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情思
小小說 艾雪
那年的雷暴雨沒完沒了地下個不停。老馬的家因住滿了外地打勞工有點兒像簡陋的小旅館。楊志劉平夫妻倆租住門東首那一間有點兒像是傳達室，進進出出的各種動靜都驚擾到楊志的大腦神經。此刻，他躺在床上假寐，放飛的思緒被一聲聲響雷打亂。
楊志今天下午沒上班，從廠裡吃過午飯就回來休息了。老闆剛走了貨，一高興，不僅中午加了餐，而且還大發慈悲讓各位回家爽歪歪。也就在楊志剛要回到租住屋那一刻，這場雷雨就算正式登場了。從中午到晚上一個勁地往下倒，這場雷暴雨可謂蓄謀已久了。
楊志回到出租屋就開始碼字了，斷斷續續幾個小時，也總算把《情流感》寫出來了。楊志寫作過程中，先後被兩個女人打擾了一番。
先來的是老馬家的老鄰居巧雲。這個巧雲娘家是雲南的，她嫁過來有些年頭了，一雙兒女讀國中。巧雲見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很有魅力。巧雲悄然進了楊志的門，輕輕用玉指彈一下楊志的耳朵邊時，楊志被吓了一大跳，因為他正寫到情流感的精彩瞬間，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氛圍中去了，他一激楞，以為是小說裡的雪花奇迹般的從天而降，剛要做出溫存的動作，卻被眼前的巧雲驚呆了。
那天，巧雲穿得極少，短褲短袖，掩飾不住她那高凸不平的敏感部位。腳上是拖鞋，她翹起光溜溜的大白腿，一隻腳丫子擡起來，醒目地擱在楊志身邊的小闆凳上，大腳趾頭與二腳趾頭不安分地挑釁着，如同張牙舞爪的螃蟹鉗子，做出一副随時随地要攻擊人類的架勢。來者不善。看來不搭理她是不可能的了。楊志急中生智，于是乎假裝很暧昧地贊美了她一句，美女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哈，同時不忘做個伸懶腰的動作，假七假八順勢用手摸了一下她那張臉蛋。
巧雲以為楊志是真情湧動，立馬調整好自己的站姿迎合着蓄勢待發的楊志，不想楊志卻是将這場小插曲引向了老馬家的門廳裡。這樣，楊志就掌握了遊戲的主動權，既避嫌又可以放開膽量跟她浪幾句了。撩妹，誰不會呀，真是的。楊志投其所好地敷衍巧雲，也就相當于間接的為她療傷。巧雲老公遭遇不幸剛走時間不長。
從上個月起，巧雲就刹不住了，開始找男人了。巧雲找的這個男人比她大，一臉痘痘。這個資訊是老馬老婆李平悄悄告訴楊志的。楊志也确實感受到了巧雲這個女人的饑渴難耐。她男人沒出事前，這個巧雲很少跟他說話，楊志與她處鄰居都有三年了，也不曾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嚓呱。男人突然去世，徹底改變了巧雲，一切都看開了。
後者是“肥肥”，也就是房東李平，老馬的當家媳婦兒。楊志心裡一直這樣稱呼她。肥肥比巧雲年輕多了，體量上她倆不是一個級别。巧雲小巧玲珑，肥肥體胖肥碩。肥肥娘家是安徽蚌埠的，跟巧雲一樣，都是外嫁過來的。她們的老公在當地屬于困難戶，讨不到本地人做媳婦，隻能靠進口。肥肥性格也不如巧雲溫順。她是個厲害的女人，跟老馬談婚論嫁的時候就開出了硬條件，那就是守寡在家待着的婆婆必須立馬淨身出戶。
楊志租住老馬家好幾年，不曾見過她的婆婆是什麼樣子，同時呢，月月的房費錢似乎與老馬無關，統統交到了肥肥的手裡。一年夏天乘涼，肥肥躺在門口的小床上，鄰居大王過來揩油，肥肥半推半就與大王打情罵俏，她卻戲詞連篇，“楊哥，他要強暴我了，你可得跟我做主啊”。肥肥讓楊志記住的一句話就是，“男人女人要經常過性生活的嘛”。
那天晚上，肥肥一下班就沖進楊志的屋裡瞅瞅，見楊志埋頭寫作就嘲諷他，“好吃好喝嗎？美女到你身邊了還沒看見嗎？！”楊志朝她望望，假裝流口水，又裝出色迷迷的眼神逗她，“平平最好看，不穿更好看！”肥肥得到了楊志的贊美，自己踮起腳尖在楊志面前旋轉了一圈。逗趣一番，與平時一樣，肥肥勸楊志說，“看你瘦的，趕緊補補，你懂的！”楊志哭笑不得，又從氛圍裡走出來與肥肥浪費一番感情。
那天晚上，也就是晚飯前，楊志總算完成了《情流感》。那一刻，他從床沿邊慢慢站立起來，狠狠地扔掉了狗日的油筆。幾個小時的拿捏，楊志的手指酸麻不已。寫完最後一個字時，楊志整個的身軀似乎也僵直了。他走出來，站立在走廊下，面對雨夜，痛快淋漓地撒了一泡長尿，望着這場雷暴雨想到了寫作《情流感》的動機，那就是紀念自己去年找到了雪花。而更加神奇的是，去年的今晚，他與雪花在故鄉花市，也是雷雨交加，下了整整一夜。
此刻，雪花在幹嘛呢？楊志想告訴千裡之外的雪花，《情流感》終于寫出來了。楊志想了想，還是算了，已經編好的短信，又被他一字一字删除了。楊志最近看了一部《一錯再錯》，讓他懂得了原本不懂的生活道理。
迷迷糊糊中，楊志聽到了門外面的動靜。緊接着，就聽到了劉平的呐喊聲。楊志打開房門，隻見門廳裡多了兩個人，趁他們倆脫雨衣的那點時間，劉平飄進屋裡對楊志悄悄說，沈月月老公來了，沒地方住，房子讓給他們倆團圓，你找地方蜷一夜，我回宿舍住。楊志一聽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就随劉平退出了房間，與此同時，沈月月和她的老公也就急急忙忙地閃進去了。一進一出，分秒必争，彼此心照不宣，此時無聲勝有聲。
劉平知道楊志心裡有委屈就對他使眼色并承諾明晚加倍補償他。這還不算，劉平又親自陪伴楊志一家一家地敲門。老馬家租出去的也就四間房。老馬一家三口住在二樓。楊志夫妻倆夜裡敲門聲無疑驚動了老馬。老馬打開自己的房門，見是楊志夫妻倆，嘴裡不滿意地嘟囔着，土話難懂卻也明白大意，那一刻，楊志失望地對劉平苦笑着。貌似平時還不錯的幾個人，楞是沒有一個開門的。
楊志劉平傳回門廳，将大門緊閉，關了燈，兩個人抱團取暖在一起，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心跳，指尖在肌膚上遊走，感情全部融化在黑暗的角落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楊志的房門突然被打開，緊接着走出了沈月月和她的老公。他們四個人幾乎同時看到了對方時，都不約而同想到了什麼。沈月月和她的老公執意要走，楊志劉平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那一夜，對外出打工的楊志門們來說，那種百年難遇的真實尴尬，注定是終生難忘的。
劉平第二天晚上回來說，他們倆昨夜走了很長很遠的路才找到旅社。劉平還說，沈月月她老公在家實在熬不住了，中午搭乘順路車就跑過來了。
2022.04.29
作者簡介
艾 雪，出生于六十年代，江蘇沭陽人。沭陽縣社會學會會員，沭陽縣文學研究會會員，政協沭陽縣第十二屆委員。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閃小說專業委員會會員。中學時代起開始發表作品，迄今已在各級文學期刊發表數百篇小說。小小說《打工兄弟》榮獲首屆《石榴》文學獎。著有（18萬字）小小說集《錯過》、（20萬字）短篇小說集《常青樹》、（15萬字）長篇小說《流沙河》、（4.5萬字）連載小說《老柳打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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