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差一刻鐘
文/石清華
“姐，你的鐘快了一刻鐘。”在姐開門的那一刻，就看到了與衆不同的大挂鐘。
一般人家的挂鐘大多挂在進入客廳的門頂上，或是兩寝室間的牆面上。姐姐家的卻挂在客廳大窗旁邊的牆面上。從三個寝室出來，從餐廳出來，從外面進來，第一眼就能看見直徑三十厘米的挂鐘。
“嗯。”姐打開書房，把我這個活潑、調皮，也舞文弄墨的“書蟲”放進去，沒回答問題就幹自己的事去了。要是生氣，那是自讨沒趣，你想生多長時間的氣就生多長時間的氣，小妹我才不上這個當，那個大忙人才不管你生不生氣呢。她總覺得時間不夠用，時常埋怨上帝給的時間少了，使有些事情幹得不如意。
我這個“書蟲”，鑽入書中，啃食兩小時，夾了一本書才跟姐姐拜拜。差不多每次都是這樣。
“姐，你的鐘快了一刻鐘。”姐依舊“嗯”了聲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如是者再三，本小妹就有點疑惑。遇事喜歡尋根問底的我，幹脆不去問讀書時産生的為什麼，坐在沙發上，兩眼望着挂鐘，要猜猜為什麼誤差一刻鐘。
沒調嗎？不可能。當了十幾年老師的姐姐，已容不得看得見的錯誤。如學生把考試的“試”多寫了一撇，她一定會用紅筆在旁邊寫一個正确的，旁批“在練習本後面寫五十個”。過幾天後，還要檢查。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學生寫對為止。改作文時，字字細看，句句深究，連标點符号也不放過。對文中的美點，大加贊賞。對篇中的不足，分析産生的原因，提出修改意見。一篇作文改評完畢，往往是紅與黑各占半壁江山。學生看了之後，覺得再不寫好就對不起老師了。
單憑這一點，不可能不調。可為什麼還是誤差一刻鐘呢？是否品質有問題？看那外表锃亮，三針閃光，“嘀嗒”，“嘀嗒”，聲音清脆，不像是品質有問題的樣子，又有些說不準。而今的人們，善做表面文章。而買者是吃了一塹并沒有長一智，買了假次商品，自認倒黴，沒想到要去追責，維護自己的權益。下次可能還買假次的東西。這也許是假冒劣次商品屢禁不止的重要原因吧。
但姐姐家的鐘并不是用來裝飾的，而是供上班用的。不可能不精挑細選，輕視品質。而且，看重品質也是她的職業習慣。她幹什麼事都講究品質，追求完美。雖然很難完美，但也要力求完善。
有次要到省裡去上公開課《觀滄海》，準備得讓人心疼。首先将每個過程制成一張張卡片，每張卡片上寫着有哪些事要做，同時留有空白。将這些卡片釘在書房裡一長串。我得了個美差：幫她查找魏晉曆史，尋出“建安風骨”，寫明曹操簡史。在做這些事時，暗笑姐姐有點迂。不就上節課嗎，為啥這麼興師動衆，能過得去就行了。姐知道後，卻振振有詞：“不論幹什麼事，都得講究品質。如敷衍了事，不如不做。”接着寫了一大沓教案，與同僚商讨，請名師指導。進進出出，看日升月落，将卡片上的空白處都填得滿滿的，有的還安上了尾巴，才有了自認為較滿意的設計。
我看都看得疲倦了。這哪裡是在上課，簡直就是在玩命。一個省級一等獎大約是對姐姐追求品質的肯定，學生的熱烈掌聲是對姐姐辛勞的一種慰藉吧。
一位對品質一絲不苟的追求者，顯然是不會買一個品質有問題的挂鐘的。可挂鐘就是誤差一刻鐘，這是不争的事實。
仍然目不轉睛地盯着挂鐘，隻聽得“嘀嗒”“嘀嗒”地尋問：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在發呆中恍然大悟：時針、分針、秒針指向的數字，加上誤差十五分鐘，不就可以組成一個特定的密碼嗎？這樣的故事讀了許多。保險櫃的，保密箱的，這卡那卡的，數不勝數。
錢可是個好東西，但多了既不友善，也不安全，尤其是出門在外。于是各種卡應運而生，為保險起見，往往是一卡一密碼。多種多樣的消費都可刷卡。有很多人，特别是年輕人，出門很少有大把的錢，卻有大把的卡。這卡一多，友善了許多。也生出了些麻煩：密碼難記。一卡一密碼，丢三落四，張冠李戴時有發生。是以有些重要的密碼就放在家中顯眼的地方，友善記憶。
姐姐這個大忙人，工作認真，思維缜密，為了友善，辦事準确，用誤差一刻鐘設了一個密碼，一定是這樣。正為自己破解了挂鐘的秘密而得意時，又覺得不對勁。
姐夫沒有固定的職業，東奔西走地做些臨時工，雖然辛苦，卻收入有限。管了一家人的生活外，已經所剩不多。姐姐當教書先生，每月三千來塊錢。但生來熱情、善良，有親戚朋友來，會盛情款待；有誰碰到困難，會出手相助。有次姐夫的侄女考上了一中，卻無錢上學。姐姐聚集親友，為其募捐，她出手大方：捐助五千元。遇到學生有困難時，給他們買些學習資料，生活上給些支助是常有的事。還有一點是愛書如命，一看到喜歡的書，一定會買回來。她家書房的一面牆，全做成了書櫃，都被塞得滿滿的。
孩子正讀高中，那得有一筆不小的支出。就這麼點工資，分分割割之後，應所剩無幾了。縱有所餘，也不多。既如此，就沒必要把密碼搞得這麼莊重，這麼神秘。
如此看來，那不是密碼。到底是什麼呢？這個問題，總在眼前晃動。想來想去，答案很多。如約會的時間啦，特定的節點啦等等，莫衷一是。問了幾次姐，她都欲言又止。大約是怕我這個“小廣播”宣揚了秘密。豁出去了，今天得問出個根底。
我從沙發上起來，跑進書房，拉着姐姐故作撒嬌：“姐，我有一個問題，想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答案。你一定知道，可要告訴我喲。”姐姐拿眼瞄了一下，微笑着說：“喲，我的秀才小妹，有什麼問題能難住你，我會知道嗎？”我搖一搖姐姐：“嗯，你一定知道。”姐姐晃悠着：“好，隻要姐知道，就告訴你。”我兩手一拍：“耶，我的好姐姐。你告訴我，為什麼你家的挂鐘總是快一刻鐘？”“哦，原來你對着挂鐘發呆，就為這事。我還以為你在構想着什麼美妙的篇章呢。”“請别轉移話題。”姐姐不慌不忙地說：“好，不過，我有個條件，你得同意。”我則急不可待：“行，什麼條件都答應。”“一言為定。”“一言為定。”“不準向外人說。”“保證做到。”
“其實很簡單，我撥快了一刻鐘。”“為什麼？”“提前上班、進教室。”“按時就可以了，何必提前？”“甯可我等學生一刻鐘，也不讓學生等一秒。”
（2017年6月16日）
【作者簡介】石清華（男），公安縣向群中學教師。出身卑微，有幸長成，但歲月蹉跎，一事無成，隻好勤奮幹事，踏實做人。胸無大志，交遊平民，酸甜苦辣，離合悲歡，滲透于心。然盼其覺醒，努力上進。替己謀福利，為國盡忠誠。暢叙平民事，共享人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