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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艾娣:《乾隆皇帝谕英王喬治三世敕書》與有關傳統中國對外關系之觀點在20世紀早期的形成

作者:古籍
沈艾娣:《乾隆皇帝谕英王喬治三世敕書》與有關傳統中國對外關系之觀點在20世紀早期的形成

幾乎任何一個學過中國曆史的歐洲人或美國人都熟悉以下引文,這是1793年麥卡特尼勳爵率領英國使團訪華時《乾隆國王喬治三世書》中的一段話:

天撫四海,但治理的努力,對于政府事務,異國情調的寶藏,并不值錢。國王的王這次進了東西,讀了他真心的獻禮,特意到門口去收集。其實,天堂遠在德威,萬國之王,各種有價值的東西,梯子設定,萬物皆有可能。是時候等待你所看到的了。但從不昂貴和聰明,不再需要國家組織對象。

自20世紀20年代以來,上述段落被曆史學家、國際關系學者、記者和教師廣泛引用,作為傳統中國不服從西方崛起力量的例證:乾隆皇帝愚蠢地認為喬治三世是在向他緻敬,他對英國恩賜的貶低被視為對西方科學甚至工業革命的拒絕;這一結論所隐含的對清朝政治文化的廣義解釋,多年來一直受到專家的批評。然而,對前一段引文的傳統解釋是如何産生的呢?是什麼原因使它持續下去?

廣泛閱讀清朝曆史檔案表明,被廣泛引用的文字并不代表乾隆對英國使團的真實反應,乾隆主要将使團視為安全威脅;對乾隆皇帝的喬治三世的書的解釋的考察表明,無論是曆史檔案的編輯權衡,還是我們今天對清朝曆史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仍然受到20世紀國中國政治變遷的影響。

乾隆書中的一段話對描述前現代中國外交關系的做法的批評已經存在多年。這種批評主要集中在兩種研究上:一是研究西方科學對清朝的影響,二是研究清朝作為滿族征服王朝。研究中國耶稣會神父曆史的學者長期以來一直指出,清朝對西方天文學和數學感興趣。康熙皇帝在耶稣會祭司的指導下學習歐幾裡得的"幾何原理"和其他數學著作,而他的孫子乾隆皇帝則收藏了大量歐洲制造的手表,自動裝置和天文儀器。喬安娜·瓦利·科恩(Joanna Waley Cohen)在18世紀末一篇關于中國和西方技術的有影響力的文章中研究了清朝早期皇帝對耶稣會神父提供的歐洲軍事技術的興趣,她認為乾隆的動機是出于國内政治考慮。在上面的引文中,強調了中國的文化優勢和自給自足。也有一些學者,用滿語和中亞語言文學來研究,認為清朝皇帝雖然用儒家的制度和哲學來管理他們的漢族臣民,但并沒有把這些觀念強加給他們帝國的邊疆人,而是根據邊疆人民的文化制度和思想來建立清朝與他們之間的關系。勞拉·紐比(Laura Newby)認為,清朝在處理與中亞的外交關系時遵循了這一原則,在這些地區并不總是采用儒家的崇拜制度。最近,馬修·莫斯卡(Matthew Mosca)認為,18世紀的清朝官員已經意識到他們是全球貿易體系的一部分,并且知道英國和俄羅斯是重要的參與者,清朝堅持做生意,因為清朝最初的制度結構賦予了地方官員,如總督,廣東巡邏隊和廣東海關監督權來處理外交事務。

盡管這些研究對傳統解釋提出了挑戰,但據我們所知,對麥卡利先生訪華的看法仍然具有深遠的影響。在1990年代對詹姆斯·赫維亞(James Hevia)和阿蘭·佩雷菲特(Alain Peyrefitte)的研究中,文化和禮儀是解釋清朝皇帝對英國反應的核心,盡管在其他方面,他們在方法和論點上完全不同。此外,引用乾隆國王喬治三世的書,對于大衆來說,還是一種熟悉的方式來了解中國。高中和大學的學生繼續分析它,記者仍然引用它;它也被目前的國際關系學者用作當今國際社會思想的曆史例子,以中國為中心的亞洲外交思想是當今亞洲國際關系新解釋的基礎。

一、相關解釋的影響從何而來

上述引文之是以有影響力,主要是因為它們是皇帝在重要外交檔案中的原文。然而,多年來,也一再有人呼籲批判性地審視曆史文獻是如何在曆史學家面前被推入政治程序的。這始于一些學者研究的主題與以前撰寫和彙編檔案的人不同的主題。社會曆史學家尋找沉默群體的生活,以找到與閱讀曆史文獻的膚淺文本不同的潛在資訊。進一步的思考引發了安·勞拉·斯托勒(Ann Laura Storler)的觀點,即檔案彙編既有記錄政治,又有塑造政治的力量。在這方面,Kirsten Weld特别研究了那些為壓迫人民(并隐藏這種壓迫)撰寫檔案的機構,這些機構可以阻止那些尋求重新劃分選區的人。通過研究如何使用檔案資訊,它不僅有助于我們了解沉默的群體,而且對于政治和外交的研究也很有價值,特别是在重大政治轉型之後,這需要重建過去的曆史以使現在合法化。

大革命後,清朝檔案不再被用作提供資訊來源,以提供有關宮廷決策的資訊和贊美皇帝的資訊來源,而是作為解釋清朝滅亡的合理性的資訊來源。對這一過程至關重要的是一群中國學者的工作。他們在20世紀20年代出版了《使女簡編》,當時的政治形勢影響了他們對馬加利尼使團訪華曆史資料的選擇,而馬加利尼使團訪華又成為權威的曆史資料。特别是,在編纂瑪加爾尼使團訪華檔案時,這群學者把重點放在了顯示清廷對儀式和儀式的關注的文獻上,而忽略了清廷對英國威脅的軍事反應。費正清想用中國檔案來平衡當時中國外交史的流行觀點,但他對中國檔案的強調也意味着他的研究會受到檔案資料選擇的嚴重影響,他所接觸到的檔案資料被當時管理清朝曆史檔案的中國學者篩選, 并向曆史學者公開了那部分曆史資料。

特裡·庫克(Terry Cook)呼籲曆史學家認真考慮檔案保管員作為曆史"共同創造者"的角色,因為他們可以決定保留哪些檔案,排除哪些檔案。就馬加利尼使團訪華而言,中華民國檔案管理人1920年代出版的《英國馬加利尼的就業》直到1990年代才被更豐富的英國使館訪華檔案彙編所取代。這些20世紀初的中國檔案工作者是有影響力的知識分子,現有的大量資訊和研究使得在編纂檔案材料的過程中研究他們的态度和行為成為可能。仔細研究《巴爾米拉》系列檔案和英國駐華使館檔案中馬加尼使團的曆史文獻,不僅使我們能夠将英國使團的通路從一個關于禮節宮廷的著名故事轉變為清朝對英國威脅的軍事反應的故事, 但也要看到檔案編輯過程中資訊權衡的重要力量;

真相是什麼?

對乾隆皇帝的著作《喬治三世國王》的流行解讀與當時清朝的反應驚人地相似,從1996年版的《北京第一曆史檔案館檔案》《英國大臣托馬斯·馬卡爾尼訪華檔案》中可以看出。由于清朝的檔案遠未得到充分儲存,英國大臣訪華檔案中沒有包含當時的所有檔案,也沒有包括所有與瑪加爾尼使團研究有關的文獻,而隻選擇了與使團有關的資料。盡管如此,英國駐馬加利尼訪華使館檔案彙編已經收集了600多份相關文獻,從包含上述引文的乾隆皇帝喬治三世的《書》到乾隆皇帝感謝英國人的哔哔聲。《英國馬加裡尼訪華檔案彙編》已編纂完整,但有一個友善的目錄,可以按日期順序查閱。

如果我們按時間順序閱讀英國大使館訪華檔案彙編,故事以一封信開始:這是1792年10月英國東印度公司寫給兩國總督的一封信,通知他英國國王打算派遣一個使團祝賀乾隆皇帝的生日。随後,中國沿海省份的官員和等待英國船隻出現的官員之間簽署了一些檔案。1793年7月下旬,使團抵達天津,使團成員乘船前往北京,然後越過長城,前往承德避暑山莊,會見乾隆皇帝,乾隆皇帝與官嫔之間有很多通信。這些檔案大多是關于行程的,關于英國帶來的禮物有很多讨論:英國人提供的禮物清單,以及禮物的傳遞,組裝和展示方式,以及一些關于傳教士與乾隆皇帝會面時的禮儀,隻有少數提到鋤頭問題, 其中一些人指責中國人的奧德幻想大使應該向他鞠躬。

轉折點出現在1793年9月底,當時發生了兩件大事。首先,使團從承德傳回北京後,清朝官員開始安排他們南下廣州之行;乾隆皇帝讀到這些要求時,感到非常不高興。英國人不僅想留在北京擔任大使(為了越過兩個省長和廣東海關監管),還想在沿海港口和北京進行貿易,要求減稅,以及舟山群島附近的甯波港和廣州附近的基地。這些要求具有重大的政治和财政影響,皇帝當然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是以,為英國國王寫的公式化的書被扔掉了,并根據皇帝的個人訓示起草了一本新書。特派團提出的所有請求都逐條陳述和拒絕。雖然很多讀者認為馬加裡尼的拒絕是由于他拒絕鞠躬,這導緻了乾隆皇帝的憤怒,但書中沒有提到汕頭或任何其他禮儀問題,而是專注于使命的各種要求的陳述和拒絕。這本書是前一段著名引文的來源。在那句話中,乾隆一方面淡化了英國的恩賜,另一方面又強調了他的慷慨。這本書被正式交給了馬卡爾尼,任務匆匆離開了北京。

從那時起,在幸存下來的衆多檔案中,主要焦點一直是如何避免拒絕英國要求可能産生的軍事後果。就在使團離開北京之前,軍用飛機辦公室向沿海省份的省長發出了重要資訊。在上層,各省省長乾隆皇帝警告說:"英格蘭在西方國家更強大,現在既是企圖,也不是輕微的麻煩。他接着敦促地方總督加強防禦,并訓示廣州官員不要給英國人任何采取軍事行動的借口。

現在國家已經配置設定到離岸的當地貿易語言,然後是海上邊境生成營地的資訊,沒有特别整合的軍事外觀,并且應該做好準備。也就是說,如甯波竹山等島嶼和附近的澳門島嶼,都是相位,第一幅圖景,不允許英彜人偷偷占領。......那麼廣東海關征收的易商稅,本來應該按照嚴格的要求征收。英國商船來廣東比其他國家多,今後國家的貨船進出不友善降低其稅收,也絲毫不能漂浮,造成全國拉屎商人等借口。

緊接着,當地官員紛紛報告說,他們是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的,而且是關于如何擺脫當時停泊在舟山的五艘英國軍艦,特别是全副武裝的獅子号。舟山島有一個深水港,這也是英國人想在那裡建立基地的原因之一。馬加利尼曾經解釋說,許多水手因為生病而需要在島上休息。這是事實,因為獅子身上嚴重的痢疾爆發導緻許多人死亡。乾隆皇帝接受了他們在島上休息的請求,但敦促當地官員讓英國船隻盡快離開。船長歐内斯特·高爾(Ernest Gower)在他的航海日志中記錄說,他們在沿着中國沿海向南航行時被中國船隻驅逐,當地人向他們的水井裡潑了泥土,使他們沒有幹淨的水。他們通過鳴槍展示實力,停靠在港口的中國船隻偶爾開槍。其他人則向皇帝報告了他們如何向南航行的英國使團展示軍事力量(這也出現在英國的記錄中,其中提到沿途有大量士兵巡邏,并對清軍士兵展示的大炮發表了輕蔑的評論)。)

與乾隆皇帝混雜在一起,有宋瑜和艾新光羅昌林寫的一系列劇本,宋渝負責接納使團,長林随使團前往廣州,接任兩地總督一職,同時接管使團在浙江的護航工作。他們的任務是與使團談判貿易,一方面消除它正在制造麻煩的想法,另一方面對英國人的要求不作任何讓步。從宋瑜和昌林寫給乾隆皇帝的劇本以及馬卡拉尼給亨利·鄧達斯的報告可以看出,英國内政大臣宋和昌林都非常成功。檔案的總體印象是,在乾隆皇帝的心目中,對英國要求的有效軍事和外交回應遠比馬加裡尼使團抵達北京之前讨論的鋤頭和其他禮儀問題更重要。

在整個19世紀,馬查尼任務的中國方面叙事也呈現出近似的叙事。清朝的乾隆王朝主要是根據外國王朝的文獻編纂的,缺乏一些軍事細節,這些細節可以在皇帝給大臣的私人法令中找到。盡管如此,編輯們對馬加爾尼使團訪華的曆史資料的彙編是公平的,包括乾隆國王喬治三世的書和皇帝關于軍事行動的法令。直到20世紀30年代,這本書隻對極少數讀者開放,一些在鴉片戰争背景下出版的作品強調了英國的領土主張和清朝的軍事反應。《廣東海防交流》(1838年)包含英格蘭國王乾隆皇帝的官方版稅,以及乾隆皇帝為回應英國的要求而給他的官員的信,一種更強硬的立場,以及他對宋禹和長林的軍事和商業方面的回應。此外,《廣東海關雜志》(1839年)還刊登了另一篇嚴厲的乾隆銻,強調不允許英國人占領這些島嶼的重要性,并以建立海上防禦的法令結束。19 世紀 90 年代出版的《清朝外交關系史》中也出現了同樣的主題,将瑪加爾尼使團訪華的背景放在清朝戰勝廓爾喀人以及與俄羅斯成功進行邊界談判的背景下。在清朝的所有文獻中,馬加裡尼使團被視為一個防禦問題,重點是軍事準備和英國在廣東的貿易管理。

三、所謂"禮貌"關注從何而來?

既然清朝将馬加尼使團視為來自英國的軍事威脅,那麼"禮貌"的流行觀點是如何産生的呢?要了解這個問題,首先要看一下當時的英國文學。乾隆皇帝似乎很清楚應該對外國使節使用什麼樣的禮儀,并且很靈活,至少在遠離長城的承德避暑勝地進行某種非正式的朝聖時,他沒有要求他的官員進行全套鋤頭儀式。相比之下,歐洲處于所有國家統治者之間關系發生巨大變化的曆史背景下,外交禮儀是談判這些關系應該如何變化的核心。

研究早期現代歐洲曆史的學者指出,盡管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亞條約》通常被視為主權國家平等外交開始的象征,但實際上,主權概念逐漸發展到18世紀,當時存在舊的法院等級制度。正如D.B霍恩在他關于英國外交的出色研究中所說:"18世紀(外交官)對禮儀的重視對今天的作家來說似乎太過分了。他指出,這一時期的歐洲列強不會接受來自其他國家的大使,除非該國具有與其相同的國家地位。他還較長的描述了由于禮儀和特權問題而在不同國家之間派遣大使的困難。在一個案例中,哈布斯堡王朝作為神聖羅馬帝國的統治者,拒絕将"陛下"的頭銜授予英格蘭國王,因為他是國王,而不是皇帝。這使得英國當時很難派大使到維也納。"美國革命"和"法國大革命"加劇了這個問題,因為它們創造了強大的新國家,這些國家是共和制機構,傳統上是法院等級制度中級别最低的實體。"美國革命"和"法國大革命"也帶來了"平等"思想的政治出現,這種思想以前主要針對個人,現在從個人擴充到國家。然而,即使在19世紀90年代,這個想法也存在争議。在馬加爾納傳教團傳回後,托馬斯·詹姆斯·馬蒂亞斯(Thomas James Mathias)發表了一首詩,聲稱自己是《乾隆國王喬治三世之書》中一段話的翻譯,其中乾隆皇帝譴責了法國大革命的上司人:

在震驚的世界之上!

惡性平等的旗幟展開了,

空氣中彌漫着鮮血,

國旗上的文字:兄弟情誼的自由,死亡,絕望!

馬蒂亞斯是女王内心侍奉的成員,也是一位諷刺作家。他對當時文學名人和法國知識分子的匿名攻擊受到保守派的歡迎。正如詩中所暗示的那樣,平等遠未被普遍接受,即使作為一種理想。直到1816年的"維也納會議",國家之間的平等儀式才被接受。即便如此,這個理想,就像中國朝貢制度的理想一樣,并沒有付諸實踐。

在等級外交的背景下,在歐洲仍然得到承認,英國在使團離開倫敦之前就開始關注中國皇帝通路英國皇家使團的禮儀也就不足為奇了。在給鄧達斯的一封信中,麥卡尼預見到了"跪下、鞠躬和其他無聊的東方儀式"的可能性,并表示他将靈活地處理這些問題。在詹姆斯·吉雷(James Gillray)的著名漫畫書《北京宮廷接待外交官及其随行人員》中,英國人在一位斜倚的東方君主面前鞠躬,這通常被用來說明鋤地對中國與馬加裡尼會面的使命的重要性。然而,事實上,這幅畫早在使團離開倫敦之前就已經出版了。這幅畫代表的不是中國對禮儀的關注,而是英國公衆對英國外交官身體姿勢的關注,是判斷任務成功與否的核心标準。馬加利尼在日記中經常提到禮儀,特别是鋤頭問題,表達了他的焦慮,顯然,他記錄了他處理這個問題的謹慎程度。馬加利尼傳教團的約翰·巴羅(John Barrow)寫了一本關于傳教團的有影響力的書,強調麥卡尼拒絕鞠躬,聲稱事實上中國人對禮儀過于僵化。作為回應,勞倫斯·威廉姆斯認為,巴羅的聲明恰恰反映了英國諷刺作品對後來任務描述的影響,以期通過防禦性描述颠覆諷刺批評。

這種對禮儀的關注繼續出現在19世紀關于馬卡爾尼使團的英語著作中,因為外交禮儀仍然是當時歐洲列強在中國關注的問題。西方人重視與中國外交的方式,他們的外交官拒絕按照清朝的禮儀行事,稱他們不是國家的代表。在清朝方面,它搖擺不定 - 或者完全拒絕接受,除非任務成員接受鋤頭儀式 - 或者采用避免正式面試的替代儀式。1816年,英國派出阿默斯特勳爵率領的代表團赴華,清廷拒絕接待他,除非傳教團成員接受鋤頭儀式,但在清朝末期有幾次宮廷采取非正式儀式來避免正式接待,英國人是以沒有利用尖叫儀式來迎接英國使者。在英國,禮儀的政治重要性繼續惡化,1909年出版的英國駐華英國人詹姆斯·布羅姆利·伊姆斯(James Bromley Eames)的一本頗具影響力的書也是如此,該書批評了麥卡尼在鋤頭問題上的武斷,并在作者的序言中将其獻給八國盟軍的一名英國軍官。美國人威廉·伍德維爾·羅克希爾(William Woodville Rockhill)于1897年在新出版的《美國曆史評論》(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上發表了一篇關于汕頭的文章《走出中國外交使團:汕頭問題》,1900年,他被任命為清朝外交禮儀改革執行委員會美國全權代表。可以說,在大革命之前,馬加爾尼使訪華的禮儀一直是西方關注的焦點,而中國文學則強調英國的威脅和為應對這一威脅而采取的軍事措施。

當時,乾隆皇帝喬治三世并不廣為人知。這本書的英文譯本早已被遺忘在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檔案中,甚至孜孜不倦的何西阿·巴洛·莫爾斯(Hosea Ballou Morse)在他1910年出版的《中華帝國對外關系史》(The History of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China Empire)一書中也沒有提到它。該書的原文可以在廣東海關防務檔案中找到,但直到1884年《華東新月》出版才引起人們的注意。1896年,愛德華·哈珀·帕克将《華東續集》中的乾隆書翻譯成英文。帕克當時的興趣是使用新的曆史材料來研究19世紀90年代的廓爾喀戰争,盡管他在倫敦的一家雜志上發表了乾隆的書的翻譯,但它并沒有引起任何特别的反應。

讓乾隆皇帝喬治三世出名的是1911年清朝的滅亡和民族主義的興起。1914年,兩位在中國的英國作家将乾隆的書的英文譯本收錄在他們寫的清朝的狂野曆史中。正是從這本英文書中,中國學者選擇了乾隆皇帝的《應英王》。對他們來說,乾隆在書中的無知和自滿與中華民國革命不謀而合。乾隆的書是辛亥革命前後在清史研究中廣泛而普遍出現的著名文學作品之一。另一本是《揚州十行日記》,描繪了17世紀清軍征服的殘酷,并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出版和發行。事實是,曆史學者通過同樣的程式獲得了清朝的曆史檔案,對革命的解釋特别有效和持久。

對于英國作家來說,馬加裡尼使命的失敗為英國在中國的存在提供了合法性。為此,麥卡尼的要求概括為外交關系和自由貿易(而不是稅收減免和領土基礎)。莫爾斯說:"1793年的《适度貿易權利法案》是在1842年通過武力實作的。英國作家從馬加爾尼使團通路中國開始,通過講述英國兩次試圖通過外交手段實作國家間合法平等的故事來講述中英關系的故事,但不幸的是,兩者都失敗了,進而為英國軍隊對中國使用武力辯護,同時在他們的寫作中避免了使團的實質性要求。這樣做的一個效果是使清朝看起來更像是對文化沖突的反應。

1911年革命後不久,埃德蒙·巴克豪斯爵士和約翰·奧特威·珀西·布蘭德出版了一本關于清朝曆史的書,其中包括乾隆皇帝的《喬治三世國王書》的完整譯本。這是一本诙諧而有趣的暢銷書。這本書向公衆展示了《乾隆書》,有人用它作為中國傲慢的證據,進而為英國入侵中國辯護。然而,布蘭德和貝克豪斯爵士本身傾向于浪漫保守主義,他們認為乾隆的書是乾隆皇帝衰落與中國後來衰落形成鮮明對比的偉大證據:"自從這個偉大的天國統治者稱自己為'天海'以來,這個偉大的天國的衰落和屈辱的過程是多麼迅速和徹底。從此,乾隆皇帝喬治三世的書很快就被西方讀者所熟知。出于對西方自身文化優越性的信心,西方人經常嘲笑乾隆書中的文字。

曾在中國講學的哲學家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讀過布蘭德和巴克豪斯的著作,并在1922年的書中從乾隆的書《中國問題》中摘錄了一段很長的段落,并評論道:"除非這本書的荒謬性不再出現,否則沒有人能了解中國。阿諾德·湯因比(Arnold Toynbee)在1930年代也引用了乾隆的話,他認為"治愈這種精神錯亂的最好方法就是笑"(盡管他認為當時西方的态度非常相似)。和布蘭德一樣,湯因比從中國18世紀的傲慢和當代的軟弱之間的對比中看到了一種尖銳的嘲弄。讀者和作者在對乾隆書的憤世嫉俗中,也有一些作者試圖從乾隆書的語言中找出中國一些實際問題的根源,這無疑是西方文獻中引用的原因。此前,最能表達的觀點是乾隆皇帝統治下的清朝領土的廣闊和強大。

布蘭德和貝克豪斯的作品也迎合了許多中國精英的保守主義、民族自豪感和共和主義的複雜情緒,以至于布蘭德和貝克豪斯的書在出版後的一年内就被翻譯成中文。将清朝滅亡的故事與中國西化精英對清朝的批評相結合,構成了中國新的政治權威,該書的中文譯本一經出版就引起轟動,并在1915年至1931年間重印了四次。然而,對于中國讀者劉塞農來說,乾隆皇帝的浮誇言論沒有什麼可笑的,這些言論符合中國傳統,符合著名的古典文獻,也符合中國的外交慣例,隻是被納入了這本書對過去清朝浪漫和悲劇的總體描述中。受到布蘭德和貝克豪斯著作的啟發,劉決定翻譯當時出版的《馬加裡尼日記》。在序言中,劉曉波撰寫的馬卡尼和乾隆皇帝在談判中都表現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靈活性,這是中國未來處理外交關系的典範。然而,劉曉波對馬加爾尼使命的新想法雖然受到歡迎,但被認為不是學術性的。将布蘭德和貝克豪斯的作品翻譯成中文的譯者認為,他們有責任指出劉曉波的觀點是多麼不可靠,因為劉曉波是一位小說家,而不是曆史學家。

正是通過這些詞的流行,關于馬加尼使命的英國文獻引起了中國曆史學家和檔案保管員的注意。1924年,清朝殘餘勢力被逐出紫禁城,故宮博物院成立。随後,由國務院接管的軍用飛機辦公檔案被移交給故宮博物院。同時,故宮博物院也接手了故宮博物院的剩餘案件,其中省級官員播放了原作。今天,我們對馬加爾尼傳教團事件的普遍看法,隻是重塑過去清朝曆史的宏偉工程的一部分,這個工程是基于如何擷取和編纂檔案,但清史檔案内容的重塑卻隐藏在努力搶救和整理曆史資料的故事之下。

在清朝滅亡之前,由于維護不善和節省空間,以及外國軍隊的兩次破壞,許多檔案已經丢失。後來,革命後上台的中華民國政府銷毀了一些官員認為無用的檔案。決定不保留一些文獻,雖然讓曆史學家感到沮喪,但這是管理國家檔案的重要組成部分。到20世紀20年代,除了政治轉型之外,蘭肯的曆史方法還影響了中國人的出國留學。他們開始将檔案研究作為西方科學研究的一種方法。這種方法與清朝的傳統不謀而合。是以,當學者們在北京市場上發現一袋袋作為廢紙出售的清代檔案時,他們在媒體上報道了這件壞事,使他們重新獲得了學術(和金融)的關注。

然而,拯救《清史檔案》隻是一個更大的項目的一部分,該項目具有強烈的政治動機,旨在利用它們來尋找中國近代史的真相。也就是說,就是要開創一部批判清朝的新史。兩位資深學者,曆史學家陳偉和沈赫石,被配置設定到故宮博物院檔案部。沈是一位著名的學者,以檔案保管員的工作而聞名。兩人邀請在清朝和中華民國政府任職的徐寶軒管理檔案。這些人都經曆過革命,是中華民國政府的成員。陳光誠是中聯黨員,大革命後進入國民議會,并在北京擔任過一系列政府職務。他也是早期外國人在中國生活史的傑出專家,并受雇于北京大學中國研究所。他也是沈上司下新成立的中國科學院曆史文學研究所的成員。許寶軒是官員,他和陳偉在同一個社交圈活動,都是"錯誤社會"的成員。該協會每月舉行兩次會議,編輯文本并讨論學術問題。該小組的另一名成員是曆史學家孟舜,他以研究恭正帝如何通過陰謀登上王位而聞名,這是清朝最大的醜聞之一。作為徐寶軒的助手,單世元挑選并抄錄了許多檔案,他是孟森的學生。這些新檔案保管員的個人背景和他們的圈子幾乎不可避免地使他們偏愛有助于修改清朝曆史的曆史文獻。

1927 年 12 月,徐某首次通路了檔案館。像其他檔案館的訪客一樣,徐有發現秘密的想法。他找到一個盒子,上面寫着:"餘正一年在球場上,非聖前不公開看,違規者是正法。徐某随後打開盒子,發現裡面裝着許多小袋子,一個接一個,是關于針對中國文盲的案件。然後,他決定從檔案中選擇資訊進行出版。幾天後,他發現康熙皇帝已經離開北京,寫信給京太平洋的一群上司。這些"像普通人一樣的家庭信件",讓許寶軒非常興奮。他決定将這本藏品放在他新書的開頭。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在陳和沈的指導下,徐和他的助手們編纂了Palm系列的第一卷。該卷包含47份關于馬加勒尼使團訪華的檔案,直到1990年代出版《英國公使訪馬加尼檔案檔案》為止,這些檔案是馬加勒尼使團訪華的主要資訊來源。約翰·朗塞洛特·克蘭默·比恩(John Launcelot Cranmer Byng)将其中一些檔案翻譯成英文,并以"1793年麥卡拉尼勳爵的使團對北京的官方中國檔案"的标題出版。克萊默·貝格(Kramer Baig)将這些檔案描述為馬加裡尼使團通路中國的"非常完整的記錄",但實際上它們隻是檔案中600多份相關檔案中的一小部分,這些檔案受到檔案的原始結構,編纂者的先入為主的立場以及當時的政治背景的影響。

像政治過渡時期的其他檔案保管員一樣,陳和沈也面臨着同樣的情況,最初建立檔案的官僚機構導緻檔案的組織困難。他們創辦徐某,是因為徐某在内閣和軍隊工作,希望他的内部知識能讓他更好地了解檔案的結構。然而,浩瀚的檔案和徐寶軒有限的經驗限制了他們。許多對馬加尼使命作出軍事回應的檔案都在宮殿檔案中,包括乾隆皇帝準許的秘密褶皺。然而,沒有一個宮殿檔案被公開,因為這些防禦問題是重要和機密的,并且不是作為儀式和儀式問題,可以公開展示的清朝外交的一部分。軍用飛機辦公室是清末最強大的國家機構,徐寶軒在那裡工作。他認為軍用飛機辦公室的檔案非常重要,并已移交給中華民國政府。是以,首先解密的是軍用飛機檔案,而不是朱的褶皺的宮廷檔案。

選擇出版什麼文學作品也受到政治因素的影響。在基本層面上,編輯們對清朝曆史的總體看法受到那一代人的民族主義反飽和的影響。當時,遴選編案的實際工作大部分是由研究所學生承擔的。指導研究所學生的沈先生直言不諱地寫道,明朝滅亡和文本監獄案件等檔案很重要,其他檔案可以用作統計資訊。另一個更直接的政治背景是:1928年初,當《棕榈書》第一卷正在編纂時,蔣介石的國民軍正在北方降臨,給故宮博物院造成了危險的局面。一方面,北洋政府中的保守派對皇帝被逐出紫禁城并将其用作博物館深感不滿:孫中山的支援者,廣東人陳琦在北洋政府鎮壓國民黨主要支援者時被捕;在北伐期間,國民黨通過了一項法案,将整個宮殿和宮殿物品作為叛軍資産出售。在這種背景下,該系列的編輯不可避免地必須考慮如何使他們的作品更容易被新政府接受。新政府不僅把自己看成是孫中山的繼任者和推翻清朝的革命者,而且把自己看成是反對帝國主義的力量,正在采取行動,要從英國人手中奪回讓步。

《手翼系列》第一卷就是在這種政治環境下誕生的。文學的選擇結合了編纂者的革命民族主義和國民黨在處理清朝曆史時對反帝國主義的重視。第一卷以康熙皇帝和那些曾經讓許寶軒離開北京寫信給北京的上司時曾讓徐寶軒興奮不已的康熙的照片開始,這給讀者一種感覺,這些檔案資料可以被清廷揭開面具,從内部窺探其真面目。照片和朱的後續作品是關于瑪加爾尼使團的相關資訊,其餘與漢族國民黨反滿族皇帝的憤世嫉俗案(大約17世紀要求漢族人編辮相關法令)和與中國邊防有關的檔案(其中一位著名的漢族将軍在西藏作戰,但在龔正帝登基後的權力鬥争中被處決) 有關。 以及關于清朝控制中國思想和文化的文獻,實施"文本監獄"。雖然該卷不是國家指導的小冊子,但它是編纂者的地位和當時環境推動力的産物。這些文獻最初出自清朝自己的記載,文獻本身并沒有對清朝有明顯的敵意,但當這些檔案整理在一起時,卻為當時的反清輿論做出了貢獻。這些題目在系列和其他檔案彙編中的突出地位,在當時的文獻中,深刻地影響了随後幾年國内外學者的研究。

編輯在選擇與麥卡爾尼任務有關的檔案材料時也有同樣的考慮。在他的簡短介紹中,徐解釋說,馬加利尼使團對中國的通路是中國國際關系的開始,他的目的是提供華東複興中沒有的新曆史材料。這些檔案始于弗朗西斯·巴林宣布大使館,以馬加尼使團離開北京結束,并涵蓋了使團前往北京期間的大量檔案,後來在承德進行了通路。這種影響部分是由于使用了軍用飛機檔案,這些檔案涉及從天津到北京的旅程,以及使團在北京和承德的住所的安排,而皇帝與宋煜,長林和省海防官員之間的官方通信主要儲存在宮殿中。盡管有乾隆國王喬治三世的書。

此外,徐寶軒還從八篇關于汕頭禮儀的文章中選取了三篇發表。這種強調汕頭問題的做法顯然直接受到英國學術界長期以來對禮儀和儀式的強調的影響,而事實上,汕頭問題在整個檔案中并不那麼重要。許志永的日記記載,他拜訪了受過英國教育的馬來西亞人古鴻明,以便從巴林獲得這封信的譯本。也許是在古天國的建議下,徐某随後買了日本人稻葉坤山的《馬加利尼日記》和《清朝全史》(1914年)的中文譯本。禮儀問題在《馬加裡尼日記》中多次提及,米耶君山的著作在平等外交禮儀辯論的架構内叙述,最後以乾隆皇帝喬治三世的著作結束。

總的來說,《手輪》中精選的檔案檔案産生了一種效果,即清朝被描繪成一個面對崛起的西方勢力既無知又被動的王朝。清朝官員一方面過分關注禮儀細節,另一方面也沒有意識到他們面臨的軍事威脅。這裡的一個論點是,是什麼導緻了19世紀清朝軍事力量的弱化?這一論點符合20世紀初對儒家文化的批評,其與五四運動的相關性,以及利用文化差異來解釋近代中西方權力差距的更廣泛興趣。雙方都呼籲進一步西化,陳琦等學者對漢化的曆史研究是辯論中政治共鳴的一部分。上述批評的某些方面迄今已使許多學者信服。正如許多檔案被故意排除在某些檔案的彙編之外一樣,該系列的問題在于,它在彙編過程中所遭受的曆史和政治因素沒有反映在最終出版物中。經過幾次介紹,《掌上圖》系列并沒有給出任何關于它所淘汰的檔案檔案數量的暗示,讓讀者以為他們是沉浸在18世紀沒有經過修飾的清朝官員的原始聲音中。而乾隆下令省級官員作出軍事回應,皇室成員都在軍用飛機檔案中,兩份檔案都是在當時公布的,但徐寶軒的選擇是"乾隆皇帝喬治三世"結束,而不是随後幾天皇帝指令省級官員對皇室做出軍事回應。

第四,中國學術界的聲音如何傳到西方?

《棕榈樹》中馬卡爾尼傳教團的曆史檔案通過費正清傳到西方。費正清強調使用中國檔案材料,并将這種研究風格傳遞給他的研究所學生,他們後來成為美國主導的中國研究的學者。費正清認為,馬卡爾尼使團,特别是乾隆國王喬治三世的書,是西方平等外交關系與中國統治世界觀之間沖突的象征,認為這種沖突是中國近代史發展的動力。通過利用當時公布的檔案,他似乎利用清朝官員的真實想法來證明自己的觀點是正确的。然而,他所接觸到的檔案資料,其實都是中國史料編纂者選來的曆史資料,結果自然具有誤導性。

費正清先生來自英國傑出的檔案研究專家馬斯,但決定從事中國檔案研究。1935年,他前往北京收集資訊。作為一名中文水準有限、在中國缺乏聯系的美國研究所學生,他幾乎無法接觸到故宮博物院負責檔案的進階學者。費正清通過蔣廷軒接觸到了上述檔案資料。江先生比他大幾歲,英語流利,在哥倫比亞大學完成了關于英國工黨外交政策的博士論文。當時,江澤民是清華大學曆史系主任,政治活躍,是國民黨新政府的成員。在1950年代,蔣廷軒最出名的也許是他作為中華民國駐聯合國代表的角色。當時,他剛剛完成了一本頗具影響力的檔案彙編《中國近代外交史,1932-1934》。

在對中國近代史的分析中,蔣廷軒将他那一代人對中國和西方之間文化差異的癡迷與歐洲國家在他的英文著作中聲稱追求國家間平等的理想結合起來。他指出,中國與北方外國人的關系早已存在,但那不是兩國之間的關系。然而,他也懷疑歐洲國家的動機是他們尋求國家之間的平等。在他1938年關于中國近代史的調查文章中,他諷刺地寫道:"中國和西方的關系是特殊的:在鴉片戰争之前,我們拒絕平等對待外國;當中日戰争爆發時,他非常關切地寫道,隻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中國能實作現代化嗎?你能趕上西方人嗎?科學和機械可以使用嗎?我們能不能摒棄家庭和家鄉的觀念,組織一個現代的民族國家?"

費正清直接參與了姜廷軒鑼系統的建設,他和滕世璋在1939年至1941年間發表了一系列關于《清史檔案》的文章。鄧思川對《大清書》進行了詳細的研究,從外交實踐中總結了外交理念和外交禮儀等多個題材。基于鄧小平的研究,費正清和鄧世軒提出,貢品制度主要是為了解決貿易問題,其中禮儀比實力更重要。與江廷軒不同,他們一緻認為,西方國家追求國與國之間的平等外交是西方的文化特征。但和江澤民一樣,費正清也用這些話題來說明中國能否實作現代化的問題。幾年後,共産黨上台後不久,費正清認為:"中國似乎比其他任何成熟的非西方國家都更難以适應現代生活環境。費正清認為,現代生活與中國傳統不相容,包括民族主義、工業化、科學方法、法治、創業和發明,但他自己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中國的外交關系上,并将問題置于朝觐制度的架構内。

這些關于中國外交關系的觀點在英語讀者中得到了更廣泛的傳播,因為費正清和鄧思川1954年的教科書《中國對西方的反應》取得了巨大成功。這是一本經過編輯的書,它将"為獲得最大可能的重要性而選擇和濃縮"的資訊與強烈隐含的叙述相結合。本書的大綱最初是鄧六軒按照中國革命史書的總架構撰寫的,從清初的反華民族主義開始,到共産主義革命的勝利結束。不過,這個計劃後來被費正清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問題與背景》作為書的第一部分。然而,困擾江廷軒和費正清幾代人的問題仍然存在:中國能否實作現代化?費正清已經重新闡述了這個問題,以便将共産黨如何獲得權力的這一部分包括在内。

費正清在從傳統的貢品體系向現代國際關系體系過渡的架構内回答了這個問題,利用轉型帶來的緊張關系作為其他變革的動力。第一章以"乾隆皇帝喬治三世"結束,但該書被嚴肅删除,所有關于英國使團主要要求的字眼都被删除了,"但從不昂貴,不需要國家制造東西"成為該書的最後一句話。然後,費正清補充了一段自己的話,讓效果更加突出。他說:"根據這種說法,即将突破大門并摧毀中央帝國古老優勢的英國人和蘇格蘭人仍然被視為文明範圍之外未經編輯的剃刀。鄧小平原本打算把乾隆的書和其他幾本關于瑪加爾尼傳教團的檔案放進書中,但費正清将這些資料縮減為一本書,并将這本書作為清朝努力将西方納入其"傳統和不合時宜的朝聖架構"的最著名例子之一。

當《中國對西方的回應》一書開始編纂時,冷戰才剛剛開始,它涉及的是一個重要的政治問題。正如費正清所說,共産主義勢力在中國的崛起是美國在亞洲外交政策史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以"每個聰明的美國人都必須努力了解這一事件的意義"。然後他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了解曆史。如果我們不了解中國的近代史,"我們的外交政策是盲目的,我們自己的主觀假設可能導緻我們走向災難,"費在書的引言中寫道。在描述清朝因官嫣不了解外國文化而滅亡時,費正清也在提醒美國,如果美國人不緻力于了解中國,那麼就會發生一些事情。正如一位評論員所寫的那樣:"中國不是唯一一個遭受苦難的國家,因為其上司人不願意接受令人不快的事實。但毫無疑問,他們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我們都應該受到警告。"是以,這本書既是對美國外交政策的批評,也是加強這一領域研究的呼籲,這一觀點在随後的幾十年裡得到了許多大學教師的認同。

《中國對西方的反應》一書後來成為美國和英國幾代人的大學教科書,不僅至今仍在使用,而且繼續影響着未來資料的編纂。用乾隆皇帝喬治三世作為美國捍衛對華外交政策的基礎,正如何維雅所指出的:它代表了中國在1960年代的文化主義、孤立主義和自給自足。在整個冷戰期間,整整一代人的教科書都使用乾隆書中的引文來說明傳統中國與世界其他地區的孤立(這一說法并不能說服作者,因為正是貿易量促使馬加爾納代表團通路中國)。從這裡開始,乾隆喬治三世被引用在世界曆史教科書和國際關系教科書中過去二十年,以幫助讀者了解中國目前對東南亞的态度。隻有這裡介紹不再是開玩笑:中國的崛起意味着國際關系學者将準備以自己的方式看待乾隆皇帝的論述。新一代學者旨在通過"馬加爾納使命事件"挑戰許多歐洲國際關系中心主義,他們指出,直到最近,制定外交關系規範的往往是非西方國家,很難不同情這樣的研究。然而,這種做法使他們極容易回到國際關系中歐洲平等主義和中國等級制度的觀點。這種觀點源于歐洲國家之間向平等禮儀關系過渡的緊張關系,中國學者将其寫入中國曆史,指責他們推翻的清朝将禮儀與現實區分開來。

五、我們可以從整個故事中得出任何結論

那麼,我們可以從馬加裡尼使團訪華的整個故事中得出什麼結論呢?一方面,我們看到曆史學家熟悉的警示故事:解釋檔案的曆史背景很重要,孤立地引用一段話可能會産生誤導;在檔案電子化程度高漲的時代,一個關于檔案出版的故事似乎無關緊要;然而,在基于資料的大規模檔案中,當選擇某些檔案時,某些檔案被排除在外,而使用者沒有意識到它們,當研究人員閱讀以尋找某些單詞時,問題變得更加嚴重。

當我們開始檢查檔案中的洩密事件時,我們看到,當乾隆皇帝在清朝對世界統治的特殊觀點的正式架構内回複皇信時,他也在采取行動,以應對馬加裡尼任務構成的軍事威脅,同時避免潛在的經濟損失。他正确地感覺到,未來貿易談判的模糊承諾是為了安撫麥卡尼,這将避免立即出現麻煩,但他仍然保持高度警惕。雖然清朝對英國海外擴張的細節了解有限,但乾隆皇帝和他的大臣們顯然是聰明能幹的政治家。除了閱讀有關傳教的直接資訊外,我們還應該記住,我們今天用來解釋清朝曆史的架構是在20世紀初形成的,反映了當時的擔憂,并且它創造了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檔案。這些架構是否反映了中國或西方對中國曆史的看法,仍然存在很大争議。

事實上,正如我們所看到的,英語寫作學者和中國寫作學者之間已經有很多交流。我們需要了解的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是,20世紀初的政治背景引入了那個時代的特殊問題。"中國人能現代化嗎?"這是當時中西方學者研究的核心問題,乾隆國王喬治三世的書被用來提出中國是否"能夠接受平等的外交關系,科學和工業化"的問題。今天,這些問題似乎已經過時了,中國在世界舞台上不斷增長的實力正在推動新一輪的曆史改寫。

簡介:Henrietta Harriso,牛津大學教授。簡介:張力,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教授;楊洋,博士研究所學生,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

資料來源:《全球曆史評論》,第20輯。來自"首都師範大學全球曆史中心"微信公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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