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影片更影射了現代社會所造就的價值觀,謊言、虛僞與輕視,使青少年們以破壁的姿态沖出成長牢籠,最後杜鵑啼血的現代悲劇。

由曹保平導演的電影《狗十三》将視角放置在一個十三多少女的身上,抛置了原有圍繞青春電影的愛情元素,将類型青春片中的回憶置換成為尴尬處境中殘酷成長核心,以平實的影像風格講述一系列瑣碎小事對于主角“李玩”的影響,并同時以“哪吒之死”的寓言指涉進現實觀衆的回憶空間。
1.真實青春生活的複原
電影在聚焦于李玩的成長途徑時,并沒有套用典型類型片的情節構造,而是将一連串瑣碎的小事堆疊:由狗狗愛因斯坦所激起的一系列沖突。将原本看似不足挂齒的小事通過由李玩視角的切入而被放大,并通過家庭的複雜結構不斷推助李玩的成長。在家長不斷要求的“懂事”與同時卻毫不在意的輕視中,以成頭中自我摸索的苦楚指涉現實。
其一,電影在多數視覺進行中保持了平實生活化的風格,盡可能書寫真實的成長環境,而在鏡頭運用中大量選擇了特寫或近景,鏡頭先通近李玩的面部表情,使觀衆能夠極大地産生并感覺與角色的情感共通點,影片通篇由李玩視角出發,李玩作為成長者的角色改變始終是影片的叙述核心,觀點在對角色的對視中感覺到由反叛者到哀求者再到屈服者的變化,使觀衆不再作為冰冷的旁觀者而存在。這種形同于大多數人普通的成長小事在情感強化後很容易将觀衆拉入情緒共鳴之中。
其二,影片大量采用主觀鏡頭,同上所言同樣加強觀衆的在場感,以鏡光的抖動與主觀視角的遊移,使觀衆位移為李玩本人,使觀衆在不同主體身份間來回穿梭,而産生超越身份的認知。其三,影片取景于古城西安,在影像中的老城區,老街道,導演設定了許多别有意味的角色行為,例如溜冰場的滑冰,以及李玩在煮面後将面伸出防盜網來冷卻的舉動,這些行為在豐富角色的玩劣心的同時,同樣結合了舊城區的景觀形成了一幅懷舊圖景,成為了影片“吸引力”的一個組成部分,并與方言所建構的語言台詞特色拟定出鮮明風格走向,以現實主義的筆觸基底,甩去了青春浪漫色彩的修飾。
2、成長途徑的意象表述
在拉康的理論中,父親有雙重功能,一個是“指代功能”,“由一個個人來代表”,指代那位給予孩子生命的男性,另一個則為“象征功能”,象征着外在的語言法則和社會文化秩序,而在《狗十三》中以父親為首的象征着權威的“反面角色”,在大多數時間處于李玩成長道路中的缺席者,也正因為缺席,他的教育方式往往簡單粗暴,成為了助推李玩長大的急迫推手,父親的面相代指了成人世界的謊言與粗景。但父親并非一個經典意義上的反面角色,相反,他愛李玩,也為她所獲得的成績驕傲,但他的強迫性與不近人情的關懷與教育,同時也從另一層表現了成人世界所具備的獨裁與父權話語下的絕對權威性。他一方面要求李玩懂事起來,長成大人,以揠苗助長的方式促其成長,另一方面又輕視李玩作為一個獨立個體身份處境,隻将其作為了自己的附屬品——一個孩子——而存在。
這種沖突作用到李玩的身上,折射成為了一種被迫成長為父親期望品的長大困境,而以“以後這樣的情況多着呢”作為自我安慰的心理慰藉,合理地作為了服從于命運的旁白。形成了“反叛者之死“的最終結局。而在影片其他意象表達中,同樣使用了大量符号作為成長的代言:忍着惡心喝下的牛奶,在酒桌上拿起的酒杯,因學鳥叫而被擡去醫院的“非正常人”……其中,當李玩在英語課上被罰站時,闖進的蝙蝠在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後,隻有李玩與老師毫不沖動,李玩茫然麻木的表情在青少年的尖叫聲中顯得突兀,當蝙蝠被老師打死,此時的片段形成了兩重隐喻:李玩已經成為了成長中的一員,她長大了,并且蝙蝠被拍死并丢出窗外的舉動,同樣影射了影片前半段被打而屈從的李玩自己,蝙蝠此時作為了她所象征着孩子無性的反叛精神,被家庭所影射的社會力量擊中,被殘忍的丢棄了。
3、成長寓言中的價值展現
青春電影,自以《緻青春》為首的大批純愛電影形成現象級起,在造就了一個被美化過的回憶空間,在學生時期的青澀戀情線中剝離出來的成長隐痛,實則為觀衆提供了一個逃避社會壓力找尋回憶的避風港灣,其根本仍是以造夢為主拉攏了“回憶”的“吸引力”。但随着青春片的進化,以《狗十三》《過春天》《少年的你》為首的新一批現實主義青春電影,則是将視角放置在青春期這一人人有共鳴,并且強化沖擊的成長階段,以現實背景去試圖探尋一種“現代官能症”的最初起因。關于“反叛者”成為“屈服者”的路徑探尋,并指涉進現實生活,形成了一種“哪吒之死”的現代寓言。
《狗十三》便是以青春期的成長為例,在以家庭複雜性加強沖突的同時,展現出青少年在初次面對成人世界,被迫懂事的一種殘忍的無性剝離苦難。它所提供的是一種現代人冷漠與虛僞的追根溯源式的解碼。而在這其中,《狗十三》同樣試圖探讨了以女性視角面對性别時所牽入的身份處境:弟弟撒潑式的幼稚,與高放在片尾“喜歡一個人就為她文身”得不成熟舉動,這些行為在講述男性不易成熟的側寫中,同樣暗示了在李玩艱難的成長之路上,社會施壓于女性的現狀。
成長的寓言下暗藏着男性話語地位中于女性的不公,并在集中的瑣事中,以小事織成一張網,代指為成人世界的壓迫惑,将特立獨行的少女變成乖乖女的過程剖開給觀衆看,形成成長的現實主義切面,在伴随着無師自通的摸索與妥協後,影片更影射了現代社會所造就的價值觀,謊言、虛僞與輕視,使青少年們以破壁的姿态沖出成長牢籠,最後杜鵑啼血的現代悲劇,這是國産青春電影在擺脫了海豚式溫和的造夢藝術之後,形似于鲨魚的尖銳批判意味,它所直接指涉的對象一為象征影片中權威話語權的父親所代指的成人世界,二為李玩在經曆“哪吒之死”後所蛻變為的大多數成年人,這無形中于現實空間形成了一個輪回,并作為沒有出口的答案,是對“現代官能症”的深切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