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文|蕭蕭</b>
秋風起,鲅魚肥。味蕾總是和記憶連接配接在一起。
小時候,父親總喜歡用自行車帶着我走親訪友。他的“大金鹿”牌自行車一路哐啷,我一路歡歌。記得有一年秋風四起時,他騎了一個小時的車帶我去衛斌叔叔家做客。衛斌叔叔家在海邊,村子不大,但四面環海,是膠東常見的小漁村。人還未進村,鹹濕的海風先代衛斌叔叔來歡迎我們了。迎着海風往前走,蛤蜊皮和漁網交織的漁村小路颠簸而狹窄,父親隻好下來推行。大約推行了10分鐘,遠遠看見一條廢棄的漁船,才算進了村。
時近晌午,衛斌叔叔早已在家張羅好了滿滿一桌漁家宴。裝飯菜的不是盤子,全是十寸有餘的大海碗。一大碗紅燒加吉魚,一大碗海兔炒韭菜,一大碗清蒸大蝦,一大碗姜汁海螺,一大碗炝螃蟹,一大碗蒜蓉扇貝……那是我第一次吃海鮮全宴,而且是可以敞開肚皮吃,鼻息處隻有一個“鮮”字。味至鮮則貪,以至于作為壓軸的主食——鲅魚水餃上桌時,雖已吃至八成飽,我依然風卷殘雲般又吃了一盤餃子。衛斌叔叔說鲅魚是他的漁船一早打上來的,韭菜是自己園子裡割來的。鲅魚餃子講究的是魚鮮和韭香,合二為一堪稱鮮美。是以,留在舌尖上的那一口濃郁的鲅魚鮮香至今令我念念不忘。
膠東民間有句俗語“舒服不過躺着,好吃不過餃子”,由此可見餃子在膠東人生活裡的地位。在餃子家族中,又以鲅魚餃子為最。蓬萊人稱餃子為“馉子”,如果翻閱現代漢語詞典,裡面并沒有這個詞,有一個相近的詞叫“馉饳”。“馉饳”這個詞的解釋是“古時一種面制食品”。但是,這個詞在日常生活中已經很少用了,馉饳是什麼樣子,估計也很少有人知道。但書上說的做法卻比水餃和馄饨都要複雜一些:先切出四四方方的面皮,托在手裡,将肉餡擱進去,對角折起,邊緣捏緊,形似等腰直角三角形,再把三角形的兩個銳角合攏到一塊兒,疊壓、捏緊,成品像花骨朵一樣含苞待放,最後再入油鍋炸黃,用竹簽子串起來,這便是馉饳。
《山東民俗·日常食品》曾記載一種鲅魚餡的馉饳:“大魚馉饳,取新上岸鮮鲅魚,片肉,剁或切為餡,少佐鹽,略加韭菜、油,包為餃子,大如小兒拳,煮熟,每碗隻盛兩隻,中等飯量,六七隻盡飽,吃來極為酣暢。”暗猜想,這當是鲅魚餃子的原始版了。
作為土生土長的蓬萊人,雖然已離開故鄉二十年了,但骨子裡依然認為蓬萊的鲅魚餃子最好吃。好吃的秘密為四個字“鮮而有道”。鲅魚是清早五六點鐘從海港碼頭上岸的,魚身光滑有光澤,新鮮到一破膛就流血水,豈能不鮮?調制鲅魚水餃餡,“攪”力是道,鮮鲅魚去刺後剁成泥,混合少許五花肉餡,加入蛋清、花生油、韭菜末,需要用筷子朝一個方向攪動,中間不能換方向,一氣呵成才行。一盤合格的鲅魚水餃,皮薄餡大,餡料q彈有力,口感才鮮美。
在膠東,吃鲅魚水餃也有幾分講究。漁民的粗放吃法是一口水餃一口蒜瓣,不求精緻,隻求那份酣暢淋漓的感覺。一般家庭吃法則是調碗汁:用醋、味極鮮、香油加姜、蒜分别調成姜汁和蒜汁。趁熱夾一個皮薄多汁的水餃,咬一口,汁水鮮香四溢,意猶未盡,再蘸上點兒喜歡的碗汁小料入口,醋的酸爽、韭菜的辛香、五花肉的軟糯瞬間在口腔中完美融合。
來北京工作後,一個人常常食之無味,分外想念舌尖上的故鄉。天一涼,心心念念的便是鲅魚餃子。為什麼一定是餃子?莫言在《餃子歌》裡短短數言道破真谛:餃子啊餃子,你優美流暢的線條,你光滑潔白的表皮,你五花八門的包容,你千奇百怪的滋味,你赴湯蹈火的英勇,你無私奉獻的品德,每當我想起你的名字,我就感到生活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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