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馮連偉原創丨快樂老家(散文)

馮連偉原創丨快樂老家(散文)

快樂老家

文/馮連偉

過年,隻有回到老家,才有過年的氣氛,才能找到小時候過年的快樂。

二0二一年的農曆臘月二十八,冒着凜冽的寒風,我又走在回故鄉老家的路上。

如同吹着口哨般的北風,一會向上,一會向下,忽左忽右,擊打着車窗;趕年集的人群穿着厚厚的衣服,圍着厚厚的圍巾,把整個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車内的我悠閑地眯着眼睛,腦海裡又浮現出與本家小侄通電話的情景:

“三叔,你什麼時候回來過年?給你殺了兩隻家養的公雞,還有兩條從東河(沭河)裡逮的野生鯉魚,你侄媳婦還給準備了湯圓面、糖瓜……”

有娘的時候,回家過年直奔娘的跟前。娘走了,爹去了,平時老家大門上的鎖是一直鎖着的。

侄子們每到春節之前,都要給我通個電話,把他們給我準備的年貨彙報一下,确定一下我回家過年的時間,最後還要問一下我還需要他們準備什麼。

每次電話那頭的小侄子說得很有激情,電話這頭的我心情很激動。

人就是這樣簡單,簡單到被人提醒着,被人惦記着,被人關心着,一句問候就如一縷陽光如同冬天裡的春風,頓時溫暖溢滿心頭。不由自主地哼唱起陳明演唱的《快樂老家》: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發;

夢已經醒來,

心不會害怕,

有一個地方,

那是快樂老家。

故鄉是有曆史的,故鄉最初的村名叫“樊母村”,相傳漢朝大将樊哙的母親在此居住。

最初到故鄉安營紮寨的就是我的老祖馮鶴峻,此後又有諸葛亮的後人五兄弟來落戶,如今故鄉的鄉親都是馮和諸葛的後人,雖有姓氏的差別,但暖暖的鄉情已經融入到在這裡生活的兩個姓氏的子子孫孫中,親如一家人。

故鄉的村莊不大,人口繁衍不快,到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時候,故鄉還是隻有500多人的小村,一條東西大街和一條南北巷構成了村莊的骨架。

南北巷最初是指的位于村莊東側的一條巷子,巷子的最南端到了村莊南側的水汪,我們稱為“前汪”;巷子的北端延伸連接配接一條出村的路,一直通到兩華裡外的一條官道,過去叫岚兖公路,現在已經成為一條國道。

東西大街是村莊的主街,大街為軸,向南北發展,大街的東側就是沭河。

沭河是臨沂人的另一條母親河,源出沂蒙山區的沂水縣沂山南麓,同沂水準行南流,過郯城縣入江蘇省。沭河流域是中國文字的發源地,著名的大汶口和東夷文化主要發祥地。

問我故鄉在哪裡?故鄉位于沭河西岸,這裡一馬平川,土地肥沃,民風淳樸、風景優美。

唐代詩人孟浩然在《過故人莊》中是這樣描寫的:“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我出生的村莊可以說有水無山,詩人高鼎的《村居》描寫的情景更符合我的故鄉:“草長莺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鸢。”

出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我,從記事起就對爹娘口中的“東河”(沭河位于村莊的東側,鄉親們都是把沭河叫東河)充滿了向往。

那時的沭河水清如鏡,沒有污染,渴了可以直接用手捧起河水入口,一絲絲甜滋潤心間。沭河岸畔是上百畝的林場和果園,沿沭河是一排垂柳,春暖花開,楊柳拂面;夏天抓魚摸蝦;秋天采果摘梨;冬天白雪皚皚,在河面上破冰求魚。

老家,讓我快樂。親人般的鄉鄰,溫暖的草屋,父親的小推車、旱煙袋,娘頭上的花布巾,大姐手中的繡花鞋墊……

我出生在農村,是一個地道地道的農民的兒子。

長大了,成人了,工作了,成了半個城裡人,往往不經意間,說話做事都還是表現出農村人說話的語氣和習慣,媳婦這時就會說上一句:“你這輩子都改不掉你在農村養成的習慣。”

我會非常自豪地回複她:“那是已經長到骨髓裡的細胞,刻着故鄉深深的烙印,改不了,磨不掉,我會把它帶到棺材裡的。”

其實,讓我自豪的我的農村人的習氣是純樸、率真,隻想讓别人說一句好話的把“面子”看得無限大;為了讓别人說聲好可以自己忍饑挨餓,也要把僅有的一個煎餅一個雞蛋遞到别的手裡。

和在城市的高樓居住了很長時間還認不清一個樓棟裡的鄰居相比,我終生難忘鄉鄰的親情,那個不足千人的暖暖的村莊。

走在城市繁華的街道上,心裡最溫暖的還是難改的鄉音,難忘的還是故鄉的家常菜,讓我不再感覺孤獨的還是鄉親們那不帶回報的笑臉。

今年春節前夕,年過六旬的大哥回故鄉給先人們上年墳時,在老宅住了一宿。大哥說我需要去看看我們的“三叔”。

當大哥說出三叔的名字時,我知道這是本村諸葛姓氏的一個鄉鄰。我們倆人邊問邊找,見到了已經快七十歲的三叔時,他的視力模糊,大哥報上自己的乳名,三叔這時激動了,一把攥住大哥的手,把大哥拉到他的身邊,兩個都已是頭發花白的人開始重溫兒時難忘的時光。

幾十年的歲月過去讓三叔刀削般的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皺紋,曾經挺拔的身軀已經被生活的沉重壓彎了腰,隻有兩個人又回憶起那風風火火的讓兩人刻骨銘心的事件時,似乎又回到了火熱的青春歲月。

“你還記得我娘得了急性腸炎,疼得在床上打滾,半夜三更的,我娘讓我去砸你和二叔家的門,然後你和二叔用地排車拉着我娘上了公社醫院,值班的醫生很不耐煩地給娘打了個小針,娘還是疼得在床上打滾,我那時小,隻會掉眼淚,你和二叔一商量,下決心去相公醫院,又用地排車拉着娘走了一個多小時,到了相公醫院,醫生給娘挂上吊瓶,終于娘不再喊疼了。天明了,你和二叔又用地排車把娘給拉回了家。”大哥一氣說到這裡,三叔的手還緊緊地攥着大哥的手,接話說:“你娘我得叫姐,俺姐得病,别的幫不上,力氣又不花錢,眼看着俺姐疼得直打滾,必須再去找能給她治病的醫生。”

大哥邊擦淚邊說:“我娘活着時經常說起這件事,她說不是你二叔和三叔,你娘可能就沒命了,不能忘了你二叔三叔的恩情啊。”

“這算什麼恩情啊!俺姐年輕的時候幹婦女主任,還幹接生員,家裡這些孩子那時都是俺姐給接生的,不管是下雨天下雪天,不管是白天還是深夜,隻要去敲你家的門說接生孩子,俺姐那是穿上衣服拿上包袱就走,咱村裡得有上百口人都是俺姐給接生的,她從未圖什麼回報啊。”

“唉,說起這事我們做兒子的的确為娘驕傲,她去世前,全村的鄉親來看望她的得有上百人,送雞蛋送牛奶;娘去世出殡的那天,又是上百人給她送行……”

那天下午,三叔和大哥一直拉呱拉了兩個多小時,有時笑有時一起流淚,大哥臨走的時候給三叔放下了一千元錢,三叔給大哥收拾了一包自己炸的年貨。

一起回家的路上,大哥還在給我聊他對鄉親們的那份懷念之情,他說:“你比我幸福,離家近,可以經常回老宅看看,平時鄉親們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們幫忙時,隻要不是違法亂紀的事,都要毫無保留地去幫助他們。”

其實不用大哥囑咐,我一直沐浴在濃濃的鄉情之中,感受着鄉情的溫暖。

“老三回來啦?上我家吃飯,咱殺隻雞喝一氣。”幾乎每次我回老家,我的鄰居大哥都會說這句話。

大哥的生活過得不是那麼寬裕,兩個兒子成家娶媳婦都要跟上時代的步伐,大平房帶挂耳四間,女方彩禮要有轎子車,當兩個兒子都娶上媳婦大哥也累彎了腰,但對大哥來說,一輩子熬了什麼?熬了個兒孫滿堂,這就心滿意足了。

我每次回老家,隻要被大哥遇到,他總是笑呵呵地邀請我去他家吃飯,雖然我一直未成行,他家的大公雞也一直在打鳴,但這份情誼卻讓我難忘。

當年離開故鄉時的決絕早已是年少無知的代名詞,記不起背着厚重行囊離開故鄉的淚眼婆娑,難忘的是故鄉暖暖的親情。

累了,故鄉是遊子褪去孤獨最溫暖的頭枕。

2022年3月9日夜寫于濟南

馮連偉原創丨快樂老家(散文)

【作者簡介】馮連偉,山東臨沂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副會長、山東自然資源作家協會副秘書長。作品散見于《閱讀》《散文海外版》《散文百家》《綠洲》《中國報告文學》《當代散文》《山東文學》《時代文學》等雜志;有作品選入各年度散文選本,曾獲山東作協頒發的《時代文學》年度散文獎、《齊魯作品年展》最佳作品獎、全國散文大賽等若幹獎項;著有《靜水深流》《真水無香》《似水流年》《掬水留香》《水,在說》等散文集。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