中,卻給我們提供了一條武青來大同的很有價值的線索。武言墓志中言及其父武青時說:“浪迹遊邊,遂為邊上從事”。這說明武青來北部邊境大同并非是十分願意和非常積極的,而是相當勉強和被動的,是有客觀的原因促使他不得不“遠辭汾川”。從武青墓志中可知,武青逝于貞元九年(793年),享年79歲,上推可知其生于715年。這時武則天已病逝近十年,武氏家族已遭重創,而武青這一支作為武氏家族的一個旁支,所受打擊雖然較小,但日子也不十分好過。可以想見,武青幼年時,由于父、祖在北方邊境為官,他兄弟與母親在太原生活也十分窘迫,故心存像父、祖那樣在邊陲建功立業的志向,是以墓志雲''慕班超之高志,懷白起之深謀。”天寶十四年(755年)十一月,爆發了“安史之亂”,其時武青年屆40歲。叛軍迅速進占了唐都長安,唐之北都太原當然也不能幸免于難,武青正是在這樣的境況下,才“浪迹遊邊”的。而此時,邊郡雲中(大同)也飽受“安史之亂”的摧殘,這本是一件壞事,但恰恰為武青來此“叨名軍旅,頻立功勳”提供了極好的條件。是以可以這麼說,武青是在“安史之亂”的裹脅下來大同的。

當然,武青來大同,還不能說大同是武氏的遷徙地,這從武青墓志中可知。墓志雲:武青“終于大同軍私第,将以遠歸鄉邑,占筮未宜,……權殡于大同軍城西南五裡平原”。墓志中說得明白,武青死後,

本來要把屍骨運回太原埋葬,但是經過陰陽先生占蔔算卦,認為在當時不适合這樣做,隻好暫且埋葬于大同軍城西南,即現在振華南街居民區,等以後有機會再遷回故鄉。等到他兒子武言時,由于種種原因未及将其父親屍骨遷葬于太原,後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就把埋葬其父的地方,姑且做了自己的故鄉,故其死後,也埋葬于此。這時,我們才能夠準确地說,大同成為武氏家族的又一遷徙地。

武青一支的世系。這裡,我們根據武青父子的墓志将他們這一支的世系清單如下:

大同出土唐代武氏墓志略論

從武令南始至武言之子武士則兄弟,墓志共列岀5代人,有名姓者11人(包括武言的前夫人渤海高氏,這也是二志中唯一涉及的婚姻情況),無名者1人,即武青之兄。據兩唐書《職官志》可知,武令瑜任蔚州刺史兼橫野軍使,官位為正四品下;武崇彥為岚州方山縣令,官位為從七品下。武青之上柱國雖為勳職,但官位是真正的正二品;武言之騎都尉,官位為從五品上。從官品來看,武令珂和武青官位較高,而武崇彥官位較低。

這裡,我們再根據年齡進行一下推論。我們前面已知道,武青生于715年,為武崇彥之次子。若按照20年一代人計算,則武崇彥生于695年左右,而武令瑜當生于675年左右。査《新唐書 宰相世系表》,知武則天的孫輩有為“崇”字輩者,而我們從武崇彥的生年作為參照來看,此時武則天70歲左右,武崇彥恰好也正值孫子輩的年齡段。若此一推論成立,則武青為武則天的第二代孫,武言兄弟為第三代孫,武士則兄弟為第四代孫。若如此,武令珂、武青官位高,而武崇彥、武言官品低這一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武令南成年時,正值武則天掌權之時,因是武氏族人,得門蔭而獲高官理所當然;到其子崇彥成人時,武則天已病亡退岀政治舞台,且武氏大受排擠,其為小小縣令也在情理之中。待到武青之時,由于"安史之亂”,國家需要人才之際,朝廷對武氏不僅不再如先前那樣仇視,反而加以重用,再加上武青膽識過人,文武雙全,故而被加以“上柱國”之至高榮譽;其子武言之時,李唐王朝十分軟弱,威風不再,武言也不可能再居高官,隻能屈居低品,聽天由命了。

翻閱新舊《唐書》可知,在唐代曆史上有名武令珂者,其為安史叛亂之中堅,且僅見于這一時期,主要活動于湖北襄陽和河南南陽這一地域。史稱其為“僞将豫州刺史(武)令瑜”。将有關武令珂的零星史料梳理一番,我以為還沒有理由認為此武令南即為大同出土唐代武氏墓所雲之武令瑜,這需要今後進行更為嚴密的論證。

這裡附帶說一下,查新舊唐書《地理志》,方山縣均不屬岚州,而屬石州(今山西離石),而在武青墓志中論及其父武崇彥時說其任岚州方山縣令,這至少說明方山縣曾經隸屬過岚州,而《新唐書》和《舊唐書》均失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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