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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文學丨譚岷江:我的愛好碼字史

我與文學丨譚岷江:我的愛好碼字史

我的愛好碼字史

譚岷江

許多年前,有個年長且與屬相相同的師兄,他工作認真,卻沒有什麼愛好,便一直害怕退休後不習慣于那種寶貴的時間自由。我勸他提前培養和學習幾個愛好,為退休生活提前做好準備。我說,我愛好多,比如我退休後,除了打小麻将,我還可以有錢時去旅遊去購物,沒錢時碼新字讀舊書。我說的碼字,其實就是閑餘堆砌文字,說文雅一點,也算是高尚的寫作,不過,因為從沒寫出名堂和掙到大錢,是以我最多隻能算一名兼職碼農。

俗話說,三歲看老。現今絕大多數愛好寫作且愛得太過純情堅定的人,都有一個喜歡文字的童年,就像我無比思念小時候隻吃過兩三次的面條小米粥和玉米粒焖洋芋老黃瓜飯一樣,我似乎也不例外。我的愛好碼字史,大概可以從17歲那年發表散文處女作正式開始,但要想追溯起源,卻可以從更小的時候着筆。

7歲那年,我本該到大隊國小入學一年級,可是因為家裡太窮,父母最初便有意讓我繼續在家。我因為跟着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學過幾天的字,對知識有些向往,便有些傷心,記憶力和模仿力還勉強的我,就将父親當生長隊會計時的一些空白賬簿撕下來,自己胡亂編了兩三頁國文課本,第一課也是自編課本中唯一的一課,便是我嘗試寫的第一篇約五六十字的短作文。事後,父親很氣憤,想打我,又舍不得下重手,便用俗稱“梨醬殼磕轉”的手法,伸出彎起來的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狠狠地打了我的腦殼。國小裡唯一的公辦老師知道了這事,專程前來考了我,讓我跳級去讀他任教的二年級,并每學期均免除一進制八角錢的學費,還可适當給一點獎金。再後來,因為看了大哥帶回來的《三國演義》和《第二次握手》,便有些模仿碼字的沖動。父親每年又大方地拿出兩角七分錢,給我訂了一個季度的《中國少年報》;又給我買了《算得快》《常見成語故事》等書籍,我均讀得津津有味。有一次,國文老師說發表在報紙上的文字都有稿費,兩分錢一個字,連标點符号都算錢。我便很激動,趕緊半模仿半原創地寫了一篇關于油桐花的作文,找母親索要一角錢,說是一個月後就能收到十幾元錢。母親很高興,覺得這是筆天大的生意。我買了八分錢的郵票和一分錢的信封,将作文寄了出去。誰知左等右等,一直都沒有消息,害得我每次遇到母親,就覺得做錯了什麼,覺得自己是個小的大騙子。

此後進入國中,一直有閱讀和碼字的愛好,但再也不敢投稿。那時,我隻是心痛那昂貴的郵資,并不知道有些報刊的投稿可以隻花一分錢,在信封上寫上“投稿”“郵資到付”即可。考進石柱師範後,開的課程再也沒有國中辛苦,便愛上了圖書室,也愛上了碼字投稿。說起來,我一直對我的情商很自卑,但我在借書上的情商真的非常優秀,視野之内,似乎還沒有我借不來的書。無論是國小、國中還是師範,我都能與圖書室的女管理者老師和有圖書的同學、村裡有書的長者建立友好關系。國小圖書室的書籍并不多,我隻從管理者老師那裡借到了幾本《金光大道》連環畫,但我和班上有圖書的男成同學、女張同學、女吳同學關系很好(成同學的父親是脫産幹部,張同學的父親在外當裁縫,吳同學住鄉場上,有親戚是大官,鄉間更是傳言是萬歲軍吳軍長,家裡都比較有錢且樂于投資買書),借了不少書和連環畫來讀;國中圖書室羅老師經常把沒登記的新書第一步借給我(比如像現在《人民文學》開本的《射雕英雄傳》),師範王老師更是放心地将圖書室鑰匙交給我,全校隻允許我一個人進圖書室。

因為當年讀師範不交學費,還有國家補貼的生活費,且将來包配置設定,是以父母便給我的零花錢便多了一些,我便能随意買郵資來投稿了。但投了許多次,都沒結果,退稿信倒是收到許多。不久,在國小任教的二哥支援我的文字夢,給了我15元錢,參加了廣州散文詩報舉辦的函授班,記得班上同學現在最出名的便是當年雲南某大學任教的成都名家鄧賢(記得這個名字,除了他是大學老師,還在于《三國演義》中劉璋手下有個大将也是這個名字,當然更重要的是現在能讀到他的許多作品),結業後在散文詩報上發表了一組散文詩。但這隻算作業作品,不算處女作,我真正發表的處女作是在葉聖陶先生逝世一周年那天,我在《天津日報》副刊散文專版上發表了一篇散文。說起來也有些玄幻,因為我本來是投給《散文》雜志的,大概是當時的編輯賈寶泉老師覺得不适合雜志,但适合報紙,便将它推薦給了天津日報的宋曙光老師——可我一直不知道這其中的周折,是以國文老師看到樣報信後,就先拿去學校教職工中宣傳了一下,卻派同學來通知我,我便覺得是騙局(此前曾被某位同學拿退稿信戲騙過一次),因為我從來沒給《天津日報》投稿。最讓我欣喜的是,僅僅三天後,稿費就寄來了,本來才1500多字的小散文,居然按1600字給了32元,果然是兩分錢一個字——而當時學校有的老師每月工資才50元錢左右。

師範畢業後,我先在國小、國中和職高任教,後又轉到行政部門,現在又回到學校。轉轉悠悠的期間,雖然我天生惰性,喜歡嬉戲與玩樂,且多數時間教學或行政工作都很繁忙,但一直都不敢被癞蛤蟆比下去,總在努力地零零散散地碼着文字。實話實說,我純文字寫作的收入一般每年隻在三五千元左右,最多時也不過七八千元,甚至不及是專業作家的我的文學院班同學的稿費退稅收入。但好在碼字真的有碼字的樂趣,它至少讓内向但不缺乏實誠的我結識了許多愛好文學的師友,讓本來朋友圈很狹窄的我能夠有幸和許多文友結交,有時喝醉了酒,或在電腦桌前坐久了走出屋來仰望天空,在神志恍惚間,真覺得自己就是社交面很廣的基層成功人士。

17歲那年春天,《天津日報》的稿費單到後,我去縣政府對面的老郵局取款,那時沒有身份證,也忘了找學校蓋章證明,但我一看彙兌員是我國中同學高帥哥的大嫂,便很高興地作了自我介紹,我從父母嘴裡聽到的她公公家與我家是相識說起,又提到我父親的名字和她公公的名字,再到萬朝鄉坡口鄉是老鄉,再到我和她家先生的弟弟是同學,說了大約三五分鐘,大嫂終于相信了我,隻讓我展示了石柱師範校徽,便給我取了這筆當時算起來很豐富的巨款。

2019年8月,我獨自到西安去旅遊,喜歡曆史的我很想到潼關去看看。但在旅行社問來問去,在網上查來查去,西安沒有旅行社開設潼關旅遊業務,我便決定自己坐火車前去。為了将潼關的曆史文化景點都遊完,我決定找一個當地的文學師友。但我對潼關确實不熟悉,掏出手機翻了翻西安的熟人,想來想去,隻給2012年7月在四川阿壩州有過一面之緣的陝西省作協副主席張姐發了個短信,簡略談了自己的想法。——我這人就是這麼内向,求人辦事時總不敢親自打電話,隻是發短信,如果對方為難或者本就不樂意,則完全可以視作沒有看到短信。——不過,大約晚上十點後,張姐發來消息,說她剛才在外面開會辦事,回家後才看到我的短信,她已經通過同是省作協副主席的渭南市文聯李主席把一切都聯系好了,讓我直接打潼關縣文聯李宏弟主席的電話。

第二天上午,我坐車到潼關。李主席請我吃了午飯,便開着借來的車帶我去遊四知堂、三國馬超大戰許褚遺址、風陵古渡、潼關老城和潼關博物館。整個下午遊得盡興且時間緊湊,讓我對潼關的曆史和現狀有了一個全面而詳細的了解。

碼字這麼多年,我覺得碼字是我生活中最亮眼的一抹點綴,是展示我今生意義的唯一花園,更是我衆多休閑方式中的一種方式。我自知天資庸質,且無堅韌的毅力恒心,碼的都不是萬裡長城,隻是小小的亭台牆欄,可謂半天打魚六天半曬網,精神收獲和物質收獲都不值得一提——喜歡曆史地理和文化、模仿力較強的我,更多的物質收獲和精神收獲在幫人代筆或撰寫影視腳本、項目規劃、文史書籍、新聞通訊等方面。——但我喜歡純文學寫作這碼字的樂趣,尤其喜歡和衆多文學師友一起神吹亂吹的感覺,也很陶醉于有些文學師友和上司對我的真情鼓勵與深厚關愛。

為此,我依然愛着文字,愛着碼字,愛着這很美好的人生。至少,退休後,再次實作時間自由的我在寂寞無聊時,不用去學着跳壩壩舞——我想,小城的壩壩比較小,電腦上的壩壩應該遠比頭頂的天空還遼闊,文字的舞蹈之美,肯定也不比所有有着美腰的中老年男女們跳得差。

(作者系重慶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