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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作者:傾聽民國史

粟裕晚年曾經回憶,他這一生打了無數的仗,有三次最讓他緊張。第一次是宿北戰役,第二次是豫東戰役,第三次是淮海戰役。

解放戰争華東戰場,豫東、淮海戰役敵我雙方均投入了幾十萬兵力,規模宏大,成敗事關全局,特别是淮海戰役更是國共雙方一場具有戰略意義的大決戰,作為華東野戰軍代司令員代政委的粟裕背負千鈞重擔,如履如臨,心情緊張完全可以了解。可規模小得多,殲敵二萬人的宿北戰役為什麼也能讓粟裕心情高度緊張呢?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陳毅和粟裕

宿北戰役之前,山東、華中野戰軍面臨的形勢堪稱窘迫。山野司令員陳毅在一次會議上講到:打赢了開“慶祝會”,打不好開“鬥争會”,我打死了開“追悼會”。

1946年7月,陳毅率山東野戰軍攻擊泗縣失利,攻堅中雖殲國民黨桂系172師3000餘人,但我部也損失慘重,一貫以攻堅見長的山野第8師傷亡2700餘人,加上二縱和九縱也各有數百人傷亡,總數超過了4000人。戰後首先提出攻泗縣的山野參謀長宋時輪引咎辭職,司令員陳毅也遭受到黨内一些同志嚴厲的指責和批評,處境艱難。

接着,華中野戰軍主力保衛淮陰、淮安,因為山東野戰軍沒有及時南下增援,華野寡不敵衆,先失淮陰,三天後再失淮安。沒有辦法,華中野戰軍主力被迫放棄兩淮根據地北撤,整個華東解放區的面積縮小了一半,一時間部隊中怨聲四起,情緒低落,甚至“陳毅不會打仗”的說法也在部隊高層中傳開。

從1946年10月下旬開始,山東分局和華中分局在位于漣水西北的小鎮陳師庵連續召開會議,會上大家對山野主帥陳毅提出嚴厲批評,諸如一意孤行打桂系,救援兩淮不及時、作戰指揮不力導緻整體局勢被動等等。戰場上一再失利的大背景下,大家或多或少有點情緒是可以了解的。陳毅虛心地接受大家的批評的同時,内心也非常自責痛苦,他在一次會議上不無激動地說:“别人是毛主席的好學生,我陳毅也是毛主席的好學生,别人能打勝仗,我陳毅也能打勝仗”!

在這之前,陳毅和粟裕還曾就是否将華中主力調到淮南這一問題上發生嚴重分歧,導緻華東戰場我軍無法集中兵力大量殲敵。是以在解放戰争初期華東戰場,除了粟裕指揮華中野戰軍在蘇中“七戰七捷“,陳毅指揮山東野戰軍取得朝陽集戰鬥勝利外,其他戰役乏善可陳。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自左向右:葉飛、丁秋生、韋國清、鄧子恢、陳毅、唐亮、粟裕、陳士渠、譚震林

據時任8師政委開國中将丁秋生回憶:

“自解放戰争全面爆發以來,山東野戰軍、華中野戰軍分别以淮北、蘇中地區為主要戰場。山野由于兼顧魯南及淮北,兵力不足,而由徐州東犯的敵人多采取密集的隊形。因而,在最初幾個月内,除在朝陽集殲敵一個旅外,打了不少消耗仗。尤其泗縣戰鬥失利,淮陰倉促失守,部隊未及時得到補充,士氣及整個戰局都受到一定的影響。

陳毅同志身為山東野戰軍司令員,既承擔了責任,也很感苦惱。記得1946年中秋節後,他命八師返魯南,準備集中一縱和八師等部隊在魯南打一仗時,曾在一次幹部會上說:打赢了開“慶祝會”,打不好開“鬥争會”,我打死了開“追悼會”。這個說法很能反映他當時的處境,也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

關鍵時刻,毛澤東決定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合并成華東野戰軍,以“陳毅為司令員兼政委,粟裕為副司令員,譚震林為副政委”,“在陳上司下大政方針共同決定,戰役指揮交粟負責”。

兩淮一失,華中局面為之大變,形勢對我軍越來越不利,薛嶽從北,李默庵從南,南北合擊,對山野、華野形成了半包圍,蘇中完全成為敵後。陳粟的主力被壓縮在運河以東的沐陽,漣水,鹽城,東台等一條狹長的地區,形勢非常嚴峻。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在敵人的壓迫下,山野和華野形成了事實上的會師局面。是以,華中分局緻電向延安建議:“集中華中、山東兩個野戰軍攻下宿遷,得手後再向西擴張戰果”。毛澤東很快複電,同意華中分局的建議,并訓示兩個野戰軍集中行動,兩個指揮部合二為一。

毛澤東明确電示陳毅、粟裕、譚震林等:

(一)山野、華野應集中作戰,開展戰局,“不要分兵打兩個敵人,必須集中打一個敵人”。

(二)會師後的第一仗必須打勝,是以要慎重標明殲擊目标,掌握戰機,精心組織。

(三)為保證行動的一緻,山野、華野兩個指揮部“亦應合一”,建議“陳毅為司令員兼政委,粟裕為副司令員,譚震林為副政委”,“在陳上司下大政方針共同決定,戰役指揮交粟負責”。毛澤東還告訴陳毅、栗裕、譚震林以及華中分局、華中軍區上司人張鼎丞、鄧子恢、曾山:上司人的“團結協和極為必要”,是以“你們六人經常在一起,以免往返電商贻誤戰機”。

(四)部隊集結休整的地點應選擇在距敵較遠的地區,以便誘敵深入,造成可乘之機,然後集中全力加以殲滅。

(五)晉冀魯豫野戰軍的作戰,主要以拖住國民黨第五軍和整編第十一師不使加入魯南為原則,以緩解華東作戰的困難。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陳毅

粟裕在回憶錄寫到:“我協助陳毅同志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這一仗是山野和華野會合後第一次協同作戰,也是華東戰場上化被動為主動的關鍵一仗。”

泗縣之戰嚴重受挫、兩淮又連續失守,“戰事進展不算順利,部分同志産生了一些埋怨和懷疑情緒”。剛接手山野、華野(華中)統一指揮的粟裕比誰都清楚,在這個特殊時期,光做思想政治工作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讓大家從失敗的陰霾中走出來,一掃埋怨、指責情緒的唯一途徑就是盡快地打一場勝仗。

此時戰場形勢是:棗莊,以馬勵武為主力,馮治安所屬整編33師直指臨沂;宿遷,以胡琏,戴之奇為主奔向新沂,兩淮;張靈甫在第一次進攻漣水失敗後卷土重來進攻漣水;李默庵的整編第六十五師、第八十三師、第二十五師共六個旅,由東台向鹽城、阜甯進攻。

面對四路進攻,究竟選哪一路作為首戰目标呢?粟裕決定選擇宿遷這一路,因為宿遷這一路準備封鎖隴海線山東和蘇北的聯系,對我軍威脅最大,同時此路敵人初來乍到,還沒和我軍交過手,敵人不知道我軍的深淺。

戰前粟裕幾乎是隻身來和陳毅會合,肩負毛澤東和中央的重托以及全軍上下的的期望,他深感壓力和責任巨大。

這是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合并後的第一仗,也是華東戰場上化被動為主動的關鍵一仗。中央軍委早有要求,“兩軍會合第一仗必須打勝”。從當時戰場的形勢看需要打勝這一仗,從鼓舞士氣提振信心角度更需要打勝這一仗。

粟裕事後多次談起,他在解放戰争的戰役指揮中有三個最緊張的戰役:宿北、豫東和淮海戰役。宿北戰役是第一次。他曾推心置腹地說:我協助陳毅同志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實際上這時候的粟裕除了必須打勝這一壓力之外,具體在戰役指揮方面還有諸多困難:

一、對交戰的敵手不怎麼熟悉。有道是: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可這次作戰對手對他來說,“許多部隊都是新交手”。特别是整編69師和師長戴之奇在此之前,粟裕此前從沒有對過陣。

二、戰場的環境不熟悉。粟裕抗戰以來一直在蘇南、蘇中,蘇浙一帶作戰。解放戰争後,他都是戰鬥在蘇中,對“淮海地區的民情、地形諸情況”,基本上不了解。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粟裕

三、指揮機關不熟悉。“兩個野戰軍合并後,指揮機關尚未統一”。粟裕是“隻身前來”,完全依托的是山東野戰軍的司令機關指揮作戰,“對司令部工作的同志也是生疏的”。

四、所要指揮的部隊不熟悉。“這次直接參戰的部隊基本上都是山東野戰軍”。一直在新四軍的粟裕對這些部隊普遍缺乏了解。即便是他曾經指揮過的葉飛的1縱在抗戰勝利後北上山東,也已一年多了。

五、山野許多将領資格老、個性強,跟他們之前沒有交集資曆上又沒有優勢的粟裕指揮起來不一定像他之前在蘇中地區那樣得心應手,關于這一點,電視劇《粟裕大将》裡有較為詳細的反映。

粟裕不負衆望,精心籌劃,認真組織,再加上陳毅等上司人的全力支援,山野、華野通力合作,全體将士奮勇搏殺,終于取得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會師後殲滅國民黨軍1個整編師的第一個大勝仗。

粟裕後來回憶:如何完成中央軍委交給的戰役指揮任務,又處理好上下左右的關系,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又不得不認真考慮的問題;但是,考慮到戰争全局的利益,考慮到中央軍委的重托,隻有也隻能打消一切顧慮,決心把這一仗打好。如果這一仗取得勝利,兄弟部隊之間、上司機關和所屬部隊之間也就有了信任感。相反,如果打成敗仗,兄弟部隊之間、上下級之間就可能互相埋怨,就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來彌補。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最終,粟裕頂住了壓力,他恪盡職守,不負衆望,通過精心籌劃,認真組織,充分發揮他慣于險中求勝的戰場指揮藝術,再加上陳毅等上司人的全力支援,山野、華野通力合作,全體将士的奮勇搏殺,終于取得宿北戰役的勝利,創造了解放戰争一次殲敵新的紀錄。

此役共殲敵3個整旅又1個團,共2.1萬餘人,國民黨軍第69師師長戴之奇自殺,副師長饒少偉被俘。這是我山東野戰軍和華中野戰軍會師後殲滅國民黨軍1個整編師的第一個大勝仗。此役不僅使我華東部隊初步取得了大兵團作戰的經驗,并且對爾後華東戰局的發展具有重大的意義。

宿北戰役的勝利已經不隻是一場名義上的勝利,意義之重大,影響之深遠,可以說過是一場具有象征意義的裡程碑式的勝利。

粟裕晚年回憶:

有一位同志問我,宿北戰役和魯南戰役為什麼不那麼出名?

我的回答是,那是被其他更大的戰役擋着了,其實這兩仗是很重要的,打得很出色的。華中野戰軍主力北上與山東野戰軍會師蘇北,初期作戰告一段落,戰場由前部轉入縱深,這可以說是華東戰區第一個轉折的開端。宿北戰役是勝利實作這一轉折的标志,魯南戰役是宿北戰役的繼續。”

“宿北戰役和魯南戰役指揮的特點都是慎重,而就我個人的心情來說,宿北戰役時更為緊張一些”。

宿北戰役勝利後,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充滿激情地進行報道:

“這是蘇皖解放區超過以前十一次大捷的空前的大勝利,也是今年7月以來整個愛國自衛戰争中空前的大勝利。”

不難看出,宿北戰役的勝利已經不隻是一場名義上的勝利,意義之重大,影響之深遠,可以說是一場具有象征意義的裡程碑式的勝利。

《解放日報》所說的蘇皖解放區,也就是粟裕統領的華中戰區,而所謂的“十一次大捷”也就是粟裕自從蘇中七戰七捷以來的所有勝仗。

粟裕晚年回憶:指揮宿北戰役,“深感責任重大,心情緊張”

宿北戰役的勝利,在一定程度上扭轉了一直以來的被動局勢,為華東戰局打開了一個全新的局面。同時,經過這場戰役有力地推動了山野、華野這兩支部隊的融合,鍛煉各部隊的戰鬥力,特别是極大地提升了部隊敢打必勝的信心和士氣,一掃前段時間部隊中彌漫着的互相埋怨指責的失敗主義情緒。

粟裕曾這樣評說宿北戰役:“自我軍放棄兩淮之後,敵我雙方都在重新布局,醞釀着新的更大的較量,當時敵人分四路向我壓來,在戰場上我處于被動地位。宿北戰役的勝利,打垮了敵人四路中對我威脅最大的一路,進而使敵人不僅未能實作其切斷我山東、華中兩野戰軍的聯系,實行各個擊破‘迅速結束蘇北戰事’的企圖,反而被我軍切斷了南北聯系,分割成山東、蘇北兩坨,暴露了翼側,處于受我軍攻擊的威脅之中。當時國民黨的僞國大尚未閉幕,宿北戰役給了吹噓所謂‘勝利’的蔣介石一記響亮的耳光。”

對粟裕個人來說,宿北戰役是他統一指揮山野、華野的處女戰。戰場也是考場,無疑問,粟裕通過了這場考試并且取得了優異成績。之前,粟裕在蘇南、蘇北、蘇中、浙西通過他在戰場上的出色表現,創造了一個又一個輝煌,奠定了一代軍事名家的地位。宿北戰役的勝利讓包括山東野戰軍在内的華東野戰軍将士見識了粟裕出衆的軍事指揮才能,使一些山野指揮員因為不了解不熟悉一開始對他的觀望和懷疑一掃而空。

關于這一點,電視劇《粟裕大将》第九集有過精彩表現。

有這樣一段劇情,宿北戰役勝利後,資格很老個性突出的山野悍将胡煙袋(外号)路上遇到陳毅和粟裕,開始了下面一段對話:

……

陳:這呀,我還是看在粟司令給你說的份上,要不然一個班長也不給你當。

胡:我領粟司令的情

陳:你服了沒有?

胡:服了 服了

陳:口是心非吧?

胡:絕對不是,絕對不是,我是口服心服。粟司令不光懂戰略會指揮,戰術也是嗷嗷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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