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聶麗娜
整理：青梅煮酒
外甥剛剛發來的婚禮的視訊，由于疫情期間小區封閉管理，我無法到現場親自給他祝福，挺遺憾的。
在電話裡我叮囑他，結婚以後就是大人了，要學會負責和擔當，你的妻子是陪你度過一生的人，你要包容她，愛護她。“四姨，我知道，我知道！”外甥回答。
外甥大喜的日子，我不想說起那些傷心的往事，放下電話後，想起我已經離世二十五年的大姐，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我家兄妹六人，大姐是最大的。由于孩子多，再加上父親嗜賭成性，家裡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經常有人說自己少年時貧困，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可在我家經常連給大姐做件衣服的能力都沒有，更多的是穿親戚們接濟的舊衣服。
這樣的家庭條件也無力支撐大姐上學的費用，是以上到了國小四年級，大姐就辍學回家幫着母親照顧弟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
大概在我七八歲的時候，一次在學校的期末考試裡，獲得了全班第一名，獎狀拿回家後，母親對我說：“你長大了有了能耐，可不能忘了你大姐，你可是你大姐背着長大的。”
“行，等我掙了錢，我給她一百塊錢。”已經過去三十多年的時間了，那一刻依舊曆曆在目，一百元，那時在我看來是筆巨款。可惜的是，大姐并沒有等到我報答她的那一天。
大姐二十歲那年，鄰村的三姨給她介紹了個對象，是一個村裡蓋房的把式，可能整天和泥、扔磚，身體看上去很健壯。大姐和他應該是進行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因為接觸一段時間以後，那人經常到我家幫忙幹活，還給我買了一個很漂亮的鉛筆盒。
那段時間，大姐的心情也很好。出人意料的是，過了些日子，突然傳來一個消息，那人殺人了，而且是她的表妹，大姐的這段戀情戛然而止。後來，聽三姨說，那人和她的表妹早有私情，和大姐相處後，想擺脫表妹的糾纏，但表妹不依不饒，最終他痛下殺手。
三姨還不住地和母親道歉說：“以前我真不知道這事，連村裡人都不知道，殺人之後才傳開的。”母親并沒有責怪三姨，大姐的第一段戀情就這麼結束了，這也似乎預示了大姐婚姻的坎坷。
過了段時間，父親的姐姐，我的大姑又給大姐介紹了一門親事，是我們村東頭的一戶人家。那家的孩子在村裡的名聲不太好，母親和大姐都不願意，但父親卻很堅持，因為是他大姐介紹的。
這件事我想了很多年也沒想明白，為什麼我的大姑在我家的事情上有那麼大的話語權，大姑說的每一句話父親從來沒考慮過對錯，絕對是言聽計從。父母為此鬧了許多的沖突，但母親沒有一次能拗過父親。
這件事，甚至深深地影響了我的婚姻，在和丈夫結婚前我就想過，如果我的大姑兒和我的大姑一樣總插手娘家的事情，我甯可選擇離婚。
慶幸的是，我的大姑兒是個很明事理的人，二十多年我們相處得一直很好。因為大姐的這門親事，父母再次爆發的大戰，一向懦弱的母親說了狠話，隻要我活着，就不會讓小慧（大姐乳名）嫁到那家。
結果一語成谶，高血壓的母親在和父親一次激烈的争吵後，引發腦溢血，還沒送到醫院就去世了。
沒了母親的庇護，在父親和大姑的操持下，大姐無奈地結婚了。
她的噩夢也從此開始。那人嗜酒還家暴成性，大姐的身上經常傷痕累累，大哥和二哥曾找到他家把他狠揍一頓，他寫下保證書說以後絕不再犯，但喝酒以後他就早把他的保證丢到九霄雲外了。
大概是十歲那年夏天，大姐撩起她的裙子讓我看，我看到大姐的臀部幾乎成了茄子的顔色，有的地方還結了痂。“他專打我這不能見人的地方。”大姐哭着說。
在那年的麥收的時候，大姐找到正在場院裡脫粒的父親說：“我沒法和他過了，一定要和他離婚。”父親當時就暴跳如雷，輪起一旁趕牲口的鞭子就抽大姐，嘴裡罵道：“離什麼婚，你嫁過去就是人家的人，死也要死在他家的門上，滾回去。”大姐被抽的滿地翻滾，大哥勸了幾句，也被父親抽了幾鞭子。
一晃二十多年的光陰，父親也已經去世，我一直也搞不懂父親為什麼對大姐那麼狠，莫非當初賭債太多無力償還，和大姑合謀把大姐送上了祭壇。
大姐回去之後，時間不長，就在又一次家暴後喝農藥去世了，年僅二十四歲，當時的外甥剛出生八個月，她甚至沒等到孩子叫一聲“媽媽”，大哥和二哥又把他家鬧了個人仰馬翻，但無論如何也換不回大姐的生命了。
現在大姐的兒子終于長大了，也完成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大姐在另外一個世界也當欣慰了。歲月流逝，父親和大姑都已作古，愛恨情仇化作了雲煙，讓我們在歲月裡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