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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商業網際網路的逆子

豆瓣,商業網際網路的逆子

圖檔來源@視覺中國

文|網際網路的那些事兒

豆瓣起訴了微網誌。

由于微網誌在3月29日發起的“超話新星計劃”,宣傳圖中的超話名稱,都是複制粘貼豆瓣熱門小組的名字,甚至連配圖都有一個股“豆瓣味” 。

同時招募有豆瓣小組管理經驗的人至微網誌平台建立與“豆瓣小組”性質類似的“超話社群”。

如:古怪問題研究中心,日落愛好者,吵架沒發揮好,史上最矯情小組等,截至目前,微網誌超話社群已無法搜尋到“超話新星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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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在微網誌的場子要求微網誌立即停止侵權,并要求1元的賠償。不久“豆瓣起訴微網誌不正當競争索賠1元”登上熱搜,微網誌喜提微網誌熱搜的熟悉操作再度上演。

而微網誌的回應相當值得細品,翻譯翻譯就是:

豆瓣:别抄襲我!别挖我人。

微網誌:誰抄你了?我嫌你内容不良。

微網誌在這個時間點搞出這種操作,耐人尋味。

早在去年12月,豆瓣就曾因為多種違規行為被處以罰款、暫停小組回複功能、甚至被工信部要求下架App。

而整個2021年,豆瓣共被約談20餘次,多次予以頂格50萬元罰款,罰款累計超過900萬元。

有人開玩笑說:“罰的都比豆瓣一年掙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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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侵權是豆瓣CEO阿北行動最快的一次。為什麼豆瓣的方面行動的如此之快?

如今,豆瓣的日活躍使用者300多萬,8年前,這個數字是400多萬,平台在8年時間裡保持這種活躍程度相當不容易,這裡就不得不提到“毒流量”給豆瓣帶來活性的秘密——私密小組。

在比如豆瓣被雪藏的小組“理想死亡”裡,有2萬名組員在此就死亡展開相關議題的讨論,但這種内容的風險難以拿捏,如果處理不當甚至有可能會成為誘勸自殺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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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豆瓣“代表月亮消滅居心不良的樂手”、“父母皆禍害”、“髒髒鵝組(囡組)”等都是話題敏感,争議較大的小組。

目前,他們在豆瓣站内處于“被雪藏”或者“私密”狀态,組外成員無法搜尋到且看不到小組内容,而組内發帖主要由組長或管理者自發管理。

從約談到定格罰款,從下架到微網誌的“功能複制”,豆瓣這個網際網路難得的“精神角落”難道要完蛋了嗎?這其中又暴露了什麼樣的模式問題?豆瓣的私密小組又在豆瓣的發展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豆瓣:割裂的代言人

豆瓣已經創立15年了,最初是作為一個書影音網站被網友所熟知。

為了滿足使用者的社交需求,豆瓣成立之初就加入了“小組”“興趣”等社交功能。

經過17年的發展,如今的豆瓣早已不再是單純的書影音社交網站網站,更是一個集社交、評分、品鑒等多個功能于一身的平台。

阿北經常跟同僚們講一個類比:星巴克喝咖啡的人跟工地裡蹲着吃便當的人,可能相隔隻有幾百米,但他們共存在一個城市空間,彼此之間被一堵看不見的屏障區隔。

如果你不去主動尋找,可能永遠不知道這座城市裡藏着那些會讓你驚歎的角落。

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人生活在豆瓣裡。

每天有人在“社死”組分享自己的尴尬經曆;每天44萬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組總能給頹喪一族提供難得一見的喜劇素材;1287個人互相鼓勵,立志要“吃遍100種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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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覺得,使用者群的分化讓豆瓣變得割裂,但在豆瓣員工看來,割裂才符合豆瓣的樣子。

“使用書影音功能的使用者”和“在豆瓣某些小組活躍的使用者”之間,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共生在一個産品。

從産品角度看,一個資訊流分發平台,又出現了社群功能,前者基于效率,後者基于UGC的供給,這是一個很大的隐患。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豆瓣那個年輕人的精神角落變味了,割裂在豆瓣一些極端小組上上展現得尤為明顯。

其中最為著名的鵝組,最初以“消解明星光環”為主張,在許多娛樂和社會事件中凝聚了不少力量,是網際網路輿論場上獨特的存在。

日積月累,影響力已經可匹敵曾經的天涯。漸漸地,也引起了粉絲、明星團隊、甚至是明星本人的關注。

但更為負面的影響是,明星經紀公司為了維護形象,難免伸出資本之手。粉絲為了維護偶像聲譽,也暗中窺伺,以至于,鵝組賬号也明碼标價被倒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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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小組帶來了流量,使用者數量激增。但這也讓豆瓣變了味。豆瓣稽核越來越嚴,甚至影響到正常的觀點表達。

氛圍也越來越有戾氣,什麼話題都能吵起來。其他版塊也受到嚴重波及,到處可見偏激、極端的罵戰。

如今你進到鵝組就像進到一個精神病院,一群人可以為了完全不認識的idol,互相謾罵,語言之惡毒。

這完全違背創始人阿北最初創辦小組的初衷:禁止帶有歧視性的發言。

而發言極端的使用者常常連帶豆瓣被多位明星告上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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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最近兩年每一次網絡平台整治名單中總是有豆瓣的身影。

即使經過多次整改和App下架,整治效果卻依然不理想,豆瓣本身對于自己的流量支柱的各大小組也是百般維護,僅封禁了一批使用者量不多及嚴重違規的小組。

諸如鵝組在“雪藏”期結束後均得到保留,事實證明,豆瓣的屢次整改并沒有取得很好的效果。

為什麼豆瓣對大流量小組如此的“偏袒”呢?其實創始人阿北推崇的“長尾相應”理念影響極深。

長尾效應的核心即是強調“個性化”“客戶力量”和“小利潤大市場”,除去流行“熱銷”的頭部,非流行、差異化的需求會形成一條“長尾”。

這一理論投射到豆瓣小組上,除了聲勢浩大的娛樂組外,小組的另一大聞名點便在于各種千奇百怪的興趣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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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内容稽核上,豆瓣沒有能力把這些“個性化”“小衆”“非流行”的内容很好的進行稽核,這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但2014年之後,資本熱錢大筆湧入娛樂圈,粉絲吵架的戰鬥力全都更新了,我就要花很多時間稽核,我需要排除掉太激進的粉絲,來保證組裡的氛圍”,豆瓣鵝組某組長在一次采訪中如是說。

而豆瓣的去中心化的BBS論壇模式,使得小組可以由任何人組建,主題開放,自由發言,有鵝組,就有父母皆禍害組,還有周末一起爬山組,我們都愛許知遠組……

各小組之間聚合着完全不同的人群,每一個小組因其産品的封閉性,變得像一座座孤島。

豆瓣評分還信得過嗎?

除了小組之間的割裂結,不僅僅是非豆瓣使用者不滿,豆瓣内部也生出沖突。

書影音使用者覺得小組烏煙瘴氣、毫無營養,應該讓豆瓣回歸書影音的初心。而小組使用者則覺得書影音使用者是“遺老”,拉垮了豆瓣,互相都想割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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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北最初相信通過建構一個資訊無差别的推薦産品,使用者可以自主打造一個美好的精神世界:書、影音.....進而啟發一個人,滋養一個人。

但這件事的前提是,每個使用者都要有相當的能力,知道如何使用資訊,理性發言,有序建立自己的社交關系.

但實際上,移動時代其實加速了人和人之間的資訊鴻溝,現在網民中的高學曆人群(大學以上)占比不到20%。

阿北高估了豆瓣的作用,也高估了使用者自我進化的能力,他對人性和技術都過于樂觀了。

但豆瓣又什麼都沒有做,在暴風雨般的網際網路軍備競争中,它比前幾年更沉默了。

而阿北一半時間在美國過,一半時間在中國,沒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麼,離現在最近的一次深度采訪,是2013年接受《第一财經周刊》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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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家公司的老闆,使用者可能會覺得他在很多事情上做得太差勁了。但他一定會說,這不重要。

書影音權威性的評分系統,原本是豆瓣的立身之本,如今的評判系統同樣存在問題。

去年,像《密室大逃脫》這樣的作品,3千多條評價就開分。而在院線上映的電影,累積了1萬多評價,使用者想通過評分避雷卻遲遲不開分。

其中豆瓣老使用者都會發現,尤其是很多一上線就口碑就不行的電影,在熱播過程中,基本都處于不能評分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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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短評區豆瓣對評論進行了部分隐藏,無法查閱所有使用者的評價。對此,平台給出的回應是為了“防止水軍”。

很多使用者對“反水軍”的觀點相當不接受,認為是片方為屏蔽負面觀點,動了手腳。

不僅如此,評論區惡意打分的現象泛濫成災,飯圈的暗鬥嚴重侵擾着豆瓣的評分生态。

很多條目都成了對家撕逼的戰場,粉絲為了賬号的權重,還特意養号,為很多沒有看過的作品打分。

2020年末,有本新書就是以突然湧進大量評論。結果被圖書編輯發現,這些評論都驢頭不對馬嘴,極為不滿地控訴了這一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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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背後是更為嚴重的是,水軍刷分的灰色産業鍊,已經滲透進入了豆瓣的評分系統,甚至有使用者爆料,有灰産人員私聊自己做水軍,收錢打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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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豆瓣技術與理想的初心,那是2005年,一個網際網路平權的年份,大家相信人人都可以上網,平等擷取資訊,高效交流,世界也會因網際網路的出現變得越來越高效。

然而這種美好的假設并不正确,它完全忽視了區域間成百上千年的文化差異與經濟基礎差異。

而在這十幾年間豆瓣的確定持了“初心”,但外部環境的變遷卻将以不變應萬變的“初心”異化。

它就那麼不緊不慢地盤坐在整個網際網路市場裡,安靜得甚至顯得詭異。他可能成為淘票票、網易雲音樂、電商平台。

如今豆瓣看不到什麼盈利的爆發點,根據天眼查顯示,最近一次公開披露的融資還是十年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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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複制豆瓣?

阿北推崇的理念除了“長尾效應”外,另一個理念叫“不庸俗的商業化”,這對豆瓣影響極其深刻,“商業化不是庸俗,庸俗才是庸俗”。

曾經,豆瓣最接近“世俗意義上成功”的一個機會是豆瓣電影的商業化。

電影團隊在當時以2、30人的團隊規模把電影票市場佔有率沖到市場第二,“貓眼被我們踩在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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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内部曾有傳聞,當時投資方“非常希望阿北能all in做電影票”,内部很多聲音也支援這個選擇,“好不容易趕上一個風口”。

但阿北迅速把這個業務停掉了,他給的理由是:賣電影票不賺錢。

但明眼人都明白就算不賺錢,賣票也是一個能把控管道的法器,商業意義相當大,以阿北的聰明和前瞻性,他不可能看不明白,“他就是不願意賺這個錢,覺得這個活兒太髒了。”

“髒”指的不是“錢的那種銅臭味”,還是姿态優不優雅的問題。做電影票意味着砸錢、鋪人力,可能要把團隊短時間内擴張到幾百上千人規模。

這種“堆很多人的、看起來勞動密集型的”事情,是阿北絕對不願意做的事情。

拒絕是有代價的,但也是有收獲的。

在豆瓣,商業化内容幾乎沒有,除去娛樂組與追星組外,許多使用者固執的追逐純粹的興趣讨論,排斥廣告内容,小組整體發展上并不向盈利的方向靠。

可能豆瓣使用者數量和月活在衆多網際網路産品裡都排不上号,但在網際網路輿論中所受的關注度卻極高。

《失戀三十三天》改編自豆瓣神貼。作者原本是分享真人真事,結果因為讨論聲高漲,變為日更的小說。最後被導演發掘,買下改編權,意外成為票房爆款。

《和陌生人說話》第四季取材于“摳門女性聯合會小組”,“5年内摳出兩套房”的奇聞引發很多人關注,組員的消費觀也在全網引發很多讨論。

還有前段時間引發熱議的一篇采訪《一個農民工思考海德格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衍生自豆瓣海德格爾小組的一篇求助帖:“我是農民工,請問要如何才能入讀大學?”讓我們看到了求知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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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生産氛圍的良好,形成了優質的内容池,輿論慣性之下很容易在中文網際網路産生高輻射性。

不同于抖音、快手、今日頭條、微網誌等主動将藤蔓伸入下沉市場的平台,豆瓣的使用者畫像比較清晰,經過十六年發展,主角仍舊是熱愛書影音的“文藝青年”。

這也決定了豆瓣的小衆。

“文藝、高質”等特點導緻豆瓣的高粘性使用者仍舊主要分布在一二線城市,以文化水準較高的青年群體為主。

在底層邏輯上“不庸俗的商業化”和“長尾相應”的去中心化模式,不以KOL為原點的模式使得使用者更有參與感,更能産生非同質内容。

BBS的模式分給每個豆瓣使用者的流量機率是大緻相同的,這樣的社群氛圍也就越活躍高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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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在豆瓣小組是維持秩序的角色,并非意見領袖,甚至拼組等多個小組組長,都是因不當發言被使用者推翻的。

最後,若用主流網際網路公司的商業成功标準衡量豆瓣,它的商業化一直并不理想,知識付費、資訊流廣告等變現模式商業表現一般。

但豆瓣就是網際網路中的那朵“奇葩”,甚至在豆瓣内部,員工們很少聊增長、資料、收益、名額這些話題。

他們更關心文學、藝術、社科、哲學,關心人類的命運、思考人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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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面上,豆瓣的盈利模式除去傳統的廣告,還有電子票務網站、電子書銷售分成,以及相關的電影和書籍的宣傳。

同時豆瓣的電影評分在國内網際網路是獨領風騷的存在,直接對标IMDB,其中的資料相對來說也足夠真實,能喂養出更好的算法反哺電影片方、發行等to c使用者,以提供提升票房的指導。

不僅如此豆瓣的私密小組在豆瓣隻是一小部分。

從流量方面來看,整個豆瓣的流量中,私密小組的占比都是微乎其微的,但是私密小組存在所帶來的危害卻遠超其存在所帶來的價值。

倒不如說私密小組的取消将讓豆瓣徹底放下一個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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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和其他産品,也許代表了網際網路世界的兩種産品理念。

豆瓣相當的理想主義,相信世界大同、資訊向善,他反商業,嚴重缺乏競争意識。

其他産品信奉現實主義,相信大而不倒,效率第一,流量為王,于是我們有了微網誌、抖音、快手。

網際網路的主流産品配得上鮮花與鎂光燈,豆瓣也能夠是當代人的那個被偶爾翻找的精神角落。

隻不過“毒流量”真的要好好洗一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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