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陳浩 每經編輯：魏官紅
一年前，因一紙禁令而泡沫破裂的“不老藥”NMN近期再次引發廣泛關注。國家藥監局公示，兩家企業的NMN作為化妝品原料備案獲得通過。3月18日和3月21日連續兩個交易日，金達威（002626.SZ）、爾康制藥（300267.SZ）、衆生藥業（002317.SZ）等多隻NMN概念股迎來漲停潮。
中國科學院生物與化學交叉研究中心研究員劉南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人體内NAD+水準下降是導緻衰老的主要原因之一，通過補充NMN可以激活NAD+，進而起到延緩衰老的作用。他還表示，每年學術界針對NMN發表了大量研究結果，目前尚無證據表明服用NMN存在不良反應。
目前，國内消費者購買NMN的主要管道是一些知名的跨境電商平台，相關産品均顯示為國外原裝進口。但記者近日調查發現，這些跨境電商平台所售“進口”NMN大多數為國内廠家的貼牌代工産品，多名業内人士告訴記者，一瓶售價上千元的“進口”NMN出貨價僅為百餘元。
其實，對于國内跨境電商平台銷售的NMN産品，目前仍存在監管難題。上海财經大學電子商務研究所執行所長崔麗麗對記者表示，目前對于進口NMN沒有品質标準和權威檢測，産品品質安全無法保證，應對其功效宣傳做嚴格管控。
NMN監管迎來新突破
公開資料顯示，NMN全稱“β-煙酰胺單核苷酸”，2013年，哈佛大學研究團隊首先發現NMN能夠延緩哺乳動物的衰老程序，此後NMN成為抗衰老領域的研究熱點。NMN是人體内産生的代謝物，西蘭花、牛油果、毛豆等蔬果中也富含NMN。
劉南長期緻力于抗衰老研究，其團隊在國内進行的一項NMN人體臨床研究項目目前已經獲批。他告訴記者，NMN是NAD+的前體物質，後者在多種細胞代謝反應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與人體衰老息息相關。“我們說補充NMN，實際上就是為了激活NAD+，進而起到延緩衰老的效果。為什麼不直接補充NAD+？因為NAD+屬于大分子，沒法通過口服的方式被人體直接吸收，而NMN分子結構較小，能夠被人體直接吸收。”劉南介紹稱。
那麼，NMN的安全性如何？劉南表示，NMN是人體産生的代謝物，不是人為創造的小分子，是以從理論上來講不會有安全問題。“在動物模型上，很多研究團隊做過慢性毒理和急性毒理的相關研究，做完後都沒有發現有明顯的副作用。日大學研人員做過人體口服NMN研究，同樣沒有看到任何可以表征的副作用。此外，在美國、日本等地，NMN早已獲批作為膳食補充劑，國内服用NMN的人群也不在少數，目前尚未有不良反應的案例。”劉南稱。
2020年，NMN被認為是“不老藥”在國内爆火，相關概念股紛紛大漲，有券商甚至預計，NMN作為一種抗衰老保健品，有達到千億元市場規模的潛力。不過，彼時還一片火熱的賽道被一紙禁令戳破了泡沫。
2021年1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印發《關于排查違法經營“不老藥”的函》，其中明确指出，目前NMN在中國未獲得藥品、保健食品、食品添加劑和新食品原料許可，NMN不能作為食品進行生産和經營。該函還要求各地排查和查處相關違法行為。
在該函件釋出後，NMN賽道頓時遇冷。不過，今年3月中旬，NMN再次引發廣泛關注，3月18日和21日連續兩個交易日，金達威、爾康制藥、衆生藥業等多隻NMN概念股迎來漲停潮。市場的讨論指向了NMN作為化妝品原料備案通過。
記者查詢國家藥監局官網注意到，其公示NMN作為化妝品原料備案通過，備案公司為餘姚萊孚斯本健康科技有限公司，系NMN賽道知名企業基因港旗下子公司，備案日期為2022年1月24日。此外，2022年3月29日，康盈紅莓（中山）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NMN作為化妝品原料備案也獲得通過。三個月内兩家公司相關備案通過，NMN在監管領域實作新突破，但目前未有資訊顯示NMN将被允許用于食品和保健品。
圖檔來源：國家藥監局官網查詢截圖
進口NMN多數為貼牌代工
由于國内監管明令禁止，國内消費者想要買到NMN，隻能通過跨境電商購買進口NMN。在美國、日本等地，監管相對寬松，NMN可以被用來生産膳食補充劑。是以，國内跨境電商平台上的進口NMN，其産地大多顯示為美國或日本。
根據相關部門印發的《關于公布跨境電子商務零售進口商品清單的公告》，跨境電商零售進口商品清單中包含了“未混合的維生素B以及衍生物”，而作為維生素B族的衍生物，進口NMN也得以借跨境電商平台進行銷售。
在一些知名跨境電商平台上，一瓶宣稱“原裝進口”的NMN售價常常在千元以上。不過，劉南告訴記者，目前國内進口NMN中90%以上的産能來源于中國，“因為中國藥監局沒有給藍帽子，國内一些廠商便把生産NMN的原料出口到美國等地，在國外進行壓片生産，包裝成一個國外品牌，最後再通過跨境電商賣到中國來。”
記者近日調查發現，國内多家代工企業仍在公開進行招商，聲稱可以提供NMN貼牌代工服務。記者在其中一家代工企業的網站上看到，其自稱在美國擁有占地面積約為1.1萬平方米的自主加工廠，并能生産包括NMN在内的不同劑型産品。
圖檔來源：某代工企業網站截圖
記者以合作方名義聯系上了上述廠家的一名招商代表馮軍（化名），馮軍稱，公司工廠位于美國加州，在美國生産好NMN以後再空運到中國香港地區交貨，交貨價大概為150元/瓶，交完貨以後客戶直接把産品運到各地的保稅倉。
“像産品的一些認證，包括出廠檢測報告，這些都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等于說我們幫你生産NMN，然後你再運到國内的跨境電商平台去賣。我們有生産許可，1000個客戶來合作，我們可以做1000個品牌。”馮軍稱。
馮軍表示，目前國内跨境電商平台上售賣的“進口”NMN基本上屬于貼牌代工，“它們的産地是在國外，所謂的進口其實都是國内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企業做的代工貼牌。”馮軍還向記者發來其工廠生産的一款NMN産品，記者看到該産品在某電商平台上售價超2000元一瓶。
馮軍還透露，目前國内仍有少數廠家在違規生産NMN，“還有一些企業是在國内生産好産品，到美國、日本等地轉一圈再運回來賣，那種出貨價可能就30塊錢一瓶，但是我們不做那種。這裡面也有很多假貨，産品裡面摻雜了一些維生素、酵母粉之類的，他做得跟真的一樣，除非你拿去檢測，否則是看不出來的。”
另一家代工廠招商代表李明（化名）則聲稱其工廠位于中國香港地區，通過從香港地區發到保稅倉的方式給商家發貨。“你有商标就用你的，沒有的話我們給你提供。我們把原料從内地運到香港，在香港完成壓片裝瓶包裝。我們的藍帽子比較多，内地跨境電商平台上所謂進口NMN其實大多都是貼牌代工的，有很多都是我們做的，我們做了大概有20多萬瓶了。”
李明表示，其工廠生産的NMN交貨價在一瓶100元左右，一般售價則在2000多元。“電商平台要刷單什麼的，成本也很高的，需要有利潤空間來支撐。這個很可以的，你可以來抓一波錢。”李明直言。
跨境電商平台存監管難題
艾媒咨詢在2021年2月釋出的一份報告中指出，資料顯示，2020年中國NMN成分保健品市場規模達51.06億元，同比增長34.87%，預計到2023年将會以近70.25%的增速攀升至270.13億元，行業發展速度較快。
在化妝品原材料領域有所突破後，NMN未來是否能夠獲批保健品？2021年12月30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在《對十三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第1067号建議的答複》（以下簡稱《答複》）表示，目前NMN作為食品原料的定位及安全性尚不明确，缺少食品安全國家标準，建議按照新食品原料開展安全性評估或明确食品安全國家标準；NMN及相關産品在大陸尚未注冊保健食品，NMN作為保健食品原料條件尚不成熟，需要進一步加強監測和研究。
《答複》還表示，對于NMN，大陸目前正處于研究階段，中國标準化研究院和中國檢驗檢疫科學研究院具備開展NMN相關研究的能力，包括NMN國内外使用曆史、安全性、功能性及功能聲稱等。下一步，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将會同國家衛生健康委、國家藥監局等有關部門，支援NMN及相關産品的基礎性研究，引導NMN及相關産品規範發展。
“我認為未來應該會放開，NMN在抗衰老領域獲得了廣泛認可。中國現在需要直面人口老齡化的問題，有一個東西能夠起作用，為什麼不用？”劉南表示，其團隊所做的臨床試驗希望能夠找到生物标志物，繼而指導個體使用NMN的用量，進而幫助個體達到良好的使用效果。
中國食品産業分析師朱丹蓬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NMN未來如果成為膳食補充劑，它可應用的場景、範圍和品類應該是非常廣闊的。“對于跨境電商來說，這一塊如何進行有效的監管，也是國家下一步将要去解決的一個難題。”朱丹蓬稱。
多位受訪者向記者表示，在國内消費者通過跨境電商購買進口NMN時，目前仍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監管的空白，這也導緻産品品質良莠不齊。
崔麗麗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目前對于跨境電商平台上的進口NMN産品，沒有品質标準和權威檢測，存在監管問題。“由于存在市場需求，而且屬于新興消費市場，部分企業因逐利目的，存在虛假宣傳、誇大其詞、違規生産經營等問題，甚至可能出現‘假藥’，産品品質安全無法得到保證。”
崔麗麗還表示，對于進口NMN産品，應該對其功效宣傳做嚴格管控。“如果宣傳與實際不符，那麼就存在侵犯消費者權益的行為。目前而言，投訴途徑隻有通過銷售平台對銷售企業進行追索，或者通過12315、當地市場監管部門，甚至是第三方消費者投訴平台進行維權。”
每日經濟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