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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書房

極目新聞記者 劉我風

通訊員 劉丹

行走的書房

王兆鵬

日前,北京大學數字人文研究中心、北京大學人工智能研究院主辦的“古籍智能”系列研讨會在騰訊會議上舉辦,并在Bilibili網站上同步直播,引起廣泛關注,王兆鵬教授擔任會議座談人。

王兆鵬教授是中國詞學研究會會長,新著《辛棄疾詩品彙》剛剛由崇文書局出版。而湖北讀者熟悉他,應該是他用大資料分析把崔颢的《黃鶴樓》排到唐詩名篇第一名。

楚天都市報極目新聞記者聯系采訪王兆鵬教授時,他卻已調到四川大學。從湖北大學到武漢大學,到中南民大,最近又到了四川大學,王兆鵬教授的學術曆程也是一次文化壯遊。

近日,王兆鵬教授接受了極目新聞專訪。

人物介紹

王兆鵬,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文科講席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武漢大學珞珈傑出學者特聘教授、教育部高等學校中文學科教學指導委員會委員。現為中國詞學研究會會長、中國李清照辛棄疾學會會長、中國宋代文學學會常務副會長、湖北省吉代文學學會會長,《宋代文學研究年鑒》主編。主要研究唐宋文學和數字人文,主持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2項。已出版《全唐五代詞》《唐宋詞史論》《詞學史料學》等專著十餘部,發表學術論文三百餘篇。

行走的書房

美的東西無法用資料來衡量,這種觀念比較狹隘和封閉

記者:這些年,您在不停地行走,您的書房也在不停行走。請問在您的行走中,哪些書是您必須帶在書房裡的,或者說,哪些書是您的鎮宅之寶?

王兆鵬:原典性、史料性的書籍一直随身帶。原典性的書籍,比如蘇轼詞集、辛棄疾詞集等;史料性的書籍,如《續資治通鑒長編》《宋史》等,這些都是随時要用的書。人走到哪,書就跟到哪。

記者:您把大資料分析應用到唐詩宋詞乃至中國古代典籍的研究,讓這些典籍也可以随着當代讀者随時行走。請問您最早把大資料應用到文科研究是什麼時候?學界對這件事怎麼評價?

王兆鵬:我從1992年開始,就把大資料應用于唐宋詩詞研究了,至今已有30年。學界支援者多,也有不認可、不了解的。不認可,是因為他們堅持認為,文學是審美的,美的東西無法用資料來衡量。其實,這種觀念比較狹隘和封閉。請問:藝術體操、花樣滑冰,是競技的也是審美的,比賽時不是用分數來衡量高下嗎?書法繪畫,是純藝術的審美,拍賣行裡不是用價格來衡量其藝術價值的高低嗎?文學作品,是審美的,也含競技性,為什麼不能用資料來衡量?隻是我們現在還缺乏一套标準化的文學量化評價名額體系,又缺乏規範性的操作。如果有了标準化的名額體系和規範性的操作,是可以量化評定文學作品價值的高低的。

崔颢的《黃鶴樓》排到唐詩第一名,是大資料排列的結果

記者:總有人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又有人說《春江花月夜》孤篇蓋全唐。您把崔颢的《黃鶴樓》排到唐詩第一,肯定聽到過不少不同意見吧,您怎麼說服他們呢?

王兆鵬:先要澄清一下。2011年我在中華書局出版的《唐詩排行榜》裡,确實是把崔颢的《黃鶴樓》排到唐詩名篇的第一名,但這不是我個人的主觀排列,而是客觀的大資料排列的結果。最初得到這個結果,我也很意外、很驚訝。為什麼唐詩第一名是崔颢這首詩,而不是李白、杜甫的詩?對我來說,定量分析唐詩的經典名篇,目的是追問為什麼這些是經典名篇,經典形成的原因是什麼,除了作品本身的藝術價值之外,還有哪些外在的傳播因素在起作用?哪首詩第一、哪首詩第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探讨它能得第一名、第二名的深層原因,進而尋找出經典名篇傳播的方式和政策。

學術讨論,有不同的意見很正常。我沒有想過要到說服誰。如果是專業的學術讨論,隻要對我啟發、有幫助的,我都接受。好多否定性的意見,壓根是想當然,根本不了解我是怎麼做唐詩排行榜和為什麼做排行榜的。情緒化的非理性的意見,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是以沒有必要去回應。

“看家的書”讀透了,就成了“護家的書”

記者:人生是一場壯遊。您的詩詞地圖讓人耳目一新,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詩詞地圖的呢?詩詞地圖您自己已經行走了百分之多少?

王兆鵬:詩詞地圖是2012年開始做的,是我主持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别标項目,100人的團隊做了五年才完成。詩詞地圖上主要地點,我差不多走了一半。特别是蘇轼、辛棄疾、李清照等著名詞人走過的路,我大多走過。

記者:可否給孩子們建議建議,他們行走詩詞地圖可以從哪些地方切入呢?

王兆鵬:如果要給中國小生們提的建議,跟着詩詞地圖去旅行,可以先選擇自己最喜歡的詩人或詞人,跟着他的行程去遊走幾個點,了解當地的地理環境和風貌。比如,黃州是蘇轼詞作的高峰期,他平生三分之一的詞是寫在黃州,一半的詞作名篇是寫在黃州。是黃州成就了蘇轼。可以到黃州去看看赤壁,盡管現實的赤壁跟蘇轼詞中藝術化的赤壁有差距,但畢竟是以黃州赤壁為原型創造出來的。到過現場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記者:您現在是資深教授,随時能坐擁書城。可否請您和我們當下年輕讀者說說,我們這個時代,應該怎樣讀書?

王兆鵬:既要泛讀,盡量多讀書,更要精讀,精讀一兩本書。一遍沒讀懂、沒讀熟,就多讀幾遍。比如,馬克思的《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我讀博士時讀了三遍,有時一個下午隻讀一頁紙,逐字逐句逐段領會分析他的思想方法。讀了半年,腦洞大開。武漢大學馮天瑜教授,是我讀研究所學生時代的老師,他曾經說過,做學問,要精讀有一兩本“看家的書”。我的體會是,要把精讀的這本書的内容、思想方法吃透,把原書作者的思想方法變成自己的思想方法,最後不厘清是作者的思想方法還是自己的思想方法,就像莊生化蝶一樣,分不清是蝶化莊子還是莊子化成蝶。“看家的書”讀透了,就成了“護家的書”,成了自立門戶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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