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作者:紅星新聞

今年,作家虹影很忙——推出了兩本新書《女性的河流:虹影詞典》和《月光武士》;根據她小說《上海之死》改編的電影《蘭心大劇院》上映。

最近,虹影又轉型當導演了,根據她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月光武士》正在重慶熱拍。賈樟柯擔任監制,馮家妹、左航、蔡珩、白恩等出演。小說寫于去年疫情期間,當時虹影被困在英國,在受困異鄉的背景下,有關原鄉的記憶變得更加深刻。

近日,虹影在片場抽空接受紅星新聞記者專訪,她不僅談到自己的小說、電影,還有對故鄉重慶的獨特情結。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虹影 本人供圖

談新書:把重慶當作一個人來寫

小說《月光武士》以重慶為背景,窦小明在醫院裡認識了護士秦佳惠。秦佳惠曾給窦小明講過一個故事:一個小小紅衣武士,沐浴月光而來,騎着棗紅馬,闖蕩世界,見不平事,就挺身相助。有一次紅衣武士救了一個誤入魔穴的小姑娘。可是小姑娘不想活下去,他便帶小姑娘去看滿山怒放的花朵,讓小姑娘改變了心意。從那時起,窦小明下定決心,要做秦佳惠的月光武士,保護她遠離丈夫的家暴和折磨……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紅星新聞:小說《月光武士》的寫作緣起是什麼?

虹影:這部書在北京時就開始寫了。(去年)二月到倫敦接着寫,一年多時間才完成。構思這部小說經過了漫長的時間,這個故事像一個很尖利的刺,紮在我的心裡,我是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它拔出來,讓它自己長成一棵大樹,這棵大樹就是我呈現給讀者的《月光武士》這部小說。重慶,我最熟悉的地方。感覺就像一座山一樣矗立在我面前。我不是把一座山給你,我是把這座山上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朵花、經過的一些人通過文字表現出來,讓你來辨認這個世界的好壞。我是把重慶當作一個人來寫。

紅星新聞:在小說裡,秦佳惠和她的父親用筆交流。這是不是也反映了現實生活您和父親的關系?

虹影:秦佳惠跟她父親的這種交流方式,就像我跟我父母,尤其跟我父親的關系一樣,在一個地方就悶坐在那裡,吃飯做事,就是沒有言語上的交流,但隻要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裡的事。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每天早上拿一份“重慶日報”,在堂屋對着天井有亮光的地方看。因為老房子,很破了,過春節時,要在舊牆上糊上報紙,家裡才有種年味。這種習俗我寫到小說裡面了。院子裡的鄰居看見了,來找父親要報紙,尤其是那些欺負我,對我家人不好的鄰居,也厚着臉來要報紙,我父親都給他們。我和父親有時候會坐在江邊,他原來是船上的一個舵手,他會帶我在江邊坐下來看江上的船。他特别想回到浙江,他是浙江人,但是他不說話,我與父親用沉默交流。

我父親是1999年去世的,我母親是2006年去世的,就跟我兩部書寫的時間是一模一樣的。在他去世之後,我到他墳前把一本《饑餓的女兒》燒給他,這些文字好像就是為了給我父親一個交代: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偷偷去見了我的生父,我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反而你在我心中更重要了。多年後,我跟母親談論到生父,還有好多家裡的秘密,我都沒法告訴你,現在都可以用我的文字告訴你,我愛你,永遠想念你。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談轉型:我懂重慶人内心深處的東西

電影《月光武士》根據虹影同名長篇小說改編,以重慶“山城”為地理背景,以一個重慶小家庭為時代縮影講述城市故事。在艱難歲月中,他們互相守護,每個人都互為對方的“月光”,亦互為對方的“武士”,成為叫醒彼此的力量。故事展現出重慶日新月異的城市程序,人與人之間溫暖扶持的美好情感,追述中國往事、重慶往事,重構記憶中的中國。

紅星新聞:近日,您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月光武士》在重慶開機,為何選擇此事将這部作品搬上大銀幕?

虹影:這個是一個機緣巧合,我們準備時間很長了。做這麼一部電影,還原一個原汁原味兒的重慶故事,重慶往事。小說在内容上是30集劇的内容,電影就是以中心街這一條街老百姓的生活為主體,以重慶的美食為主,要忍痛割愛好多東西,但是目前我覺得還是把原來小說當中的最重要的部分保留。

紅星新聞:您覺得寫作和導演工作跨度很大嗎?因為筆下人物是受控的,而拍攝現場總有意外。

虹影:我想寫作和導演是不一樣的工作。寫作是用文字表現一個故事,導演是用視覺表現一個故事,就是用鏡頭來表現,而且好像寫作表面上是一個人的工作,其實寫作也凝聚了很多很多非寫作人的(創作)。導演更是集體的創作,缺一方面都不行,它聚齊衆多人的心血。導演是一個指揮家,就像一個音樂一樣的,包括它的序曲、組曲,然後終結,差一個都不行。

紅星新聞:除了《蘭心大劇院》,您之前的作品也被改變成過影視作品,對于自己的作品被改編,您是否會做出一些妥協?

虹影:我覺得電影就是導演的一個作品,談不上我作出妥協,有些導演做的比較過分,有的做的比較好,本來電影就是一個遺憾的藝術,是以沒有完美的,隻是說那種做的特别過分的,會讓人覺得特别的遺憾,這也是我自己做電影的時候,盡量少留遺憾吧。

紅星新聞:帶着《月光武士》回家鄉拍攝,感受特别不一樣吧?

虹影:回到家鄉拍這個電影受到了各方面的支援,得到很多朋友的幫助,給我們找上世紀70年代的服裝、道具,包括車輛、住宿。我想我拍重慶可能比别的導演要好一點,我會找到最道地的重慶的景,知道那個時候重慶人真正内心深處的東西,不僅是還原,而是呈現他們内在的那種精神氣質,和他們在生活磨難、命運轉折的時候,做出的選擇或做出的犧牲和努力,尤其是情感方面的付出。

紅星新聞:您的多部作品被國内外多家出版社出版,接下來有什麼寫作計劃?

虹影:接下來會再寫重慶的故事,現在已經寫了三分之一,叫《西區動物園》。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談《蘭心大劇院》:

電影《蘭心大劇院》由婁烨導演,馬英力編劇,鞏俐、趙又廷主演,影片講述了太平洋戰争爆發前夕,上海蘭心大劇院在排演新戲《禮拜六小說》的六天時間裡,九個人物在重重諜影下展開的生死對抗。有觀衆表示,電影呈現出非常不一樣的上海,黑白風格的運用恰到好處,極具導演婁烨個人風格。對于這部電影,虹影給出很高的評價。

紅星新聞:根據您的作品《上海之死》改編的電影《蘭心大劇院》正在熱映,作為原著作者您怎麼評價這部影片?

虹影:我覺得這是婁烨拍的最精緻的,而且最有結構的一部電影,這部電影,要再三的看,我想才真正能夠懂得電影裡的藝術。這部電影不是在還原1941年的上海,而是以藝術的建構,來回視那一段曆史;這部電影用黑白的方式呈現也恰到好處。演員也非常準确地表現了那個時候人物的内心,我覺得它是一部非常内心的、特别女性主義的電影,我非常喜歡。

紅星新聞:婁烨導演在《蘭心大劇院》電影裡用黑白的形式呈現,影評人羅傑.伊伯特曾說,“黑白電影有一種夢的質感”,而相對的彩色電影便是更偏向于寫實的。您如何看待黑白叙事?

虹影:在我看來,用黑白的形式很考驗一個導演的功力,我第一次聽見婁烨用要黑白形式做《蘭心大劇院》,我其實心裡面挺吃驚的,因為黑白形式對一個導演來說挑戰特别大。

當我在威尼斯電影節上第一次看到電影以黑白的形式呈現出來的時候,我發現它非常藝術,非常精緻,它其實不完全是黑白,灰色的調子,非常進階的黑白,婁烨的電影,都帶有一種呼吸感,正好特别吻合那個時候的上海。其實那個時候的上海不像現在我們說燈紅酒綠的上海。你想一件美麗的旗袍,如果用灰黑調子呈現出來,非常不一樣。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紅星新聞:《蘭心大劇院》演員陣容強大,您怎麼評價鞏俐和趙又廷等演員的表演?

虹影:我覺得可以說這是趙又廷前所未有的最好的一個表演,這種表演就是沒有表演的表演。我在北京首映的時候就提到了趙又廷,比如說他們(和鞏俐)有吻戲,然後我就說不像演的,他說是真的。鞏俐的角色一反正常女明星身上的脂粉氣或種妖豔,她塑造了另外一個女明星、女間諜。那個年代的女性角色特别感動我,有隐忍,特别控制,特别是于堇跟她的養父說這是我最後一個演出了。對我來說,這兩個演員是特别優秀的。

紅星新聞:原著裡結局于堇(鞏俐扮演的角色)是一躍而下,跳樓身亡,電影裡導演卻設定了一種開放式結局,你會不會覺得少了一點戲劇性?

虹影:這是不一樣的,我當然很尊重婁烨導演的選擇,因為他利用了我小說裡面的戲中戲,讓觀衆進去,也可能說于堇沒有死,就是有一個戲内戲外,開始跟結束的一個互相輝映,就像鏡子一樣,鏡子裡和鏡子外,那種時空的交錯。

紅星新聞記者 張世豪 編輯 蔣慶

(下載下傳紅星新聞,報料有獎!)

紅星專訪│虹影執導個人首部電影:把重慶當成一個人,我懂她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