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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高新失守千億市值,“增高針”進集采何去何從?

文/ 趙天宇 辛穎

編/ 王小

長春高新失守千億市值,“增高針”進集采何去何從?

圖/pixabay

藥企遊走于資本名利場,“集采”兩個字是繞不過去的難關,也是市值縮水的征兆。

2022年1月24日,連續三天跌停後,長春高新(000661.SZ)披露,1月19日,廣東省藥品交易中心釋出《廣東聯盟雙氯芬酸等藥品集中帶量采購檔案》,子公司長春金賽藥業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金賽藥業”)的注射用重組人生長激素、重組人生長激素注射液,納入了這個地區的集中帶量采購範圍。

受此影響,從1月19日帶量采購檔案發出,截至1月28日收盤,不到十天裡,長春高新市值跌去三成,蒸發超過300億元,失守千億大關。

集采,懸在每一個藥企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金賽藥業大機率會在這次集采中棄标。”醫藥行業投資人陳宏告訴《财經 大健康》,“據一位接近該公司的人士介紹,金賽藥業此前在福建的省級采購中就曾棄标,公司依靠公立醫院之外的市場仍然實作了銷售增長”。

對于接下來是否有預期進入國家集采範疇,1月27日,長春高新董事會辦公室回應《财經 大健康》記者,集采政策方面,公司關注政策變化情況,會根據相關要求制訂具體應對方案。

“集采的問題,涉及可能性、降價幅度、集采量等諸多問題,真的不好量化。”去年8月的半年報業績說明會上,長春高新董事會秘書張德申說,公司預計短期内生長激素産品不會進入國家集采。

集采棄不棄?

在生長激素的細分領域裡,“進集采”,牽動着投資者的神經。

早在2021年9月30日,廣東省藥品交易所中心已經公布過《廣東聯盟 153 個藥品集團帶量采購檔案(征求意見稿)》,重組人生長激素粉針(1組)和水針(2組)位列其中。

粉針,是以冷凍幹燥技術制成,使用前需要溶解;水針則是液态的,不需要反複抽取,可以直接注射。水針比粉針更貴。

如果這兩款藥品如果分在不同的組,意味着價格可以分别競價,不必拉平。

然而,在1月初廣東省公布的方案裡,水針、粉針不再分組競價,這就導緻水針需要比較大的降價幅度,超出了行業的預期,引發長春高新連日跌停。

在上述集采方案中,公立醫療機構層面,生長激素水針的報量涉及三家供應商,粉針涉及五家,而金賽藥業是唯一一家同時擁有兩類生長激素的企業。

陳宏分析,“如果放棄投标,金賽藥業可能丢掉30%的市場,但如果在廣東聯盟降價,就很有可能面對其他省份同步全國最低價挂網,或者後續其他省份跟進集采的降價要求,可能損失更大。”

東莞證券研報分析,在這三家水針供應商中,金賽藥業的水針,首年預采購量占比高達98.24%。對金賽藥業而言,需求量較多的是15 IU和30 IU兩種規格,申報最高限價為173.58元、295.08元,然而這兩種産品目前的挂網價大約是567元、1031元。

假設金賽藥業按照最高限價,在廣東省此次的聯盟采購中标,那麼,降價幅度約為70%。

未來生長激素的競争格局,由此可能被集采擾動。東莞證券分析認為,目前生長激素的格局,更多由市場化競争所緻,醫保作用較小;而當下的格局是否會被打破,主要看三家水針供應商在此次集采中的表現。激進的企業可能會通過院内市場打開競争管道,搶奪未中标企業的院内市場佔有率。

長春高新失守千億市值,“增高針”進集采何去何從?

陳宏認為,“短期來看,(長春高新的)股價接連跌停,可能有過度反應。中期來看,此次集采對金賽藥業的收益影響不大。”

長春高新以生長激素而名動資本市場,更準确的說,這項業務來自它的子公司金賽藥業,這是國内最早研發使用生長激素的企業。

金賽藥業對上市公司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僅2021年上半年,上市公司49.63 億元的營業收入中,有37.88 億元都是金賽藥業貢獻的,占比超過七成。對淨利潤的貢獻更高,近97%。

金賽藥業的靈魂人物是金磊,目前他擔任金賽藥業的總經理、首席科學家。他曾感慨,“我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華獻給了生長激素理論研究。”

自1985年北京大學生物系大學畢業,金磊即在中科院生物實體研究所攻讀碩士,1989年赴美,在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讀博,五年後獲得博士學位。他曾獲得過生物學界的“克萊文獎”,當時是獲此獎項的第一位華人。

20世紀90年代,金磊回國探親時注意到,中國有許多矮小兒童由于缺乏治療的藥物,上學、生活受歧視,會因身高矮小而自卑。彼時生長激素的進口藥價格高昂,很多患者家庭難以負擔,而且醫生也很少,能治療矮小疾病的醫生還不到20人。

與很多上世紀90年代藥企創立者的心境相似,金磊從這個用藥、治療的缺口中,看到了巨大的市場機遇。他從美國回來創立了金賽藥業,進行生長激素的開發。

長春高新,自此與金磊綁定,而且始終是金賽藥業的大股東。天眼查資料顯示,1997年公司成立時,長春高新持股65%,而金磊的另一家公司持股35%。

經曆了一段每天在工廠中的房間緊盯研發的日子後,金磊的進展很快。1998年,第一支注射用重組人生長激素“賽增”粉針劑問世,從此,金賽藥業逐漸擴充生長激素的品種,這款藥物開啟了國産化的道路。

金賽藥業也曾在2016年左右謀求過新三闆挂牌,以求再融資,但最終擱淺。

此後,長春高新在金賽藥業的持股比例進一步上升,到2019年以定向增發的方式進一步收購股權,最終持股99.5%,金磊持股0.5%;金磊則首次出現在了長春高新的前十大股東之列,作為第二大股東,持股約11.5%。

從第二年,金磊開始逐漸減持。金磊解釋說,這是由于上一年的重組,他需要繳納近10億元的個人所得稅,有納稅的資金需求。

“金磊的減持,說句實話,給廣大投資者造成了很不好的公司形象,低位增持高位精準減持,是科學家還是炒股票的?”2021年8月,在長春高新的半年報業績說明會上,投資者難掩不滿。彼時,長春高新的市值已經從最高點跌了三個多月。

當時金磊正在計劃增持。董事會秘書張德申回應說,“您對金磊的指責,我轉告他。”

三個月後,金磊增持,從8.52%增至8.56%。

與民營醫院有淵源

金磊一直在為矮小兒童的生長發育診療“鼓與呼”。

2021年在北京的一個有關兒童生長發育的項目上,金磊說,中國矮小兒童的發病率為3%,中國矮小兒童約有760萬人,但得到規範化診療的比例不到5%。

生長發育問題是危害兒童健康的公共衛生問題之一,大部分的患者有自卑、抑郁等心理障礙,不僅給成年後求學、婚戀、就業帶來多方面影響,也給國家帶來經濟負擔,成為一個不能忽視的社會問題。

不過,金賽藥業,連同它的大股東長春高新,時常被質疑有生長激素“濫用”之嫌。每逢質疑聲起,長春高新股價就應聲跌下去,公司數次澄清。

痛點在于家長們對子女的身高焦慮是明擺着的。陳宏介紹,金賽藥業有着非常獨特的銷售模式,主要依靠在大三甲公立醫院入組新患者,後續的複診、開藥以 “院外市場”為主,即民營醫院、診所等,而且對“院外市場”的終端有非常強的把控能力。據其透露,金賽藥業“近70%的銷售額來自‘院外市場’。”

“過去大家評價金賽隻是生長激素的生産銷售企業。”2021年8月,在與290 餘家機構 1288 位投資者的溝通中,金磊等人沒有否認現有的兒科領域管道優勢,認為可以依托這些來拓展新品。他們也提到,公司希望發揮民營管道的優勢。

長春高新失守千億市值,“增高針”進集采何去何從?

民營醫院在金賽藥業的過往中扮演重要角色,而且,金賽藥業也曾嘗試過建立自營的門診體系,2015年參與投資設立了上海金蓓高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通過這間公司,間接投資了重慶金童佳健高兒童醫院有限公司、武漢健高綜合門診部有限公司、杭州健高兒科門診部有限公司。這三家均為民營醫院或健康咨詢類公司。

這些公司給金賽藥業的業績增色不少。在2019年上半年,金賽藥業在重慶金童佳健高兒童醫院有限公司的銷售收入超過2億元,占公司比重近10%。不過在此期間,金賽藥業還是以減資的方式逐漸退出了上海金蓓高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公司表示是為了聚焦藥品研發生産,而門診經營與之屬于兩個領域,差别較大。

由于是處方藥,生長激素産品有着明确的适應症。比如,聚乙二醇重組人生長激素注射液,用于因内源性生長激素缺乏所引起的兒童生長緩慢。此外,還有重組人生長激素注射液,除上述适應症,還可以用于因Noonan綜合征所引起的兒童身材矮小、因SHOX基因缺陷所引起的兒童身材矮小或生長障礙、已明确的下丘腦-垂體疾病所緻的生長激素缺乏症等。

對于生長激素産品的使用,醫生需進行包括生長激素激發試驗等一系列檢測項目後,方可根據具體情況及病種臨床要求,開具處方。

一位婦産醫院的從業者告訴《财經 大健康》,他所在醫院裡有兒童保健科,科裡專門有一個亞專業叫生長發育。另一位醫生補充說,部分醫院的内分泌門診也會涉及,比如北京協和醫院内分泌科的矮小門診。

孩子能否打生長激素,有一套嚴格的要求和檢測名額,比如年齡、骨齡、激素水準等。生長激素銷售的規範性時常被提及。

一位業内人士告訴《财經 大健康》,孩子一旦開始注射,需要一個周期,不止一針,是以患者管理有一個體系,包括既往名額和改善名額,查有可循,如果有不良反應也是會記錄的。

《矮身材兒童診治指南》指出,療程通常不宜短于1年—2年,過短時間,兒童的收益對最終身高的作用不大。金賽藥業的官網顯示,使用生長激素治療矮身材的療程,需要視個體身高增長情況而定。

“生長激素不是中國特有的,治療身高不足,全球也是這個治療方案。”上述業内人士說,生長激素引發的幾次争議,背後有可能是企業營銷造成的。疫情造成了大量在治療周期的孩子流失了,因為不能在醫院注射。一旦超出年齡或超出周期,生長激素将不顯作用。

而且,上述業内人士坦言,“執筆醫生的引導非常重要,這也涉及醫療環境的問題”。

“集采之外”還有黃金投資領域嗎?

除生長激素,此次廣東聯盟集采納入的生物制劑還有血制品,同樣引發關注。

集采檔案釋出當天,血制品闆塊的華蘭生物股價跌幅5.63%,博雅生物、上海萊士、天壇生物等均出現不同程度下跌。

“此前确實沒有想到血制品也會納入,因為這是人源性産品,由于上遊原材料來源有限,不能僅僅通過建廠、增加生産線就實作最終産量的提升。”高特佳投資CEO孫佳林分析,企業擴量的天花闆在如何增加上遊的采漿站。

非醫保目錄的種植牙、帶有“消費醫療”屬性的生長激素、未通過藥品一緻性評價等外界眼中的非集采品種,先後納入省際聯盟集采中,一個個褪去“藥茅光環”。

集采的一步步擴圍也确實讓陳宏感覺到不确定性,“長期來看,醫藥領域在國内市場的公益屬性會越來越被強化。”

一位醫保系統人士對《财經 大健康》分析,集采不一定限定在醫保目錄範圍内,目錄外的一樣可以集采。集采的條件就在于是不是量夠大,可以組織有效的市場;是不是競争主體夠多,能夠形成有效的市場競争;是不是有合理的品質評價體系,要麼所有産品在一個品質水準線上,要麼不同品質可以通過品質評價體系去進行綜合評估。

長春高新失守千億市值,“增高針”進集采何去何從?

那還存在“集采之外”的黃金投資領域嗎?

在孫佳林看來,集采内市場并非是完全的禁忌之地。2019年投資彙宇制藥前,高特佳團隊也曾非常猶豫,彼時集采開始不久,創新藥投資也正火熱,仿制藥并不受歡迎,“政策前景不明晰,而且投資的時點,彙宇制藥是一家仿創結合企業,并不是一家純創新藥企業,未來還有退出通道嗎?”

再三斟酌後,高特佳還是決定搭上彙宇制藥IPO之前的這班車,“好在公司2021年上市的仿制藥的品種全都中标了,成了集采的明星企業,仿制藥擴大銷量的收入來支撐創新藥的研發,商業邏輯就走通了。”

“還有一些企業剛上市的品種就被納入集采,這個時候隻要中标,就能快速獲得銷量,還省去搭建銷售團隊的費用,也就降低集采的沖擊。”孫佳林說。

但這樣的“集采内”機會太少了,國家藥品集采三年共覆寫218種藥品,平均降價54%。

華安證券的研究員在看到長春高新三個跌停後,分析稱,在醫藥整個市場“沒有新主線”的背景下,有業績、低估值、有政策鼓勵的賽道可能成為新的主線,比如在中長期看好中藥的投資價值。

“最近股市震蕩,與此前的醫藥闆塊過熱有關,但現在二級市場确實信心不足了,和集采相關的風吹草動就引發二級抛售和股市下行。”但孫佳林要面對的一級市場上,好的項目估值完全沒有降低。這對靠一、二級市場的差價盈利的一級市場股權投資人來說,尋找空間的難度就更大了。

具備全球化市場布局,似乎已成為投資人眼中新的投資邏輯。即便2022年醫療耗材、器械等仍然是集采的主要領域,陳宏還是看好耗材領域在海外的發展,一方面是IVD檢測試劑盒,新冠試劑盒的海外市場發展前景很好。

比如近一個月來股價接連漲停的九安醫療(002432.SZ),自稱收到了美國紐約州衛生部發來的新冠抗原家用自測OTC試劑盒的采購訂單,合計訂單金額超過4億元人民币,以及紐約州、馬薩諸塞州等的訂單,引來深交所的關注函的同時,公司自己也反複提示風險。

“另一方面是球囊、心髒支架等産品。”陳宏分析,有國内企業已經有歐美、東南亞等國際化管道、或者開始布局的,都值得關注。

可這樣的項目“太難搶了”,高值耗材器械的國内龍頭企業也是孫佳林眼中的優質項目,“這個領域集中度非常高,好項目早就被占上了。”

孫佳林瞄準了另一個“寶藏”——老年康複器械,“對進入老齡化社會的中國市場來說,有投資價值的器械、裝置還是比較多的;此外,疫苗依然是很優質的投資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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