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電影宇宙(MCU)終于回歸内地大銀幕。
激動不再?
的确,漫威缺席内地市場三年,讓國内影迷錯過了MCU的第四階段。越發龐大的世界觀加上錯過的劇情,不少非死忠粉的觀衆慢慢跟不上漫威的劇情,甚至表示了對新故事的“婉拒”。
而資訊的閉塞,也讓市場上出現不少圍繞漫威的雜音。
漫威變得無關電影。
被紛争和謠言包裹在迷霧中心。
如今在“漫威回歸”的大前提下,我們不必再霧裡看花。
是以。
Sir認為有必要用純作品的角度,去為各位毒飯們複習一下。
這個橫跨15年,全球最大的商業電影IP。
漫威曾經做到過什麼?
漫威正在做什麼?
以及,漫威未來還想做什麼?
01新英雄
回顧漫威電影,勢必要回到原點《鋼鐵俠》。
如果要從整個系列中挑出一個印象最深刻的鏡頭,Sir總會想起他:
多年後荷蘭弟也親自承認,這個小男孩就是年少的蜘蛛俠。
現在想想挺扯的。
但Sir想起這個鏡頭,并不想說漫威彩蛋埋得多深,世界觀設計得多細。
它恰恰承載了漫威電影初期某種粗糙的“沖動”。
這一幕,是一個小男孩戴上面具,以為自己是鋼鐵俠,而他多年後經曆曲折和挫敗的确成為了“鋼鐵俠”。
這是漫威最初想傳遞給觀衆的願望。
但塑造的方式卻相反:
漫威在不斷地撕下英雄的“面具”。
就像《鋼鐵俠》中那句可能改變超級英雄電影史的台詞:
I'm Iron Man
說出這句話前,斯塔克做了什麼?
讓助手買了幾個芝士漢堡,招待記者朋友們坐下,回顧着自己劫後餘生的經曆。
以上都源自小唐尼即興發揮,編劇根本沒想讓他第一幕就自爆身份。
從世界第一軍火商,到維持世界和平的英雄。
他首先展示了作為人的弱點(欲望)。
其次又展現了作為英雄的弱點(身份)。
這是當時絕大部分超英電影沒有想過的。
前漫威時代裡,超級英雄更多是一種新奇的符号,鑲嵌在不同的議題當中——宏大的,如李安和諾蘭,借超英反思冷戰時期的核危機、現代社會的秩序與道德;精緻的,如最初蜘蛛俠,套用了經典的家庭倫理與愛情範本。
簡單說。
其他人講的更多是“時勢造英雄”。
漫威講的則是一場普通人的英雄夢。
鋼鐵俠是誰?
他的身世,源于世界首富的八卦秘事;
他的經曆,又與主演小唐尼的經曆不謀而合——因深陷醜聞而事業遭遇重創,衆叛親離後重新振作;
他的颠覆,則是當時漫威這家瀕臨破産的小公司,面臨絕境後迫不得已的冒險,就像漫威之父斯坦·李曾說:“我要把鋼鐵俠塑造成一個混蛋,然後讓全世界都愛上他。”
說是容易,怎麼做到?
挖出面具背後那個“人”。
曾經,他躲在花花公子的套子裡。
人們說他很花心,但他想勾搭小妹妹時,還要靠哈皮的眼神和彙報,才和對方搭話。
然而一覺醒來,原來他生活中不隻性愛是一次性的,連清晨的陽光都是模拟的。
極度缺愛,到濫愛,再逃避所有愛。
花花公子不過他另一件“盔甲”。
後來,他躲在“世界和平”的幻象裡。
他是個科技狂人,甚至以為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可以推動世界和平,沉浸在宏大的正義感裡。
但當他被恐怖分子劫持,揭開商标,才發現正是自己的斯塔克工業将無辜之人扔進火海。
最後一件“面具”。
是山洞中遇到的伊森博士。
在這場魯濱遜漂流記式的自我救贖中,斯塔克慢慢意識到自己的局限,麻木,和微渺。
并在一直保護自己的伊森博士犧牲時,真正感受到生命的重量,以及為何他必須成為“英雄”。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那就珍惜它 别浪費生命
是以你能看見:
鋼鐵俠第一套“鋼鐵戰衣”,是如此粗糙,如此松散,最後破碎在沙漠裡。
徒留一塊“面具”。
那是斯塔克救贖後的警醒:
正是意識到肉體的脆弱,他才發瘋一樣将自己鎖在實驗室裡,不斷更新盔甲,發明程式,為自己,以及自己深愛的人(小辣椒、蜘蛛俠)提前打造好保護的鐵甲。
不是他覺得鐵甲可以成就英雄。
而恰恰是人的“弱點”——情感、憐憫、同理心等等,在激發着保護彼此的沖動。
正如那個手無寸鐵的小孩,看見外星人入侵,看見高樓崩塌和生命垂死,才敢舉起那細細的手。
Sir仍記得《複聯4》那個藏得最深的彩蛋。
在電影進度條的最後,一個隻能聽到的“彩蛋”。
哐,哐,哐……
那是11年前,所有故事開始的聲音。
托尼·斯塔克被劫持,他在山洞裡,用錘子敲出第一件鋼鐵戰甲。
正是徒手拿起錘子這一刻起。
那個傲慢的斯塔克。
具有了讓所有“小男孩”,敢于舉起那隻手的魔力。
02新宇宙
聊漫威還繞不過另一句話:
馬丁·斯科塞斯的“主題樂園”論。
老馬的批評确實點出了電影市場發展的不平衡,而不少漫威創作者當時也有過回應。
但許多人引用這段話時忽略了一個前提:
他批評的是漫威。
更是“隻有漫威”的趨勢,是“漫威式電影娛樂”侵占“cinema”的嚴重不平衡。
是的。
漫威出現以前,漫改片不過是一個人見人嫌的巨坑。
爛片密密麻麻,偶有《黑暗騎士》這樣的佳作,更多靠神人神力。
漫威在那個時代,就像是憤懑的“老馬丁”。
鋼鐵俠成為《鋼鐵俠》之前,他隻是nobody。
1990年,環球就買下鋼鐵俠的電影改編權,想走B級片路線。
計劃一直擱淺。
直到2005年版權回到漫威手裡,期間改編權輾轉于福克斯、新線影業(代表作《指環王》三部曲),昆汀想過當導演,尼古拉斯·凱奇和湯姆·克魯斯都曾接近出演鋼鐵俠。
但誰都搞不定。
同樣情況也出現在《鋼鐵俠1》爆火後。
按照迪士尼前CEO羅伯特·艾格自傳《一生的旅程》透露:早在上一任CEO邁克爾·艾斯納時期,就有收購漫威的想法。
“這是一座擁有數千個IP的沉睡的金山”。
當時市場普遍看淡,連獨立董事喬布斯都不看好,而且漫威(動漫)内容不乏黑暗色彩,與迪士尼的合家歡氣質有沖突。
△ 漫威漫畫中:蜘蛛俠吃掉自己的家人
但剛剛收購了皮克斯的羅伯特·艾格堅信IP的力量。
——他帶了一本漫威角色全介紹的書,向喬布斯解釋這個全新的世界觀。喬老爺隻看了十秒就把書推了,“這對你很重要嗎?你真的想要它嗎?它會是第二個皮克斯嗎?”
成功憑經驗,劃時代的成功靠直覺。
後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
收購漫威成為迪士尼有史以來最劃算的買賣。
這看似意外的成功有一個重要原因:
這一波又一波觊觎漫威的電影人,對它知之甚少,更談不上愛。
而迪士尼也并未辜負一衆漫威死忠。
深刻地改變了好萊塢漫改片的思路,讓之後的漫威作品成為标準的、有統一風格的産品。
他們就是要做主題樂園。
而且是一座高品質,高标準,讓所有年齡層都能流連忘返的主題樂園,而不是哄人買票的“鄉鎮樂園”。
即,開創漫威宇宙。
漫威之前,一個電影IP的開發,一般是拍攝續集——要麼拍前傳,要麼拍後續。
漫威不一樣,他讓不同的英雄在各種的電影之間“串門”,給了觀衆發現彩蛋的樂趣和驚喜,忠實地踐行着娛樂至上。
隻是彩蛋文化嗎?
很多人忘了,與《鋼鐵俠》同期上映的,還有一部叫《無敵浩克》的超英片。
如今看《鋼鐵俠》在商業上是大勝,但當時後者作為成熟IP,期待值幾乎碾壓。
原因說來話長。
Sir就說一個細節。
片尾高潮戲,班納博士從高空墜落,變身過程,《無敵浩克》是以悲壯的正劇處理。
跳之前,浩克與女友深情吻别。
無獨有偶,《雷神3》也有類似橋段。
阿斯加德,班納博士又跳飛機。
這次可沒人吻。
墜落姿勢還是醬紫:
這個細節說的是什麼?
情感。
前者是濃重地渲染情感,後者是滑稽地消解情感。
别誤會,Sir不是說漫威的娛樂沒有感情。
相反,它能以娛樂化的橋段消解,恰恰是一種強大自信。
這種自信來源于漫威所塑造的電影宇宙,足以讓編劇用三部、五部、甚至十部電影的體量去積蓄情感。
而當它真正完全釋放呢?
你懂的:
15年下來,粉絲們幾乎每看一部漫威,都會得到過去時光的回響。
美隊的“我能跟你耗上一整天(I can do this all day)”;
黑寡婦、雷神對綠巨人說的“太陽快下山了(Sun's getting real low)”;
先是《複聯1》鋼鐵俠對洛基說,再到《複聯3》洛基對滅霸說的“我們有浩克(We have a Hulk)”。
以及,鋼鐵俠的那句“我是鋼鐵俠”……
令多少人淚灑影院。
這一切彙聚成《複聯4》的終局。
漫威本可以在那個人氣最高的節點,像外界猜測那樣,為下一階段開始鋪墊,讓利潤繼續翻滾。
可Sir還記得當年專訪時,漫威CEO凱文·費奇堅決地否定這一做法:
這部電影(《複聯四》)在嚴格意義上,隻會關于一場終結。隻有當我們公布了未來的電影計劃時,你或許會在電影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迹。
但如果你第一次看,你是不會察覺這些的。
結果如他所說:
幾乎沒有新英雄、新反派、新宇宙。
有的隻是一場莊嚴、慘烈的集體告别。
将英雄們毫不留情地置入一場無關陣營,甚至無關正邪的“自然災害”。
讓他們再次卸下榮耀。
與普通人一樣,無法喊出任何崇高的口号,徒留一片屈辱又難以辯駁的緘默。
這是漫威創作者們,自己作為狂熱粉絲的又一次任性。
同時。
也将漫威前20部電影,推向漫威自己都難以逾越的高峰。
03新冒險
眼下是漫威最困難的時期。
漫威的前三階段可謂高歌猛進。
第一階段,六部電影,全球票房38.13億美元;第二階段,六部電影,全球票房52.69億美元;第三階段,十一部電影,全球票房135億美元。
而剛剛結束的第四階段則進入疲态:
七部電影,全球票房56.95億美元。
△ 第四階段收官之作《黑豹2》全球票房8.57億美元。圖源:貓眼電影專業版
當中有很多因素。
疫情的影響、文化的差異、審美的疲勞等等,都減緩了漫威電影進擊的勢頭。
加上電影宇宙是一個前後緊密咬合的鍊條,不能亂,一個項目被拖延的結果,就是所有項目都被影響。
不少嘗試都未達預期。
甚至像《永恒族》《尚氣》這些差別于以往氣質的開拓,在品質并不完美的前提下,也因為輿論環境劇變,徹底消弭于電影外的争端。
當然有例外。
尤其小熒幕——《旺達幻視》反喜劇的情景喜劇;《洛基》企圖改變命運的荒誕穿越;《月光騎士》暗黑恐怖的冒險;還有《假如…?》徹底釋放平行宇宙的瘋狂猜想。
△ 《旺達幻視》《洛基》《月光騎士》《假如…?》
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一個插曲。
迪士尼經曆過去幾年的動蕩後,在2022年重新邀請羅伯特·艾格回到CEO的位置。
而艾格回歸後,給員工内部信中有這樣一句話:
我完全相信,故事仍是推動這家公司的燃料。
這可能是一種信号。
迪士尼與漫威,必須再次打破某些經驗依賴,重新上路。
這也引出内地内地市場開放後,影迷真正關心的問題:
第五階段,怎麼搞?
具體的計劃與藍圖,Sir今天一篇說不完,也太缥缈。
就說最近兩部我們能看的片子。
《黑豹2》本應是重頭戲。
《黑豹》是首位擁有個人電影的黑人超級英雄,而在前作上也的确投入巨大誠意,去還原黑人的部落文化、信仰、儀式。
續集本應在這個方向上深化,同時打磨故事。
直到噩耗傳來。
項目幾乎推倒重建,電影本身則成為一場大型告别禮。
這對于漫威粉絲來說無可厚非——查德維克·博斯曼在拍攝《黑豹》時就确診癌症,但為了確定身材達到黑豹的标準,他還是堅持每天訓練4小時,最終在銀幕上成就了真正的瓦坎達國王。
電影不惜6次重寫劇本,就為了紀念這樣一位電影人。
有一個死忠粉才知道的細節。
押解埃弗雷特·羅斯運輸車的車牌——CB112976,是查德威克·博斯曼的生日, 1976 年 11 月 29 日,“CB”也正是查德威克·博斯曼(Chadwick Boseman)名字的縮寫。
而作為中國觀衆,Sir更喜歡的還是《蟻人3》。
如果要在《複聯4》中選出一位最能“承上啟下”的關鍵角色,無疑是掌握核心科技的蟻人。
或者說,是專注于量子領域的皮姆教授。
而漫威卻選擇了二代蟻人作為系列主角——斯科特·朗。
這是個什麼人?
原著中,簡直屌絲版“鋼鐵俠”。
不是什麼好好先生,坐過牢,離過婚;他也有戰衣,但戰衣從皮姆博士那偷來的。
漫威宇宙中最沒有天賦的“小人物”。
但也是以,漫威在他身上衍生出新的變奏:
叙事上的平民化。
與初代複聯後期才加入的家庭關系不同,蟻人,出場便是漫威宇宙第一個單親爸爸,第一個女兒奴,第一個“戀愛腦”。
視覺上的微觀化。
Sir可以毫不誇張地說。
《蟻人》,是漫威想象力的新跳台。
炸完了紐約炸地球,炸完了世界炸宇宙,然後該炸啥?
反其道而行,扭頭進入微觀世界。
正如《蟻人與黃蜂女:量子狂潮》(《蟻人3》)中所傳遞的那樣:世界上真正美麗的景色,隐藏在我們的世界之下。
《蟻人1》《蟻人2》中,漫威先将視角縮到了螞蟻大小。
很多人都還記得《蟻人1》中玩具房的打鬥。蟻人看玩具火車竟然如真的火車一般具有壓迫感。
但等他們戰鬥結束,導演切回正常視角:
啊?
就這?
《蟻人3》更進一步,直接全方位展示了量子領域的視覺奇觀。
别的不多劇透。
就說一點,Sir在首映時收獲了漫威電影宇宙至今在大銀幕都沒有過的視覺震撼,而這震撼不全建立在技術之上——更多在于視覺模式的開拓。
當量子領域在銀幕上具象化,是前所未有的體驗,是混沌與秩序的有機結合。
同時,《蟻人3》作為漫威第五階段的開端,還是“多元宇宙傳奇”(The Multiverse Saga)的關鍵戰役。
漫威未來階段的終極反派“征服者康”也首度在電影中登場。
他是一個無視時間和空間、擁有無數人格的反派。
《蟻人3》中,他已經展現了他幾乎無人能敵的戰鬥力——當一個康倒下,又有千千萬萬個康站起來時,你很難想象,編劇該如何結束這一場戰鬥。
征服者康将成為複仇者聯盟在未來的最大威脅,也是我們對未來故事走向的最大期待。
是以,《蟻人3》并非單方面視覺炫耀。
Sir更想将它比作一次意識層面的“戰争”。
效果如何,有待市場驗證。
對于感興趣的毒飯們,Sir強烈建議親自去大銀幕感受,更推薦大家找上當年一起聊過漫威的小夥伴共同體驗。
畢竟主題樂園的意義除了爽、嗨、刺激……
在後疫情時代,它更意味着相聚。
這些年。
我們似乎更習慣各種對主流價值的消解,适應了撕裂與下墜,于是也更離不開繭房裡的安全感。
但。
回想起來,Sir至今仍慶幸。
當初那個深夜,抛開稿子和熱點,卸下了生活重壓和第二天還要上班的疲憊。
像個小男孩一樣。
踮着腳走進那個造夢的空間,感受大銀幕上的光影流動,變幻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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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哆啦K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