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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燕霞:讓紅色曆史的光輝照進現實

我力圖用生動的細節把戰士們還原成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讓讀者從他們的故事和命運中找到共鳴之處,進而将紅色曆史的光輝照進現實。

十五年前,為創作反映中央蘇區紅軍曆史的長篇小說《紅翻天》,溫燕霞前往石城采訪。當她站在少共國際師指揮部的舊址時,想為少共國際師寫一部書的念頭一閃而過。

這個念頭直到六年後才付諸行動,是因為作為紅土地上走出的作家,溫燕霞總覺得自己有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想用文學的形式去宣揚少共國際師。1933年8月在江西博生蘇區成立的少共國際師,是由平均年齡不到18歲的少年組建而成的一支新的紅軍部隊。成立不久就奔赴戰場,經曆了十幾次的激烈戰鬥,經受了血與火的考驗。雖然由于戰争的嚴酷,紅軍部隊建制不斷整編,少共國際師隻存在了532天,但這支英雄紅軍部隊的故事卻流傳至今,成為中國工農紅軍這部史詩中的一段英雄傳奇。

溫燕霞:讓紅色曆史的光輝照進現實

盡管寫過反映遠征軍題材的長篇小說《磷火》,但因沒有部隊的生活閱曆,對戰略戰術、部隊建制、武器裝備相對陌生,《虎犢》的創作對于溫燕霞來說依然存在諸多挑戰。她反複觀摩戰争影片,閱讀相關題材作品,終于以“精深的鑽研、精微的體察與精彩的發現,陸續寫出了一系列個人感悟與文學價值都頗為獨特的紅色題材作品”。(評論家汪守德語)

中華讀書報:您曾經談到《虎犢》的創作是“共情沉浸式的創作”。我想必定是因為對那段曆史有深刻的了解?

溫燕霞:我寫每一本小說都會深深地沉浸其中,那時我的心會分成兩瓣,一瓣在現實生活中,一瓣在我筆下的世界裡。這種共情沉浸式創作會耗盡人的情感,每寫完一部書,我都像大病一場,需要一段時間來調整心緒。

由于《虎犢》主要面向青少年讀者,我寫這本書時盡量避免血腥、殘酷的描寫,不會為了追求效果而編造一些離奇、庸俗的情節。總之,我希望這本書寫得既生動好看又幹淨向上,讓人看後能感受到真善美的力量。

溫燕霞:讓紅色曆史的光輝照進現實

中華讀書報:作品的書寫非常注重貼近曆史,同時又有超拔的想象力。在虛與實、曆史和現實的把握上,您有怎樣的原則?

溫燕霞:在革命曆史題材文學作品的書寫中,我始終遵循“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的創作原則,即小說的曆史背景是真實的,小說中的故事是作家用想象力種植在這片真實土壤皺褶裡的樹木,人物則是在樹上開出的花朵。它們互相支撐與呼應,進而讓曆史的“真”和藝術的“虛”交織出迷人的文學空間。在《虎犢》一書中,少共國際師的戰史有史可依、有據可查。杜鴻運、曹半夏、曹遠志雖為虛構人物,但他們身上有着少共國際師戰士的共性,那就是堅定的革命信仰、敢于為革命事業抛頭顱灑熱血的舍身精神。為了讓書中的人物與曆史結合得更加緊密,我力圖用真實的細節建構出人物命運與時代背景的最佳結合點,使人物有專屬于自己的體貌、性格和命運,活得自然,不生硬、不造作,進而可親、可信、可敬。

中華讀書報:《虎犢》的構思巧妙,以兩條線索來組織故事情節。一是杜鴻運和少共國際師一代人的成長故事,一是今天的青年杜思紅的經曆。為什麼如此架構? 結構是有意不均衡的吧?

溫燕霞:為了确定這本書的結構和方向,出版社專門召開了研讨會,希望這本書要将湘江之戰和原中央蘇區的革命曆史打通來寫,不僅要寫少共國際師的曆史,還要寫當今年輕人對那段曆史的緬懷、追尋;要在後輩如何傳承紅色基因上下功夫;在之後的溝通中又多次提出具體、寶貴的修改意見,最後這本書确定用雙時空結構來叙述故事。上篇《熱血》講述的是杜鴻運和他戰友在少共國際師并肩生活和戰鬥,最終成為合格的革命者的故事;下篇《追尋》則以杜鴻運重孫“我”的第一人稱視角講述我和我的父輩如何追尋太爺爺杜鴻運、太奶奶曹半夏的足迹,并從中得到情感升華的故事。這種複式叙述讓“過去”和“現在”有某部分的疊合與交錯,加強了故事的張力,上篇長、下篇短的布局似乎有失均衡,但這是有意為之,因少共國際師那段曆史大家比較陌生,是以想多用一點篇幅來展現。

中華讀書報:寫艱苦的戰鬥訓練場景以及紅軍和國民黨軍隊激烈交戰的場面,一定有史實的依據吧?

溫燕霞:有關戰争的描寫必須要有史實依據。我查閱、購買了很多資料,還利用節假日走訪了贛南一帶的少共國際師戰鬥遺址。在石城縣小松鎮丹溪村少共國際師舊址,我看到牆上殘留着當年的紅軍智語,墨迹剝落的字迹中透出書寫者的堅毅。當地的老人給我講了不少紅軍的故事。那天我站在位于岸邊密林深處的戰壕遺迹中,牛毛細雨打濕了我全身,呼嘯的北風送來了湘江的氣息與濤聲,當地黨史部門的同志指着對面那片林子說:80多年前的那個冬日,敵人從對面包抄過來,你站的地方是紅軍戰士的單兵掩體。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年輕的少共國際師戰士與敵人血戰的悲壯畫面,頓時熱血翻騰、熱淚盈眶。為了盡可能地寫出“戰壕的真實”,我特意采訪了幾位參加過自衛反擊戰的老兵。他們對戰争場面的描述拓展了我的想象力,而閱讀史料和實地采訪則使我擁有了通過細節來展示戰争場面的能力,同時也豐沛了我的創作靈感,讓我創作期間一直激情澎湃,故事和人物自來水般從筆尖湧出。

中華讀書報:您筆下的年輕戰士,不是臉譜式的少年英雄,而是非常個性化,會年少輕狂,也會想家,也會畏戰……在塑造這些年輕戰士的形象時,您是如何把握的?

溫燕霞:為了讓《虎犢》一書貼近當下青少年的生活,使人物更加真實、可信和生動,在寫作中我注重刻畫人物性格的差異,盡量讓故事情節貼近人物的年齡、性格和心理。比如杜鴻運比武時用吊石頭法練習腕力;曹遠志藏起杜鴻運的衣服,讓他操練時遲到挨批;杜鴻運、歐陽燦、歐陽煥三人第一次上戰場時吓得尿褲子,後來寫入黨申請書的時候,他們覺得自己貪生怕死,不夠入黨的資格,把寫了一半的申請書放進了口袋……這些細節比較生動和鮮活,也貼合人物的性格。我希望讀者看書時會覺得書中的主人公像自己的朋友,這是我在寫作該書時力求達到的一個目标。

中華讀書報:作品特别感人,也寫出了小戰士們的個性。

溫燕霞:我常常設想自己是少共國際師的一員,和筆下的人物一起行軍、訓練、打仗,接受着戰火的洗禮。不知不覺間,住在我靈魂深處的“青年的我”和“少年的我”便蘇醒了。她們将我的筆化成利刃,肆意地雕刻着書中人物的面目;又像造物主,慷慨地賦予他們獨特的靈魂。每當寫到“這一個”時,被寫的那位小戰士便跳出來和我對話,我也頓時化身為他的同齡人,跟他同悲喜、共命運。

中華讀書報:《虎犢》書寫的戰争悲劇令人感動落淚,描寫的愛情也讓感慨。曹半夏的故事非常感人,她的一生都在為愛守望。我想您在寫作的時候一定也先感動了自己。

溫燕霞:曹半夏的原型人物是興國縣守望丈夫70年的池煜華。2004年我去采訪池煜華時,她已94歲高齡。那時她的丈夫李才蓮早已被評定為烈士,可池奶奶拒不接受這個結論,她堅信丈夫還活在世上。她對愛情的堅貞讓我深為感動。《虎犢》中的曹半夏、我的另一本小說《琵琶圍》裡的橘子婆、中篇小說《杜竹音和老鏡子》的杜竹音身上都有她動人的影子。

中華讀書報:作品在如何讓革命曆史走進年輕人,讓青少年能夠正确地認識、了解和領悟紅色精神與革命曆史方面,做出了有益的探索。

溫燕霞:寫作時我比較注重将筆墨傾注在人物的情感表現、性格塑造上,力圖用生動的細節和隻屬于“這一個”的語言、行為,把戰士們還原成一個個具有獨特面目、獨特情感的活生生的“人”,寫出他們在選擇中的崇高品格和人性的溫暖光輝,讓現代的讀者從他們的故事和命運中找到共鳴和共情之處,進而将紅色曆史的光輝照進現實,讓讀者在閱讀中感受到那段革命曆史的激越悲壯。

溫燕霞:讓紅色曆史的光輝照進現實

本文摘自:

《中華讀書報》(2022年3月2日)

編輯 | 李蕊、杜渝

校審 | 辛麗芳、黃雪媚

終審 | 張謙、梁志

漓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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