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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作者:佳易博覽

作者:山佳

2020新冠疫情的爆發,仿佛在以往的慣性中,“啪嗒”一聲被按了暫停鍵,月亮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了。直到今天,出入各種公共場合,掃碼成了必備,否則望門興歎。

近期,看了《十三邀》主持人許知遠采訪錢理群錢老的視訊。錢老,北大著名教授,就是那個提出”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概念的學者,也是大師王瑤的弟子,與陳平原同為師兄弟。

針對此次疫情,錢老提及——

現在(疫情之下),我們處在一個無真相、無共識、沒有确定性的時代。

問:“在這樣一個時刻,您怎麼應對?”

錢老說,“我給自己定了三條,觀察,不輕易下結論;等待,很多事情現在不能着急,需要有耐心;但還是要堅守自己的價值判斷,不能在一片混亂中跟着大家走。”

微微數言,高屋建瓴,也讓我們多了一個看待問題的視角。

都說看一個男人的最高品味,就是看他的妻子。那麼錢老的夫人,又是何樣的風采呢?

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01

錢理群與夫人崔可忻,相識于貴州安順,說來都是天涯淪落人。

上世紀四十年代,有一部有名的電影《三毛流浪記》,而錢理群就在其中飾演一位富家少爺,其實那就是他的家境底色。

錢理群,1939年出生在重慶,在南京讀國小、中學。外公項蘭生,著名的維新派人士 ,曾任大清銀行代理總辦、浙江大學校長;老媽項浩,從小就接受英文教育;老爸錢天鶴,農學家,當年留美在康乃爾大學深造,胡适是他的同窗,曾任重慶國民政府經濟部農林司司長,1949年後任台灣農業複興委員會農業組組長。

1949年後,有老爸在台灣,這樣的一個家庭背景,可想而知,錢理群在1960年北大中文系畢業後,就被配置設定到貴州安順的衛生學校、師範學校任教。

崔可忻,上海中西女中畢業。一說中西女中,腦中映入四個字“貴族女中”,著名的宋氏三姐妹,還有永安公司老闆的千金戴西,均在那裡就讀。總之,那兒的女生,家裡絕對是有一定經濟實力的。

1960年,可忻畢業于上海醫學院,就被配置設定到貴州安順。從繁華的大都市,一下子到了偏遠山區,其間的落差可想而知,那就是“從天上,一下摔到地下”。

也許命運就是這麼詭異,錢理群與可忻,在貴州安順結婚了,那是1976年。沒錯,雙方均為大齡青年。

用錢理群的話講,我那樣的一個家庭背景,一個“危險分子”,一般人都不敢搭理我。而可忻就不害怕,敢于同我講話。

最可敬的是,當錢理群在政治上身處低谷時,可忻從不灰頭喪氣、自怨自艾,更不會身臨其境,感同身受,而是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風輕雲淡。N年後,夫君錢理群直稱自己的愛妻“内心特别堅強”。

當然,錢理群的諸多弟子們,也不清楚,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的錢老師,憑什麼迷住了上海大小姐可忻,而且還成為他生活中的總設計師?!

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02

1978年,錢理群考入北大中文系,就讀研究所學生。從1960到1978,彈指一揮間,錢理群已到39歲的壓線年齡了。

在貴州,錢理群考入北大研究所學生的消息,還上了報紙,人們都特佩服這個才華橫着溢的小個子。

錢理群去了北京,而可忻還留在貴州。兩人是丁克家庭,沒有子女。直到1984年,她才調入北京。在可忻眼中,既來之,則安之,貴州是她一生中工作最充實的地方,懸壺濟世,治病救人,生命時刻在此升華。

雖說錢理群在專業造詣中,有他的優勢強項。但在生活中,他則是軟弱的。他需要妻子的大包大攬,大力支援。從此,可忻就身兼數職,如管家、大廚、秘書、保潔員、私人醫生、鋼琴師、理财師、采購員……

有一次,有個學生親眼所見,前面的崔師母昂着頭走,後面的錢老師碎步緊跟,并且口中一遍遍地在磨叨:”是我弄錯了,弄錯了,你就别生氣了好嗎,别生氣了好嗎?”

得,别看錢理群是北大知名教授,但在妻子面前,卻是一個十足的妻控,面子要來有何用,老婆高興才是王道。

就是這樣,可忻也最讨厭别人稱她”錢夫人“,她有她的人格,她有她的獨立,她更願意人們稱她”崔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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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錢氏夫妻,住過劉家窯,燕北園,直到買了楓丹麗舍的房子,可忻才算滿意。畢竟,前面的房子,不是太遠,就是太老,禁不起上海大小姐出身的她首肯。

喬遷之喜,至愛親朋前來上門,重頭戲還是在于品嘗可忻的手藝。像需要花費時間的珍珠丸子,可忻就提前一天做好,放置冰箱,等客人一到,蒸熟即可。

七八個人,十來道上海菜,精美、精緻,兼具食客的味覺與視覺,讓人食指大動,真是一場極具專業水準的盛宴。

從此,每年朋友聚餐,可忻就是指定餐館的那位。況且,無論誰做東,她都是負責點菜的那個人。當然,可忻總是一邊推辭,一邊當仁不讓。

看着可忻“大權在握,揮灑自如”的神态,錢理群就是兩個字“譽妻”,四個字“超級譽妻”。我家可忻,氣質是最優雅的,穿着是最得體的,點的菜還是最中吃的,這就是“完美生活”!

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04

随着年紀漸大,可忻經與夫君錢理群商量,斷舍離之後,兩人搬至泰康養老院。這,就意味着把所有的房産全部處理掉,以養老院為家。

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如果先走一步,那麼另一個人該如何面對這個冰冷的世界。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說幹就幹,這是可忻的超級執行力。

當可忻把此消息告訴諸多朋友後,朋友們也不覺驚訝,因為錢家的事,一向都由她負責,她是大事小事一肩挑。

入住泰康後,錢理群的大作,一部接一部,水流不斷。可忻倒是很淡定,有時還會故意凡爾賽一下,調侃一下:雲裡霧裡的,每天就是雲裡霧裡的。要知道,錢理群是知名學者,文章可是稿酬不菲啊!

可忻愛唱歌跳舞,一進養老院,她就成為合唱團的中堅力量,教會的活躍成員,是活動組織者們的核心智囊,更是新朋友圈的向心力。同時,她也為夫君引入不同的朋友,為他創造地進行朋友訪談,以便更好的休息。

此時的可忻,已不是錢夫人;而錢理群,成了可忻的先生。這,也成了可忻晚年的主動突圍。

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05

都說人越到老年,越是懼怕死亡。但在錢氏夫婦這裡,所有的話題,都是可以拿出來,都是可以被讨論的。

這不,2019年,兩人都先後檢查出癌症,兩人均達成一緻意見,不再進行過度的治療,以保證生命品質。錢理群照樣寫他的文章,可忻照樣唱她的歌。

2019年1月22日,可忻被發現已是胰腺癌晚期。她忽然決定,要在六天後社群春節聯歡會上做“告别演唱”。

這能行嗎?錢理群為自己的愛妻擔憂。果然,第二天晚上,可忻就疼得睡不着覺。之後連續兩天去打點滴,直到不得不住院治療。

終于在聯歡會當天,可忻以一曲《我的深情為你等候》,向所有她愛的人告别,她的夫君就坐在首排,用相機留下妻子最後的時光。

三月的一天,可忻告訴夫君錢理群,她想編一本紀念文集,收入自己的著作、論文和回憶文章,以及親朋好友和學生的“印象記”,再加上錄音、錄像,好有分量感了。

一般而言,紀念文集都是人走後的一本冊子,至于主人公那是讀不到的。這次,可忻一反正常,而錢理群更是全力支援。由學生輩的四人組成編輯小組,組稿、編輯、聯系出版。不到二十天,大功告成。

每天,可忻靠在病床上,與夫君讨論近四十位朋友的印象記,也是她最後時光的巅峰時刻。哪篇寫得好,哪篇妙在何處,都是拿出來可以細品的味道。

也是,既有可忻交往近四、五十年的朋友,還有才結識新兩、三個月的新朋友。回憶其中,就是回憶自己的曆史,也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這裡,禁不住想起楊绛先生,想起她為女兒錢瑗編著的一本《我們的錢瑗》。裡面,也是諸多好友為錢瑗寫的紀念文章。有中學時代的閨蜜,也有相知至深的同行,更有亦師亦友的學生。

隻可惜,錢瑗這個“錢家的讀書種子”,壓根不知身後的這本書,那是老媽為她留在人間的一抹微光……

而可忻,沒有這個遺憾,可終究是癌症晚期,其生命,永遠定格在2019年8月4日,80餘年的生命旅程到此為止。

可忻生前,還一再叮囑夫君:千萬不要開追悼會,告一個别就可以了。若有親友、學生想見見我,就到我的住房來,看看我留下的著作、我珍愛的CD光牒,聽聽我唱的歌,看看我的錄像,就像以往來我家做客小聚一樣,重溫當初美好的時光。

為此,可忻精心選擇了一張她認為最美麗、端莊的照片,她要永遠用她清澈的目光,凝視着她所愛的朋友們。

錢理群夫人崔可忻:平靜從容,我選擇用深情畫上生命的終止符

喜歡那種經曆了大風大浪,卻還平靜地像隻是下雨時踩濕了褲腳一樣的人。那樣的人性格裡有一種從容不迫的力量,也溫柔,也不慌不忙。

如今,可忻的鋼琴上,依然站着金發碧眼穿着禮服裙的洋娃娃,還有她最愛的玩偶,悠然地坐在琴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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