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脹壓力之下,“價格屠夫”也翻臉了。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統計發現,過去半年來,特斯拉一反過去“價格屠刀”的形象,數次對旗下車型漲價,其中,Model 3後驅版漲價4次,Model Y後驅版漲價3次,兩款車型配置更高的版本也已漲價2次。從3月10日到3月17日,短短8天之内,特斯拉已經三次上調旗下産品價格,即便是對于經常調價的特斯拉來說,這個節奏也相當罕見。
“‘等等黨’這次徹底輸了。”之前,特斯拉頻繁降價,不少潛在消費者産生觀望心理,現在,真正想買特斯拉卻遲遲沒有下手的人開始心情複雜,反之,提早下訂的人則發現,自己的新車竟能像理财産品一樣升值了。
部分購車者選擇将“賬面”上的浮盈落地。特斯拉漲價以來,市場上出現不少轉讓訂單——由于特斯拉的傳遞周期往往需要數月,不少去年在價格低點下訂的人,在即将傳遞之時,将訂單或者新車轉賣給他人,以此賺取不菲的差價。
在汽車論壇、二手交易社群等平台,可以看到不少特斯拉車型的訂單轉讓資訊,賣家叫價往往加價5000-10000元不等,随車型種類、下訂時間而不同。
汽車貿易商早已聞風而動,在各大平台上兜售訂單的,有相當一部分是專業車商。随着特斯拉漲價頻率增加、幅度提升,一些車商更是加大力度在市場上“掃貨”。
漫長的傳遞周期讓特斯拉在市場上擁有兩套價格體系,一是官方管道的“期車”價格,二是私下交易的“現車”價格,在官方價格劇烈波動的情況下,私下交易的價格也擁有更多靈活的空間。
這讓特斯拉越漲越火。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最近幾次漲價,特斯拉的訂單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在部分門店創下新高,直接爆滿。“現在不隻是想買車的人在搶,所有人都會下場。”有知情人士告訴記者。
但是這樣的“繁榮”,對特斯拉來說意味着什麼?
過去半年來,特斯拉一反過去“價格屠刀”的形象,數次對旗下車型漲價。-視覺中國
價格穩漲堪比理财?
“今年買得最好的理财産品就是特斯拉了,提車到現在三個多月漲了4萬多。”有特斯拉車主欣喜地發現,汽車買了後竟然會漲價,而且漲得不少。
最近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裡,特斯拉3次上調旗下産品價格,漲幅最高的Model Y長續航版漲價3.6萬元。而如果将時間拉長,去年7月30日到11月1日之間,以23.59萬元起售價下訂單的Model 3車主,去年年底或今年年初提車,按照現在的價格計算,其買到的汽車價格已經上漲4.4萬元。
當然這種算法相對簡單和樂觀——已經上戶并且使用過的汽車已是二手車,重新放到市場上顯然不可能以新車的價值衡量。但不斷上漲的汽車價格,還是在慢慢瓦解着人們的固有認知。
“‘汽車就是個快速貶值的消費品’這個傳統結論正在受到挑戰,如果選車選得好,甚至能買到理财寶。”汽車行業資深媒體人常岩感慨。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整理發現,繼去年7月30日Model 3短暫降價一次之後,特斯拉再未下調旗下産品價格,所有車型在不同的時間節點均有漲價。相比較而言,Model 3和Model Y的基礎版車型,即後驅版,漲價的頻次更多;而進階版車型,即高性能版和長續航版,漲價的幅度更大。
在價格“噌噌”上漲的行情下,有不少人已經将這份“理财”收益變現。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日前在二手交易平台“閑魚”上關注的一則售賣資訊顯示,賣家以28.07萬元的裸車價格購置了一輛Model Y後驅版車型,預計3月下旬提車,他挂出5000元的加價轉讓這份訂單,目前顯示“已賣出”。
即便漲價5000元,這份訂單在市場上仍頗具競争力。3月17日漲價之後,Model Y後驅版的裸車價格已經上漲到31.69萬元,而對于買家來說,上述訂單實際上隻有28.57萬元,比官方價格少3萬多。
價格之外,提車時間是轉賣訂單的另一大優勢。挂出的轉賣訂單,提車時間往往已經臨近,買家買的相當于是現車,但從官方管道下訂單,則需要很長的提車周期,以Model Y後驅版為例,目前官網顯示是10-14周——實際中往往還會更長。
車商入局加價收車
在明顯有利可圖的情況下,專業人士也早已下場。
在汽車之家、懂車帝、閑魚、小紅書等平台,出沒着不少專業車商,從曆史資訊來看,他們在特斯拉近半年來一次又一次的漲價中,已經經手了不少新車訂單。
閑魚上,一位杭州車商向前來咨詢的記者報價,Model 3後驅版車型27萬元左右,“比官友善宜8000元,而且不用等。”
車商報價往往比個人報價更高。以上述Model 3後驅版為例,近期可以提車的車型,一般是去年已經下訂的,平台上多個轉訂單資訊顯示,這些車多是25.09萬元或25.56萬元左右的裸車價格,但個人報價往往加價在5000元左右,比車商報價便宜近萬元。
作為專業人士,車商掌握着更為熟練的訂單轉讓操作流程。而同時,他們手中的訂單往往是從個人使用者處收購而來,本身成本更高,最終的成交價格自然更高一籌。
去年11月下旬,特斯拉因新能源汽車補貼即将退坡對旗下Model 3和Model Y後驅版進行漲價,一位台州車商随即以個人名義訂購了一輛Model 3後驅版車型,但短短一個多月後,12月底特斯拉再次上調上述兩款車型的價格,該車商立刻開啟“廣撒網”模式,積極在全國收購特斯拉之前的訂單。
據其介紹,僅到今年3月初,他已經累計加價拿了20多個訂單。看到商機的當然不止他一人,特斯拉去年年底漲價後,上述各平台上的訂單求購資訊層出不窮,尤其是今年2月中旬以來。
“全國高價收23.59和25.09的訂單。”這些資訊言簡意赅,但往往會點明求購訂單的價格,而報價也能達到5000-10000元左右的加價。
近期,随着特斯拉新車價格不斷上漲,市場上的“便宜”訂單更加稀缺,車商收訂單的出價還有上漲的迹象,上述台州車商2月份的加價還以5000元起步,近期直接加到了10000元。
“強勢”賣家和“弱勢”買家
“轉訂單”的流程并非聽上去那麼簡單。
目前,特斯拉的訂單除了在直系親屬之間進行,否則不可轉讓。所謂的“轉訂單”,隻是在賣家提車上牌後,再将車輛過戶給買家。
這就約等于私下的二手車交易。交易雙方也會事先簽好合同,一份被廣泛參考的“新車購買、轉讓與預備過戶協定”顯示,乙方(即買家)要全額支付新車的尾款,以擁有車輛的所有權,甲方(即賣家)則承諾配合乙方在14個工作日内完成新車上牌與過戶,“如若甲方逾期未配合過戶,需按新車出租行情每日500元向乙方賠償違約金。”
一位律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合同本身的法律效力沒有問題,但對于乙方(即買家)來說存在一個比較大的風險。
“買家支付了車輛的尾款,但是車是在賣家名下的,如果賣家不是單純地想在交易中賺取差價,很有可能拒絕将車輛過戶給買方,或者坐地起價,再要一筆費用才配合過戶。”上述律師表示,雖然協定是受法律保護的,買家完全可以通過法律訴訟進行維權,但維權的成本非常高。
他還補充,如果車輛無法過戶,車輛就成了“背戶車”,一旦丢失,買家找回的難度很大。
“汽車之家”論壇上有人就分享了一段不愉快的“轉訂單”經曆。一位買家去外地加價5000元買轉訂單的車,見面先簽協定,他支付新車全款,然後提車、開臨牌、上保險、上牌,一切看似順利,結果在約定過戶那天,對方稱身份證丢了,無法過戶。“退錢?不好意思,賣方根本沒錢;報警?沒用,對方說他又沒跑路,而且車也在你自己手上,隻是暫時過不了戶。”
與買家相比,賣家的風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哪怕訂單沒有轉讓出去,損失的也就是1000元的定金,而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從下訂單到提車,特斯拉可以保留180天的期限。
在上述交易方式下,買賣雙方的地位是不對等的,賣方顯然更為強勢。上述律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如果買方有讨價還價的餘地,可以要求賣方先把車輛尾款結掉,無非需要在協定裡增加一筆由買方支付的定金,或是約定一筆買方不履行過戶的違約金。
在同樣的流程中,中間加上車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為買家分散風險。
上述杭州車商表示,他會先與賣家簽訂一份協定,然後墊付全款,并拿好辦理過戶所需的賣家資料;找到買家後,再與買家簽訂一份協定,協助其辦理過戶。
關鍵在于,賣家的資料肯定會放在車商那裡,“不然我們也不敢打全款的。”對于常年做二手車買賣的車商來說,所需的檔案和相關的流程再熟悉不過。
上述律師也指出,買家與車商交易,出現違約的機率相對較低,即便出現違約,後期維權也相對容易。“不過買家還是應當從汽車經銷商處購買車輛,一方面是相對正規的公司違約可能性較低,另一方面是法律對消費者的保護力度會更大。”他說。
特斯拉訂單“含金量”下降?
原材料價格居高不下等因素讓特斯拉短期内漲價預期穩定,專業車商的入場更是讓訂單和新車的流通增加一份保障,現在特斯拉的下訂情況竟十分火爆。
“終端回報是訂單全滿了。”汽車流通領域人士、車fans創始人孫少軍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漲價之後特斯拉車型的訂單數量不降反增,除了“等等黨”們的恐慌性消費,還有更多的人加入了“炒訂單”的隊伍。
訂單再爆可能是特斯拉自身都沒有預料到的。近一個星期内,特斯拉三番五次地漲價,有分析認為,不僅僅與原材料價格上漲有關,很大機率是受目前的生産能力影響。3月16日、17日,特斯拉臨時停産兩天,顯然會影響到接下來的傳遞節奏,分析指出,通過部分車型漲價、控制訂單的方式,特斯拉進行傳遞節奏的調節。
訂單的大量增加對于車企而言當然是好事,但在“現車”市場交易火爆的情況下,特斯拉“期車”訂單的“含金量”可能要打上一定的折扣——很難講有多少訂單是為了囤貨而下的。如果特斯拉的價格進一步上漲,即便是現在剛下的訂單,将來也有套利空間。
市場笃信,以特斯拉為代表的新能源汽車價格還會上漲,一方面,上遊原材料價格短期之内不會下降,汽車供應鍊成本還有進一步增加的趨勢,另一方面,近期油價上漲等因素也讓新能源汽車被更多人接受。
特斯拉本身的一些特點也讓它更易于在二級管道轉手。孫少軍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除了價格波動大之外,特斯拉由于沒有首任車主權益,在二級管道串貨更友善,有些品牌首任車主有獨享權益,就不适合過戶。
對于特斯拉而言,現在的訂單即便不是真實車主的購車訂單,似乎也影響不大。至于提車之後是否會再經轉手,以及價格漲了多高,其實早已脫離特斯拉的業務流程。有接近特斯拉的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目前來看,特斯拉并沒有采取有效的方式來阻止大量的線下過戶行為。
自建管道進行直營的特斯拉,其實也制定了一些規則來防止車商等二級管道大量轉賣車型。據了解,對于個人采購多台的情況,特斯拉會要求簽訂“不轉賣承諾函”,采購方承諾,自提車之後一年内不向任何第三方過戶或實際轉讓,如若違反,特斯拉要求收開票價20%的違約金,否則将限制相關車輛的綁定賬戶變更以及超級充電等服務——這也是衆多車商沒有辦法自己買車、隻能高價去市場上收訂單的原因所在。
“是否對二級管道進行更嚴格的管控,取決于特斯拉的核心利益是否會受到影響。”上述接近特斯拉的人士表示。
2020年7月下旬,特斯拉開始限制訂單轉讓,同年10月中旬,又終止了信心保障計劃,“7天内無理由退還車輛”走進曆史,主要就是因為當時有不少車商去下訂然後又退車。“這種玩法會影響特斯拉的現金流,損害它的切身利益,但現在隻是二級管道上價格有些失控,對特斯拉本身是沒有影響的。”該人士分析。
從特斯拉的角度,限制二級管道的流通其實很簡單。短期來看,可以提升定金金額,增加“囤訂單”的門檻,以及後期訂單無法轉出的風險;長期來看,産能提升後,供應鍊成本進一步控制甚至降低,官方價格下降,二級管道的空間就會被擠壓得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