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生猛，這就是東南亞版《百年孤獨》？
三月一個周末的午後，黛維·艾玉從她的墳裡爬出來，這時她已經死了二十一年。在雞蛋花樹下打盹的一個牧童醒過來，尖叫着尿濕了短褲，他的四隻羊在石頭和木質墓碑之間逃竄，仿佛有隻老虎撲到了它們中間。一開始，從一片老墓地傳來一陣聲響。老墓地上有塊沒刻字的墓碑，周圍草長及膝，不過誰都知道那是黛維·艾玉的墓。她享年五十二歲，死了二十一年又活了過來，從此以後，誰也不知道她的年紀究竟該怎麼算。
循着說書人魔幻奇詭的叙述聲音，《美是一種傷》的故事開場了。
友情提示，請各位一定要牢牢跟緊說書人的步伐，小心迷路。
我們即将前往印度尼西亞氤氲潮濕的叢林深處——在那裡，時間能倒回，空間易破碎，人獸會相戀……什麼都可能發生。
她是城中最美的妓女
有個醜陋的女兒叫“美麗”
荷蘭裔印尼少女黛維·艾玉曾是哈裡蒙達城中最美的妓女，與她共度一夜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其他妓女會受到粗暴的對待，但沒人對她粗魯；她夜夜取悅客人，但也嚴格限制自己，每晚隻接待一個男人。
“要當妓女，就得誰都愛，什麼都愛”是她笃信的生存法則。
她是徹夜不眠的蝙蝠女王，也是無所畏懼的神奇女俠。她知道怎麼對付野豬和鳄魚，知道被蟒蛇突然卷住或被毒蛇咬了該怎麼辦，還曉得驅趕惡靈的梵咒要怎麼念。
如今她從墳墓中爬出來，為的是要去探望她那個未曾謀面過的女兒。
二十一年前，當她第四度懷孕，她曾設法殺死這個胎兒，因為她的前三個女兒都因美麗的容貌而一生坎坷。但這個胎兒卻擁有更強大的生命力，始終沒有被她殺死。
于是她便日夜祈禱這個即将出生的孩子醜陋無比，以此逃脫惡靈的詛咒。
神也好，惡魔也好，天使或蛇靈也好，不論誰聽到我的祈禱，請把我的孩子變醜吧。她甚至開始想象各種醜陋的東西。她想着長了角的魔鬼像野豬一樣露出獠牙……她也想象寶寶的耳朵像鍋把手，嘴巴像存錢罐的投币孔，頭發像掃帚上的稻草……皮膚要像科莫多巨蜥，腿如同象腿。
最終，黛維·艾玉的禱告靈驗了，她頭一次生出了一個極度醜陋的孩子，隻不過說來諷刺，這個最醜的女兒被她取名為“美麗”。
“她的名字叫‘美麗’。”
“噢！”人們驚呼道，尴尬地勸她打消念頭。
“叫‘受傷’如何？”
“或是‘傷口’？”
“拜托别給她起這個名字。”
“好啊，那麼她就叫‘美麗’。”
是的，說書人從一開始就揭示了這個故事核心的謎底——美是一種傷。
小說中的美人一生流離，先是在戰亂中被侵略者掠走，成為戰俘營中的俘虜，而後又在無路可走的處境中淪為娼妓，任人玩弄與淩辱。
現實中的印度尼西亞同樣背負千瘡百孔的曆史。近一個世紀以來，這個美麗的群島先後經曆荷蘭的殖民統治、日本的侵略戰争、争取獨立的混亂内戰、大屠殺事件，以及随後三十年餘年的蘇哈托專制統治。
印度尼西亞自然景觀
圖源Pexels
正如《布魯克林雜志》所言：“美是印度尼西亞的一個傷口。長期以來，這個群島因其奇異的光彩和富饒的資源而受到外來者的觊觎——這是一種帝國式的強奸。”
而埃卡·古尼阿萬——這位當代印度尼西亞誠懇的說書人，便以魔幻現實主義的手法，在《美是一種傷》這部小說中勾勒出一張“燃燒”印尼的肖像，讓那些曆史傷口之下被詛咒的美麗重新複活。
魔幻現實主義文學耀眼新星
禦風飛行的說書人
2002年，《美是一種傷》以印尼語在印度尼西亞出版。2015年，該書的英文譯本出版，随即在西方世界引起巨大轟動，多家權威媒體紛紛給出高度贊譽，稱本書是“東南亞版《百年孤獨》”。
《紐約時報》将本書列為“百部值得關注的圖書”，認為“作者古尼阿萬熟練地運用了魔幻現實主義，他筆下的哈裡蒙達就像加西亞·馬爾克斯筆下的馬孔多和福克納筆下的約克納帕塔法一樣，展現了人們如何被曆史的洪流虜獲、攪擾、裹挾和淹沒”。
《出版人周刊》評價本書是“一部融合了曆史、神話和殺戮的史詩，包羅萬象，令人難忘。它比《百年孤獨》更暗黑”。的确，在《美是一種傷》繁茂的故事叢林中，不隻有妓女、殖民者、侵略者、遊擊隊員和各種蛇蟲鳥獸，還會時不時出現羅摩、鬼魂和飛升的精靈。
而埃卡·古尼阿萬也因其文字粗粝、狡黠、幽默的風格，被《經濟學人》評為“可能是東南亞這一代人中最有雄心的作家”。
埃卡·古尼阿萬
2016年，埃卡憑借中篇小說《人虎》成為印尼首位入圍布克國際獎的作家。2023年8月，第十九屆滇池文學獎揭曉，埃卡•古尼阿萬摘取年度大獎——
埃卡的小說帶着濃烈的異域風情，神秘、溫暖、魔幻。他深谙故事之道，像一個誠懇的說書人。寫作是禦風飛行，埃卡的作品有《一千零一夜》裡的氣質，他是集智慧與善良于一身的山魯佐德。（滇池文學獎授獎詞）
埃卡也在他的獲獎答詞中，分享了他對于故事及其意義的了解——
在我立志成為一個故事叙述者的過程中，我逐漸意識到叙述故事本身就是一個神奇的傳統。人類有一種天生的能力，通過叙述故事将他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賦予各色各樣的意義。這些故事會引發歡笑、悲傷和無數的情感，将我們與我們共同的人性聯系在一起。事實上，如果沒有故事的生發，我們就會缺乏那些定義人類的基本要素。
如今，這位說書人的口碑成名作、長篇小說《美是一種傷》簡體中文版終于面世——正以花與蛇的姿态自故事叢林的深處蜿蜒而出，向你發出閱讀的邀約。
* 封面圖來源于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