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21日刊 | 總第3123期
作為B站新番《中國奇譚》的開篇之作，《小妖怪的夏天》可視為《西遊記》的番外。利用觀衆熟悉的背景說個觀衆沒聽過的故事，正是“小妖怪”的選材定位。
“西遊記已經被做爛了”是業界近年共識。寫“小妖怪”，避開了的師徒四人、大羅神仙，開場就以浪浪山打勞工的草根定位，吸引了觀衆的目光：誰敢說沒有過小豬妖上班摸魚的經曆？為保質保量做好箭，和小夥伴烏鴉貢獻出身體（和健康），卻被上司熊教頭一頓痛批徹底否定；上司為完成刷鍋業績，把小豬妖當作鋼絲球用于磨洗鍋壁污垢……
如果觀衆是成功人士，那他應該懂，所有勵志片的開場，一定是負能量。
中國故事叙事的“三翻四抖”技巧被“小妖怪”娴熟運用。豬妖做箭、刷鍋之後的任務是砍柴、買佐料，随着情節的深入，人物形象也被樹立起來。
身為一個大王洞（公司）開會都看不到主席台、給大王擦盔甲都輪不上的末位角色，小豬妖并不滿足于日常的苟且，豬八戒和孫悟空以妖身取經修道的事迹點燃了它的理想；買包子回家被豬媽唠叨的橋段，給予它說出理想的場景，也落實了它“愛家庭被家庭所愛”的人物定位；同時烏鴉被捕又預示着朝不保夕的危險處境。
鋪平墊穩，高潮戲如約而至。人物高潮是，小豬妖決定向善并付諸行動；情節高潮是奪命奔逃，後有狼大人追捕，生死未蔔；視覺高潮是狼大人作法分身，天羅地網。
狼大人的神通在放火燒柴一場已埋線暗示，此處呼應更新毫不突兀。
從編排政策上看，《中國奇譚》後續推出的《鵝鵝鵝》《林林》《鄉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都有高潮戲。不過，《林林》《鄉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情節都是一個回合，且兩片主調是回不去的童年和故鄉，思緒悠長。
《鵝鵝鵝》情節也有“三翻四抖”，可高潮戲在男主内心，沒有外化，加上哥特式的眼圈造型，難免會勸退小觀衆。《小妖怪的夏天》作為開場戲，形式更為熱鬧吸睛、内容主題更為普适。
“小妖怪”編導高超的叙事技巧不光展現在結構“三翻四抖”，高潮戲也确實達到了目的。從狼逐豕落崖、豬妖石下藏身到小豬妖慢動作奪命狂奔、狼大人分身包抄，再到小豬妖含淚奔赴，所有情緒和希望都戛然而止于悟空落下的一棒。
轉場的黑鏡很短，卻像走完了一生那樣長。當師徒四人從倒地的小豬妖身邊漠然走過，席慕蓉的詩句仿佛從天際傳來，诠釋着小妖怪的命運：“在你身後流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葫蘆裡的水，是我凋零的心。”
畫外音響起，村民們在感謝唐長老師徒為民除害。場景和開場相同，隻剩小破槍和葫蘆，獨不見睡覺的小豬妖。物是人非的畫面如同為一名社畜獻上的祭奠。
畫外音不光将豬八戒除妖過程簡省帶過，更是以虛寫實地對比了唐僧師徒與浪浪山妖怪的實力。而編導用全片大部分篇幅苦心建構了從小豬妖、牛打手、熊教頭再到狼大人、大王等自下而上的社會結構、權力分布譜系，都在一番不露面的笑談中，土崩瓦解。
最大的意外，不是好吃懶做的豬八戒降妖立頭功，而是孫大聖将計就計翻轉了小豬妖的命運。電光石火之間，孫悟空早已洞悉一切，信手揮就了小妖怪的光明未來。此處的反轉僅憑畫外音，不用明場處理已讓情節和人物層層高升。更為小豬妖性格發展和全片主題劃出飽滿的弧線、完整的句号。
恐怕西洋的編劇教頭，看到這裡也會說小豬妖被打倒的“靈魂黑夜”太黑了。
沒有黑暗，哪有光明？編導拿得很穩。
《中國奇譚》目前隻有四更，“小妖怪”顯然是很好的開路先鋒。選擇高知名度的傳統題材卻從小切口創新，做出了深度；以大衆定位、密集情節和明快節奏，表示出類型對觀衆的友善；突出中國式的遞進、呼應、藏露，用經典叙事尋求完播、視覺享受和心理共鳴。
與《鵝鵝鵝》《林林》《鄉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相同的是，《小妖怪的夏天》也是中國故事；不同的是“小妖怪”甯願放棄個人風格，換取最大觀衆數量和業界内外反響，度化自己和後來者踏上的新征程。從内容到形式，從定位到完成度，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恰到好處。
【文/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