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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為啥都不自己動手寫材料?

上司不寫材料,公文一類的事情都請秘書捉刀代勞,這是有曆史傳統的,至少可以追溯到諸葛亮那裡。

《資治通鑒》第70卷有一段記載:

亮嘗自校簿書,主簿楊顒直入,谏曰:“為治有體,上下可不相侵。請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執耕稼,婢典炊,雞主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涉遠路;私業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複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婢雞狗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故丙吉不問橫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肯知錢谷之數,雲‘自有主者’,彼誠達于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治,乃躬自校簿書,流汗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及卒,亮垂泣三日。

有一天,諸葛亮在屋裡親自校對公文,主簿楊顒走進來,勸他不要這麼辛苦,因為治理國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級應各司其職,不能混淆。

為了增強說服力,楊主簿打了個治家的比方:

有一個人,命奴仆耕田,婢女燒飯,雄雞管打鳴報曉,狗負責咬盜賊,以牛拉車,以馬代步;這樣做的結果是,家中事務無一曠廢,想得到的東西都可得到滿足,悠閑自得,高枕無憂,他就隻是吃飯飲酒而已。

忽然有一天,所有的事情他都要親自去做,不用奴婢、雞狗、牛馬,結果勞累了自己的身體,陷身瑣碎事務之中,弄得疲憊不堪,精神萎靡,卻一事無成。

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别,難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雞狗嗎?不是,而是因為他忘記了作為一家之主的職責。

是以古人說:坐着讨論問題,作出決定的人是王公;執行指令,親自去做事情的人,稱作士大夫’。漢朝兩位著名的宰相都懂得這個道理——丙吉不過問殺人這樣的刑事案件,卻擔心耕牛因天熱而喘使天下糧食減産(司馬光評價他“寬大,好禮讓,不親小事;時人以為知大體”);陳平不去了解國家的錢、糧收入,而說‘這些自有具體負責的人知道’,他們都真正懂得各司其職的道理。如今您管理全國政務,卻親自校改公文,終日汗流浃背,不是太勞累了嗎?”

聽完這番話,諸葛亮深表感謝。楊顒去世,諸葛亮哭泣了三天。

這件事發生在黃初四年(公元223年),也就是劉備去世、諸葛亮主政的那一年。

從字面上看,我們不好斷定二人之間的關系。但能讓蜀漢丞相諸葛亮哭了三天,說明兩人關系不一般,至少楊對他來說很重要。可是從《資治通鑒》中,我們又再找不出二人有關系的其它地方,那就說明這則事例與他哭了三天一定是有聯系的。

主簿這一官職,是各級主官帳下掌管文書的副官。

《文獻通考》卷六十三:“蓋古者官府皆有主簿一官,上自三公及禦史府,下至九寺五監以至郡縣皆有之。”

魏晉時期,王和地方長官的幕府中,主簿常參機要,總領府事,因為是長官的親吏,是以權勢頗重。

曆史上作過主簿的名人不少,如楊修、司馬懿都作過魏王曹操的主簿,呂布作過并州刺史丁原的主簿,廖化作過關羽的主簿。這就相當于首長的秘書長、辦公室副主任,專門管推材料的。

估計楊顒說過這話之後,就把推材料的活全部接過去了,不讓諸葛亮操心,結果把自己早早累死了。

上司是管大事的,日理萬機,是以一般都不會親自去寫公文。可偏偏有些上司對材料要求非常高,不光要“四六句”(那都是面上的東西),關鍵要求把政績說足,可以有一說二,但絕不能有二說三,至少要說到四,至于缺點呢,要說得盡可能婉轉。這可就苦了寫材料的人了。

雖說從職責分工上來說,上司不必親自搞材料,但上司也不能有“材料癖”——要求手下人反複推、層層審,非要搞它個石破天驚。

材料這個東西不必太過講究,能把事情說清就行了,讓人家秘書點燈熬油推材料,那耗的可都是青春和生命啊!據說有上司帶着幾個人推了半夜,最後的成果就是把“打實基礎”改成“夯實基礎”。賈島為一個字的推敲而“撚斷數莖須”,唐詩中的苦吟派追求“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可那都是清閑文人的自娛自樂,他們有的是時間,反正不用上班開會搞總結。材料是總結與指導工作的,若是“兩句三年得”,那黃花菜都涼了。

誠然,大材料需要集體推。可平常講話之類的小材料就沒這個必要了吧。上司若是看不上手下人寫的,就自己上手。讓秘書分門别類的提供相關資料,自己把資料讀上三遍,再加上平時的思考,思路肯定就漸漸清晰。然後開會,心裡有啥就說啥,有幾句就說幾句。須知,說實話的人才會辦實事,開短會的人才能幹大事!

這樣,既省得手下人做無用功,弄出“八稿九稿,回到原稿”的鬧劇,又可以開短會,免得大夥開會時候坐在台下眼巴巴盯着,看你手中的稿子還剩幾頁!

如此,文風、會風、作風問題一并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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