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觀衆看到的《芭比》電影正式開拍之前，安妮·海瑟薇和編劇奧利維亞·米爾奇（Olivia Milch）一起接觸過這個項目。在米爾奇的原始構想裡，海瑟薇扮演的芭比“是一個被芭比樂園排除在外的芭比，永遠的局外人”。盡管兩人最後沒有被選中拍攝，海瑟薇還是對《芭比》成片贊不絕口，特别是電影中的一段獨白，可被視作她職業生涯的寫照：“做女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你必須瘦，但不能太瘦，而且永遠不能說你想變瘦，必須說你想要健康，然後悄悄瘦。你必須有錢，但不能太有錢……你要熱愛做母親，但不能總是談論你的孩子。你必須做職業女性，但也要時刻為他人着想。”海瑟薇出道時被告知“不夠性感”“職業生涯不會長壽”。2013年，她的事業如日中天，又多次被評為“好萊塢最讨人厭明星”排行榜中的一員。讨厭她的人發起了“恨瑟薇”（Hathahate）活動，觀衆說讨厭她“太完美、太努力、從不掩飾自己想要征服好萊塢的野心”。
十多年後，海瑟薇在4月的《名利場》雜志最新采訪中坦言，網際網路對她的憎恨讓她錯過了許多表演的機會，“導演不敢選我，劇組覺得我有毒”。她花了很多時間消化被憎恨的現實，“我逐漸意識到‘我感覺如何’比‘我看起來如何’更重要”。2024年5月起，海瑟薇的兩部作品将在流媒體與電影院上映。她似乎重新被網際網路接納、喜愛。有媒體評價，人們對海瑟薇的憎恨是一次流行文化性别歧視與商業運作雙重因素影響的折射。
被讨厭的海瑟薇
觀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讨厭高挑美豔的安妮·海瑟薇？2013年，海瑟薇參與主持了奧斯卡頒獎典禮，憑電影《悲慘世界》獲得最佳女配角獎。這是她的第一座小金人。在扮演《悲慘世界》中的“芳汀”之前，海瑟薇是好萊塢最受歡迎的年輕偶像之一。她因迪士尼喜劇《公主日記》（Princess Diary）走紅，之後參演了李安作品《斷背山》，又靠電影《穿普拉達的女王》（The Devil Wears Prada）獲得影迷喜愛。她在《穿普拉達的女王》中扮演與浮華世界格格不入、初入職場飽受打擊的助理安迪，被許多觀衆評為“千禧年後流行文化中不可不提的一章”。
▲《公主日記》主演朱莉·安德魯斯和海瑟薇。
為了擺脫“美貌甜心”的臉譜，海瑟薇在《悲慘世界》中主動剃頭、減掉十公斤。她沒有預料到，當自己在奧斯卡舞台上高呼“我的夢想成真了”時，那是噩夢的開始。報道名人轶事的部落格網站Crushable在奧斯卡後批評，海瑟薇身上“有些東西讓人很不舒服”：“她仿佛不是真實存在的人。她的嘴巴太大了，她的眼睛太黑了，她太瘦了，我們不喜歡。海瑟薇，我們讨厭你。”網際網路使用者發起“恨瑟薇”标簽，批評她的形象“過于完美”、她接受采訪時的熱情洋溢“都是裝出來的”。2013年，《舊金山紀事報》将海瑟薇評為“年度最令人讨厭名人”第一名。就連和海瑟薇一起主持奧斯卡的男演員詹姆斯·弗蘭克（James Franco）也在采訪中承認：“我聽說過‘恨瑟薇’這個标簽。”
“我們為什麼突然讨厭安妮·海瑟薇？”《紐約時報》在2013年的一篇文章中說，這個性格活潑、業内公認演技佳的女演員，為何一夜之間引起觀衆如此反感？“她就像英國人說的高罂粟綜合征——高出其他花朵的枝芽總是首先被剪掉。海瑟薇有完美的面容、無瑕的皮膚、水汪汪的大眼睛和苗條身材。她是好萊塢最引人注目的花朵之一。她似乎成了鏡子，照出了我們所有人自身的不足。”海瑟薇的父親是律師，母親曾經是演員，為了照顧一對子女放棄了事業。海瑟薇是以“夢想當一名足夠成功，能養活全家人的演員”。與她合作過的多名導演回憶，海瑟薇會為即将飾演的角色做大量準備，“精細的程度有時令人害怕”。
她對完美的追求成了被批評的主要原因。“她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經過精心策劃、計算或排練的。她的不真實感被所有人捕捉到了。”人們抨擊她的奧斯卡獲獎感言“虛僞”，狗仔隊拍到她在紐約書店挑選健康飲食、身心平衡的書，指責“那是裝出來的，她不會真的讀書”。拍攝《公主日記》時，海瑟薇看到飾演女王的著名女演員朱莉·安德魯斯（Julie Andrews）每天都在片場給照片簽名送給粉絲。但當她這樣做時，又被報紙批評為“自我感覺太良好”。因為受到大量觀衆攻擊、謾罵，海瑟薇在《悲慘世界》之後兩年内沒有接到任何演出邀約，僅參與了卡通片和紀錄片配音，沒有出鏡機會。她在4月的《名利場》雜志采訪中說，謾罵不僅帶來情緒低谷，也吓退了許多合作機會。“即便我獲得奧斯卡，還是有很多人不願意給我角色，因為他們擔心聘用我會帶來一批謾罵的觀衆。”
十年蛻變
直到2014年，導演克裡斯多弗·諾蘭（Christopher Nolan）邀請海瑟薇在《星際穿越》（Interstellar）中飾演科學家。“他并不在意網絡上的聲音，我不知道他當時是否明白，給我片約會被視作在支援我。如果沒有這份合約，我無法走到今天。”《星際穿越》叫好叫座，海瑟薇是以重新在大銀幕前出現。她之後拍攝了以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實習生》（The Intern）和《瞞天過海：美人計》（Ocean’s 8）等作品。海瑟薇說懷孕生子、戒酒、參演百老彙舞台劇改編了自己的生活與人們對她的看法。“我發現如果我一路走來都很開心，人們覺得我很虛僞。過去我試圖維持自己完美的生活，直到人們告訴我，我不必總是保持優雅。讓我痛苦的是，我如此渴望得到某樣東西，卻在向它前進的過程中不斷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今天，我不再在乎任何網絡上的事情。網際網路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海瑟薇新片《對你的想象》。
5月，海瑟薇主演的愛情喜劇《對你的想象》将在亞馬遜流媒體平台上線。在市場劃分精細的愛情喜劇領域，《對你的想象》是相對少見的姐弟戀題材——婚姻失敗的40歲單親媽媽陪女兒到音樂節看表演，意外和全球最紅的24歲偶像歌手相戀。這與海瑟薇少年時觀看的《風月俏佳人》（Pretty Woman）這樣的愛情片極為不同。她在電影宣傳活動上說，《對你的想象》展現了女性對愛情的主動把握和追求，她們不再是被凝視的客體。“我知道年輕男性被鼓勵追求自己的欲望，年輕女性則被鼓勵被男性追求。男性在主動，女性在被動。我總是希望做主動的那個，這讓我顯得非常不合群。”當初人們對她的厭惡煙消雲散。2024年，海瑟薇那種完美的、主動的女性形象被出生于2000年後的年輕粉絲感歎“一點也沒有衰老、優雅、完美”。
“如果你還沒跟上潮流，我們現在已經不讨厭海瑟薇了。”英國《獨立報》寫道，“海瑟薇和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一樣，隻是社會對女性諸多挑剔的投射。”相比海瑟薇，網際網路一度更喜歡詹妮弗·勞倫斯（Jennifer Lawrence）這樣“時髦而傻氣的女明星”，因為她會在采訪中說“減肥很愚蠢”，會在領取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時因為激動而踩到裙子摔跤。
▲詹妮弗·勞倫斯與安妮·海瑟薇
“觀衆對待海瑟薇，或者所有女明星的方式，就是對女人的敵視。”新聞網站Vox寫道，“好萊塢女明星的生命周期有一種标準。第一階段，人們因她們的美貌和才華驚豔。第二階段，她們被捧上高處，登上每本雜志的封面，出現在每一次脫口秀節目中。第三階段，人們因她們無處不在而讨厭她們，她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錯的。第四階段——通常需要在她們主動消失一段時間之後——人們才記起她們的美好。當女人表現出雄心壯志，就會遭到鄙視。對女性來說，隻有當成就看起來毫不費力時才值得慶祝。一旦我們看到了她們的努力——當勞倫斯的可愛像噱頭，海瑟薇的書呆子氣像‘急需得到認可’，我們就開始讨厭她們。”2013年，Vice新聞網給一些明星粉絲組織打電話，詢問她們是否讨厭海瑟薇，“每個人都有許多話要說”，但問到是否有關于勞倫斯的壞話，“一個也沒有”。幾年後，海瑟薇擺脫罵名，重新出現在大銀幕，勞倫斯卻因隐私照洩漏後拒不道歉被罵到關閉社交賬号評論，一切都像一場很難結束的輪回遊戲。
内容來源于《周末畫報》
撰文—TBCW
編輯—小林
圖檔—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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