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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代有文學佳人——江蘇研讨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三位青年女作家

現代快報訊(記者 陳曦)江蘇曆來十分重視青年作家的培養,關注青年作家的成長。12月22日下午,中國作協十代會之後的江蘇首場研讨會“日常的鋒芒——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作品研讨會”在南京舉行,二十多位省内外批評家通過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方式參與研讨,為三位青年女作家把脈問診。

代代有文學佳人——江蘇研讨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三位青年女作家

△“日常的鋒芒”研讨會現場

江蘇女作家是令人高度關注的文壇現象。從範小青、黃蓓佳,到葉彌、朱文穎、魯敏,再到孫頻和研讨的三位作家,江蘇文學的“半邊天”們,有着一脈相傳的江蘇文學基因,又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新時代的文學氣質。江蘇文學可以說代代都有文學佳人,在中國文壇上獨樹一幟。

研讨會之是以取名“日常的鋒芒”,不僅是因為三位青年作家對日常的投入、關注與書寫,更多的是一份對青年的期望與寄語。希望青年作家以謙虛之姿、鋒芒之勢,早日書寫獨屬于新時代青年寫作獨特的文學品格。

談湯成難——

瑣碎的日常與遠方的詩意

生于1979年的湯成難,著有小說集《月光寶盒》《尋找張三》等,曾獲紫金山文學獎。與會批評家們普遍認為,關注普通人和普通人的日常,是湯成難小說的重要特點。她成功塑造了一大批小人物,比如離家出走的父親、修鞋匠老張、拾荒的人、耍猴的人、小店老闆、半失業狀态的人、身份不明的人,還有病人等。

代代有文學佳人——江蘇研讨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三位青年女作家

△湯成難

而且,湯成難是通過詩意的方式來處理日常。批評家們不約而同提到了短篇小說《奔跑的稻田》,認為這個作品比較集中地凸顯了湯成難的個人特色。“裡面充滿了出走、流浪、遠方、書信、思念、種地、稻谷的香味,這些核心意象全部和此時此刻的城鎮生活距離遙遠,是以它變成了一個回憶、一個夢想。”北京師範大學教授張檸說。“它包括了好小說很多關鍵的要素,詩與遠方、人與自然、童年的孤獨,以及少年對成年世界的瞬間了解等等。這樣的故事,我特别喜歡,反正我寫不出來。”江蘇省作協副主席、《雨花》主編朱輝說。“寫出了這樣一個時代被忽略、被抛棄但是有它自身價值的這樣一些事物。”山東省作協主席、山東大學教授黃發有說。

張檸還提出,湯成難常常是用反常化和陌生化的方法來實作詩意化。比如《老馬的木槍》裡,出現了兩個老馬,一個是現實中的老馬,一個是故事中的老馬。故事中的人物和現實中的人物邊界模糊,現實中人物形象和叙事回憶中人物形象邊界的打斷,讓小說實作了詩意化。

黃發有認為,湯成難對日常的關注,不是一地雞毛堆積,而是有着價值的關懷,寫出了失敗者的價值與尊嚴。“是開在塵埃裡的花朵。”比如《一顆大樹想要飛》裡的三個小人物,兩次入獄的李大寶、選擇自殺的孤獨老人馬三爺、孩子被拐的老張,都是被人嘲笑、蔑視的人,但是讀完之後,發現其中暗湧着人性的力量。“對于他們的酸楚、苦難,我們會不由自主地生發出内在的同情和共鳴。”

《思南文學選刊》副主編方岩則說,對于湯成難的一系列作品,他并沒有當作寫實作品去看。《奔跑的稻田》裡的父親出去種地,不斷遷徙、不斷變化郵寄位址,寄回用衣服包裹起來的稻米,這說明很多日常的東西消失了,人與土地的依存關系也消失了。“這些東西去了哪裡?它在土地上流浪,是以這個父親才四處奔襲。”再如《尋找張三》,表面上看是孩子沒有父親,然後通過一張假條還原孩子對于父親的想象,這其實是用一個故事去演繹現在如何寫作的問題。“小說裡假條隻出現一次,假條上既沒有事由也沒有請假時間,張三這個人也是一個很模糊的人。我們不妨将這張資訊不全的假條了解為我們過去生活的碎片、殘迹。”是以,與其說湯成難小說關注日常,不如認為她是關注如何把生活的碎片、殘迹重新處理成一段曆史、一段消失的生活。

談大頭馬——

工程學的特征、實驗性和知識性

對于青年作家的出場,李敬澤曾打過一個很形象的比喻。他說80年代的文學變革要搶麥克風,因為那時候話筒比較稀缺、單一,但是今天不一樣,年輕人可以跑到另外一個天地裡去載歌載舞。大頭馬就是先出現在“另外一個天地”,進而再被主流文學界關注到。2015年之前,她還沒有在主流刊物上發表作品,但在豆瓣上,已經很有人氣,不少年輕人在上面追蹤閱讀她的文字。這也提醒批評家們需要更新眼光和視野。

代代有文學佳人——江蘇研讨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三位青年女作家

△大頭馬

對于大頭馬的創作,江蘇省作協副主席、江蘇省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汪政總結了三個特點:工程學的特征、實驗性和知識性。由小說集《不暢銷小說寫作指南》和《九故事》可以看出,小說創作在大頭馬那裡實際上是一個微工程學,具有技術性、操作性、可預見性和可組合這樣一種工科特點。這也引發了小說的第二個特點,即實驗性。《九故事》裡的小說名,均取自我們耳熟能詳的西方現當代名篇,比如梅爾維爾的《白鲸》、伍爾夫的《到燈塔去》、貝婁的《赫索格》等,大頭馬在繼承了80年代先鋒文學青年性和實驗性的基礎上,又不是重複80年代的青年性和實驗性,進而保持一種張力。而且她的小說,使知識成為寫作的一部分,使知識成為自己建構文學有機的構造物,比如《九故事》的最後一篇,基本上是一篇心理學的科普。

先鋒也好,實驗性也好,大頭馬給人以“不太寫實”的印象。但是南京師範大學教授何平提出,在談論大頭馬小說的類型化時,容易忽視她小說對個人生命等長的時代經驗的處理。比如《白鲸》表面寫九年中的三個罪案,但牽扯的卻是世紀之交中國基層社會豐富的肌理和階層生态,從寫作的寬度和深度看是一部有着青年寫作者“龐然野心”的作品。

“一代人是有一代人的大時代。大頭馬這代人所經曆的1990年代到新世紀變動中的中國,是他們經曆的大時代。《白鲸》涉及到這一代人成長經驗和創傷記憶,特别是在世紀之交很多重大事件,比如1998年洪水、2001年‘9·11事件’,還有他們經曆的父輩失業、福利分房等。她其實是寫他們這一代人的微觀精神史,寫他們的大時代,把同時代人微觀的精神史嵌入到了三個罪案中間。這個小說跟大頭馬其他那些看上去嘲諷、戲谑的小說完全不同。”何平認為,作家如何代入自己的個人經驗去處理龐大的時代,這篇小說提供了一個值得注意的案例。

《南方文壇》主編張燕玲認為,在青年寫作同質化現象比較嚴重的當下,大頭馬像是一匹矯健的黑駿馬,以她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新的富有探索性和實驗性的方式,深掘時代和人性深處的幽和明。

《青春》主編李樯說,大頭馬去刑警隊采風,能夠以一個虛拟的身份去和真人玩劇本殺,她的日常就是在寫小說,對作家來說這是一個特别理想的狀态,而大部分寫作者都不具備這種狀态。在他看來,大頭馬的寫實能力和對文本結構的駕馭能力都很強。

談龐羽——

成長中的叩問者、尋找者、叙述者

90後作家龐羽今年出版了兩部小說集《白貓一閃》和《野豬先生:南京故事集》。《白貓一閃》中的小說篇名都包含了某一種動物,比如鲸魚、白貓、熊貓、松鼠,《野豬先生:南京故事集》裡也有野豬、羚羊小姐等。就這兩部作品而言,動物成為勘察龐羽小說的重要線索。

代代有文學佳人——江蘇研讨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三位青年女作家

△龐羽

中國作協創研部研究員嶽雯認為,這使得龐羽小說辨識度非常高。這些動物不僅給龐羽的小說提供了一種介于現實和超現實之間的意象,成為小說情節的推動力,也是龐羽小說的認識裝置,“我們很容易就會發現這些動物是小說主人公人格的投射,或者可以進一步說是龐羽自我各種分身和鏡像。”比如《野豬先生》裡,不斷來到後山尋覓呼喚野豬先生的“我”是那麼孤獨,龐羽給“孤獨的自我”這一被反複書寫的文學命題增添了特别的意味,這個“孤獨的自我”一點都不凄涼,相反,因為另外一個分身,有了溫暖和詩情。嶽雯也提醒,龐羽一方面可以娴熟地表達想要表達的内容,另一方面也需要擺脫強大的路徑依賴,重新找到叙述的路徑和形式,把已經經過語言和叙述打磨過的自我重新放到曆史和社會的脈絡中,和他人建立強有力的連接配接。

南京大學教授張光芒認為,龐羽的小說大部分的故事叙事背景都隐瞞着一個成長中的叩問者或者說尋找者、叙述者形象,她天然地避開了個人世界觀對叙事的影響和凝固的道德觀對叙事倫理的幹涉和介入。“因為很多作家即使在寫作當中盡最大的努力試圖接近筆下人物的心靈,但是作家的世界觀一旦形成就會影響到小說,避無可避,總是不自覺用現在凝固的觀念作為一個标準去看待這個世界,但是龐羽的小說撕開了這個世界,也撕開了自我。”

在他看來,龐羽的小說雖然有成長者自我的影子,但是從來不自戀。她以日常生活叙述中的先鋒氣質,刻畫出了成長的疼痛感、孤獨感、無助感、非理性,甚至是無方向的流動意識。《野豬先生》就是一個典型代表,故事不是那麼完整、明晰,但是你要看到隐藏的叙事者在打碎這個世界和自我,他在尋找一種東西的時候,實際上是表現了成長過程中的獨特價值,一個不可取代的成長階段。這樣一個叙述者、叩問者形象,使得龐羽的小說建立起了獨特的人與社會、與時代的關系,她就能夠發現生活的秘密和日常的新的邏輯。

南京大學教授王彬彬認為,龐羽的小說語言典雅而清新,總體來說故事性不強,寫得含蓄、朦胧,但是每篇小說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生命的傷痛,往往是通過人際關系、親情倫理等方面的叙述表達這種傷痛體驗。但過分含蓄會帶來一個問題,就是“不夠明确”,一大片的迷茫、朦胧、困惑,造成小說與小說之間沒有辨識度。

年輕人需要重視和肯定,希望他們成長得更好

研讨會由江蘇省作協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丁捷主持。中國作協黨組成員、副主席、書記處書記吳義勤,中國作協副主席、江蘇省作協主席畢飛宇出席會議并講話。吳義勤說,江蘇作協召開三位青年女作家的研讨會,非常有意義。這是落實總書記講話精神,加大青年作家培養力度,促進新時代文學精品生産的重要舉措。他充分肯定三位作家的創作價值:“她們身上都展現了非常可貴的時代性,她們與時代和生活保持着水乳交融密切關系,她們的作品有現實經驗、有時代生活的溫度,當然又有個人體驗的深度,我特别高興的是她們的寫作沒有與時代和現實脫節,而是面向廣闊的時代生活和偉大的實踐,把小我融入大我,從時代和人民的生活中提煉詩意、提取文學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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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義勤

“每當看到有人來重視我們自己的年輕人、來肯定我們的年輕人,我的内心都很開心,喜滋滋的。老師沒有嬌慣我們的孩子,不足的、該批評的地方都指出來了,我就更加感動。”畢飛宇對與會批評家們表達感謝。他說,自去年履任省作協主席以來,他每天都很輕松,唯有一件事讓他焦慮,就是江蘇文學的未來。“江蘇的文學地位,江蘇一代一代的作家有多強、有多好,大家都知道。我們希望新一代作家成長得更好。”三位青年作家未來的創作道路怎麼走,畢飛宇認為可以不要急于定調、定性,“走一點彎路,在美學形态上任性幾下”倒也無妨,可以在摸索中逐漸确立起個人的美學趣味和美學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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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飛宇

文學需要指導,文學需要引導。現場聆聽衆多名家的點評,湯成難、大頭馬、龐羽三位作家表示,感謝作協為青年作家提供寶貴的學習機會。無論褒獎或指正,都是一種鼓舞和鞭策,讓内心更加堅定,将一如既往勤奮創作,為江蘇文學事業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省作協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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