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絲絲楊柳絲絲雨
八十七
農村的傍晚景色如詩如畫，甯靜而美麗。夕陽的餘晖灑滿了大地，将天空染成一片金黃色，仿佛一幅巨大的油畫在眼前展開。
遠處，青翠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溫柔。山腳下，一片片稻田像是被披上了金色的外衣，閃爍着誘人的光芒。微風吹過，稻田裡泛起層層漣漪，仿佛在訴說着豐收的喜悅。
近處，一條清澈的小溪靜靜地流淌着，水面上映着夕陽的倒影，閃爍着點點金光。小溪旁，幾棵老樹伫立着，它們的枝葉在夕陽的照射下，投下斑駁的影子。偶爾有幾隻鳥兒從樹梢飛過，發出清脆的叫聲，為這甯靜的傍晚增添了幾分生機。
遠處的村子，炊煙袅袅升起，空氣中彌漫着飯菜的香氣。這樣的農村傍晚景色，既讓葛玮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甯靜與和諧，也讓她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與溫馨。
葛玮他們回到家裡時，天已經黑透了。因為第二天要走，是以葛玮也沒吃飯，就拿着給司徒聰伯父和伯母買的營養品去了司徒強的家。當然，和每次一樣，凳子還沒坐熱，司徒壯就來了。
“小葛，每次都是你回來，也不見老三回來，他就那麼忙？”司徒聰伯父的語氣中充滿了質疑
“伯父，他确實特别忙，他帶的營訓練任務很重。”葛玮解釋
“嗯，你告訴老三，就說我講的，為國家忙是對的，可也不能忘了小家，忘了我們。”
昏暗的燈光下，司徒聰伯父自顧自地說着，沒有看葛玮一眼，所有人都是安靜地聽他講。葛玮第一次到司徒聰家就已經發現，司徒聰伯父在這兩個家特别有威信，他說任何話，都沒人反駁。
“回去之後，你告訴老三，就說我講了，二哥是哥，大哥也是哥。他不能隻幫二哥，不幫大哥。他們三個是親兄弟，老話說得好，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他經濟條件好，又是軍官，要懂得怎麼處理和大哥、二哥的關系，不要讓我們這些老輩人操心，也不要讓外人說閑話。”
司徒聰伯父說完這句話，屋子裡突然靜極了，除了司徒聰伯父，所有人的目光不 約而同的都投向了葛玮。
葛玮先看了看司徒壯，隻見他神情特别難看，很顯然，司徒壯非常生氣。葛玮又看向翠香，她的眼神迅速躲開。葛玮最後看向司徒強，他則迅速低下了頭，沉着臉，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司徒聰的伯母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進了旁邊的廂房，葛玮回來這麼多次，還真從來沒有聽見司徒聰伯母說過一句話，她給葛玮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個“影子”。
“好!我一定把伯父的話帶給司徒聰！”葛玮看完衆人之後，這才笑盈盈的說了這句話。然後，葛玮稍停了一下，又接着微笑道，“伯父，我們剛結婚時，司徒聰經常和我講你對他的好，說他小的時候，一到夏天，伯父就挑着兩個大籮筐去漢口賣菜，一頭是他，一頭裝滿了蓮花白。伯父賣完了菜，會在西瓜攤撿一大筐人家吃剩的西瓜皮，再一頭挑着他，一頭挑着西瓜皮回來。到家後，伯父就在池塘裡把瓜皮洗幹淨，讓他和妹妹吃。司徒聰還告訴我，伯父撿回來的西瓜皮可甜了。”
葛玮說到這裡，轉向司徒強和翠香，“大哥大嫂，司徒聰也經常給我講你倆對他的好，他說自己上國小時最怕對不起的老師就是大嫂，因為大嫂老是督促他學習。大哥，你不知道吧？司徒聰其實最羨慕的是你！”
司徒強聽葛玮這樣講，擡起頭看向他，神情中有着不解，“他羨慕我啥？”
“他羨慕你當兵，說你戴的紅五星、紅領章特别好看，說你抱着他，給他買冰棍，讓他好好學習。大哥，司徒聰記得你對他說的每句話。伯父、你和大嫂，是給他打開窗子看外面世界的人。”葛玮掃視着司徒聰伯父和他的大哥、大 嫂。
葛玮說完這些之後，又轉向司徒壯，“二哥，你就不用多講了，司徒聰說自己最該感謝的是你，如果沒有你幫着父母撐這個家，就不會有他的順利長大。”
葛玮又笑了笑，然後看向司徒聰伯父，“伯父放心，在司徒聰的心裡，這個家的每個人都一樣重要，沒有親疏遠近之分......”
這是葛玮對司徒聰家人講話最多的一次，也是最直接的一次。因為她已經做出決定，除非發生特殊情況。否則，這很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回這個家了......
現在已經是淩晨四點了，柏樹不放心剛做完手術的成思娟，依然坐在成思娟的病床前守護。學校請了一名中年女護工，早已在簡易床上睡着了。
成思娟的手術做了四個多小時，手術很成功。萬幸的是，被撞飛的她，隻是股骨粉碎性骨折，臉部被擦傷，有輕微腦震蕩，但顱内沒有出血。她當時之是以出現大量出血，是因為小腿動脈被斷骨戳破。成思娟的主治醫生對柏樹說，這個女孩的求生欲特别強，目前已經脫離了危險，從觀察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柏樹之前特别擔心成思娟顱内出血，因為一旦顱内出血，不管出血量多少，都會給身體健康帶來太多危害，會壓迫腦神經，引發偏癱，還會誘發癫痫。嚴重者，會導緻中樞神經受損，進而形成昏迷，或者變成植物人，甚至直接出現腦疝，導緻死亡。
看着全身被白紗布緊緊包裹的成思娟，柏樹無聲地歎了口氣，暗想，“這個女孩子也确實夠命運多舛了，棄嬰，養父母早亡，失明，現在又......”
“師兄，思娟是我們三家共同的妹妹，她在雙城上大學，離我們太遠，我隻能把她托付你了......”
柏樹的耳邊突然響起葛玮的話，他激靈了一下，收回思緒。他看了看手表，快五點了，離葛玮到雙城還有一個小時。柏樹要去火車站接她，他一是要早點告訴葛玮有關成思娟的情況，不讓她再擔心。二是他不想讓葛玮在冷冷清清的淩晨獨自來醫院。
昨晚，柏樹已經按照雲岩留在他傳呼機上的電話，分别給雲岩、成思明和雲珺打了電話，将成思娟已脫離危險的情況第一時間告訴了他們。現在，隻有在火車上的葛玮還不知道。
柏樹走到成思娟病床的另一側，叫醒了護工，告訴她自己要去火車站接人，讓她一定注意留心成思娟，有情況馬上找醫生。
柏樹經過護士值班室時，又叫醒趴在桌上睡覺的值班護士，一是讓她給自己開門，二是告訴她自己去火車站接人，請她留心成思娟的情況。這些護士從學校老師和成思娟的主治醫生口裡已經聽說了柏樹的身份，對他是特别客氣，讓他盡管放心去接人......
火車準點到了雙城，葛玮提着小皮箱随着人流剛出站口，柏樹就看到了她。
“玮姐！”柏樹大步迎向葛玮
葛玮看到柏樹，很是吃驚，一連聲問道，“你咋來啦？娟兒咋樣？脫離危險了嗎？”
“你放心，手術很成功，已經脫離危險了。”柏樹接過葛玮的皮箱，看着她明顯浮腫的臉，心疼極了，“沒買到卧鋪吧？”
“沒有，不過還好，後半程硬座有空位，我躺了一會兒。”葛玮随着柏樹向前走
“看你都憔悴成啥樣了，走，我先帶你去吃點熱乎飯，然後到我宿舍好好睡一覺。”柏樹邊走邊看旁邊的葛玮
“我想先去看看娟兒！”葛玮小聲說
“你現在去，也進不了病房，你就放心地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再去。對了，我已經給她哥嫂，還有一個叫雲岩的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思娟已經脫離了危險。”柏樹寬慰着葛玮
“你咋有他們的電話？”葛玮很是疑惑
“是那個叫雲岩的人先給我發在傳呼機上，我打過去的。”柏樹解釋
“哦，我明白了。”葛玮點了點頭
“明白什麼？”柏樹伸手叫計程車，但車被另一個人攔住，先上了車。
“我把你的BP機号留給了蘇玙，肯定是她給了雲珺，然後雲珺又給了成思明和雲岩哥。”葛玮又接着解釋了一句，“雲岩是雲珺的二哥！”
“嗯！應該是這麼回事。”
柏樹早已認證雲珺和雲岩的名字，猜出倆人應該是親戚。是以，當他聽葛玮講雲岩是雲珺的哥哥時，并沒有感到意外。柏樹招手又叫一輛駛過來的計程車，計程車停下，柏樹先讓葛玮上了車後座，把小皮箱放在她旁邊，然後自己坐在了副駕駛座。
“師傅，去軍醫大學南門。”柏樹對中年男司機說
路上，雖然柏樹沒有說自己陪了一晚上床，但葛玮從他的黑眼圈和疲憊的精神狀态，已經看出他沒有休息好。于是，倆人都有意沒說話，都想讓對方休息一會兒。
柏樹和雲岩一樣，是真正象牙塔裡的天之驕子，倆人博士後畢業後，都被留校。前年，柏樹因多項學術成果獲得全軍科技獎，成為軍醫大最年輕的副教授。是以，參加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房分房打分時，沾了不少政策光，分到了一套小三房間，着實羨煞了不少人。去年，成思娟養病時，雲珺和成思娟就是住在他這裡。
這些年，給柏樹介紹的女朋友很多，但柏樹均以各種理由婉拒了。倒不是因為他曾傾情于葛玮，就拒絕其他異性。而是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趁年輕，盡可能多地搞科研，以至于他的父母都有些後悔讓他上軍醫大了。
柏樹和葛玮下了車，柏樹便先帶葛玮吃了馄饨，小湯包，糯米粥。然後他們才回了家，吃過飯的葛玮感覺舒服了很多，本來葛玮提出先去看成思娟，但還是被柏樹阻止了。葛玮一想，柏樹說得也對，現在不到7點，确實也進不去病房，況且醫院也有柏樹的聯系方式。再說了，這一去，可不是一兩個小時的事，很可能會是一天。是以，葛玮同意了柏樹的提議，倆人都抓緊時間休息......
成思娟徹底清醒時，已經是自己出車禍的第五天了。她睜開腫脹的眼睛，隐約看到嫂子雲珺和哥哥成思明坐在床兩邊，她微微動了動，立即被雲珺發現。
“娟兒，你總算醒了。”雲珺握住了成思娟的手
“嫂子！哥！”成思娟叫了一聲，但其實隻是嘴巴動了動，并沒有發出聲音。
“娟兒，你感覺咋樣？”成思明伏下身，輕輕問成思娟。
“我沒事！”成思娟說，依然沒有發出聲音。
“思明，你别和娟兒說話了，讓她好好休息。”雲珺起身倒水，“娟兒，你得喝點水。”
“嗯！”成思娟微微點了點頭
柏樹提着一塑膠袋飯盒推門進來
“娟兒醒了！”雲珺小聲對柏樹說
“真是麻煩你了，又買這麼多！”成思明接過塑膠袋，放在床頭櫃上。
“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氣了!”柏樹擺了擺手，向雲珺伸手要杯子，“珺姐，來，我給思娟喂水，你和思明哥吃飯，别涼了。”
“你吃了嗎？”雲珺把杯子遞給槐樹
“吃過了！”柏樹接過杯子，給成思娟喂水，“思娟，我剛才問過醫生了，說你恢複得非常好。你放心，沒有破相，就是還有點腫，再過幾天，等消了腫，就可以把頭上的繃帶拆了，到時你就能照鏡子了。”
柏樹微笑着說，聲音是特别的溫柔，就好像在對一個小女孩講話。成思娟也是特别安靜地聽，乖巧地喝水，偶爾點點頭。
“娟兒，你昏迷這些天，柏樹每天都來看你。我們沒來之前，都是他在照顧你。”正在吃飯的雲珺和成思明交換了個眼神，笑着小聲說。
“不止我，還有你玮姐姐，她的假到了，前天才回去，玙姐姐也是每天都打電話問你的情況。”柏樹很自然地補充
“對，對，你玮姐姐比我和你哥都來得早。”雲珺緊着說，她不想讓柏樹産生誤會，畢竟柏樹是因為葛玮的關系，才幫她和成思明照顧成思娟。
成思明大口咽下饅頭，這才說道，“娟兒，你放心，我和你嫂子都會陪着你。”
成思娟微微點了點頭，兩行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流下。
“是不是很疼？”柏樹一臉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