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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潮|潘漠華,馳騁大愛向死而生

□鄢子和

潘漠華家鄉武義坦洪鄉上坦村,是第四批公布的浙江省曆史文化名村,一條發源處婺交界龍頭眼睛的坦溪穿村而過,流向宣平溪和瓯江。

漠華從小有靈性、秉賦和志向,他像一條勇敢機智遊弋在坦溪的軍魚,軍魚會洄遊大山深處的源頭,大萊龍頭眼睛山頂一帶有片野生杜鵑非常紅豔,如同電影《閃閃的紅星》中送紅軍的映山紅。

漠華無論讀家塾、村小和縣立師範,都是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但他考入杭城的浙一師範和知名的北大,家道破落父親病故,其學費和生活費一直是爺爺錦芳公和從叔親戚朋友們資助的。

漠華從小愛讀為窮人謀自由幸福的書籍,蓄養俠肝義膽,對封建禮教和欺壓窮人不公平的社會刻骨仇恨。在杭州西湖邊一邊讀書一邊與同仁創辦“晨光社”“湖畔詩社”,即使閑逸潛遊西湖,身心還是日夜傾聽着錢江潮的拍浪和東海的怒吼,“五四”新文化運動後部分國民思想已經覺醒,漠華不僅自己率先覺醒,還要召喚發動四萬萬人民一起覺醒。

作者印象老家的一條小溪彙入武義江,從小在大溪(即武義江)抓過很多魚,但最驚心動魄是追逐抓取光鮮健美的軍魚,它勇猛馳騁逆遊而上,遇見蓄水攔壩,就像撐杆飛躍跳向空中。有次一條四五斤重軍魚腦子急轉彎跳上溪灘卵石岸,十幾歲的我全身撲了上去,還是被它溜走,它幾個翻滾就跳回溪中,又如王者威武自得地遊走。這是我整個童年抓魚史最深刻的記憶。

漠華自參加革命,身處白色恐怖和國民黨統治的鐵網,從1927年起到1934年英勇就義,一次次被捕一次次脫身,總讓我想起小時見識過的軍魚的畫面。漠華身處革命洪流,橫沖直撞在開辟自己的道路同時,還要率領一大批進步青年和革命同道前進。在20世紀上半葉,在漠華茁壯成長為革命者的二三十年代,近300年曆史的清王朝遺留下的所有沖突和問題,需要上下求索有新思想新主張的仁人志士們齊心合力去解決。可孫中山上司的辛亥革命推翻了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又被袁世凱等一批反動軍閥搞複辟竊取革命成果,隻有國共合作北伐抗戰。北伐過程野心家層出不窮,蔣介石和汪精衛相繼發動政變叛變革命,殘酷清洗鎮壓風起雲湧的共産黨。懷抱共産主義理想的共産黨人隻有獨立自主任重道遠邁上漫漫革命征程。“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1921年建立的中國共産黨,選擇了團結全國人民,開辟為窮人打江山的革命道路。

認定馬列思想共産主義救中國的潘漠華,在革命征程中脫胎換骨地改變自己,從切身經曆認知封建專制和腐朽政府是中國人民衰落、貧窮和痛苦根源,隻有走科學民主的社會主義道路才能救中國和自己。曾經開有南貨店、藥鋪、染房的中産地主家庭敗光家底解除唯一的雇工施火吒,漠華認知牛山頭腳下赤貧山民火吒師傅和鄰村木工阿貴是自己的貼心同道和階級兄弟,他從小心心念念的姐弟戀是封建倫理認定的罪孽,即使不違反倫理也必須接受包辦婚姻。勤勞善良人民過不上好日子、讀書人刻苦求學找不到好工作,整個底層沒有自由獨立和光明出路,除了參加革命推翻舊世界創造新秩序,别無他路。

漠華參加革命是沒有工資的,即使有時有點活動經費也朝不保夕,更關鍵是一旦暴露身份就要被捕鎮壓,參加地下狀态的中共組織是提着腦袋幹革命。但這阻攔不了漠華鐵了心從書生成為戰士,從湖畔詩人成為“北方左聯”主要發起人和上司者,在組建中共天津市委擔任宣傳部長同時,還要東奔西走謀取中學和大學教職、撰寫大量短文評論糊口,同時每到一地發動培養進步青年建立黨組織,随時随地充實“北方左聯”隊伍及外圍組織,同時兼任三四份工作,還随時要餓肚子喝開水過日子,而他偶爾手頭有點錢或有件衣服,隻要同志或組織有需求就奉獻出去。

漠華對革命沒有幻想,認定中國革命一定要經曆長期艱巨付出很大犧牲的代價,但他無怨無悔一往無前。漠華伴侶川妹子陳竹君回憶:漠華個人生活很困難,卻對同志很仗義。他經常冬天一身夏衣,夏天一身冬衣,身上經常有當票,沒有錢一天吃幾個燒餅,有了錢又大吃一頓。一次,有個同志要到外地去,我們把唯一的兩塊錢全部買了吃的。他說:“這個朋友要走,咱們一塊兒玩玩。”後來在報上看見,那位同志在保定犧牲了。

漠華不但有豐富的地下秘密工作鬥争藝術,而且還具有強大的對待酷刑的精神意志,平時會有意無意影響同志們。陳竹君在《漠華同志犧牲三十周年祭》中寫道:“烈士常常教給同志們如何進行地下秘密工作的一些鬥争藝術,如何應付被捕後敵人的殘忍刑訊和狡猾的手段。他介紹自己的親身體會,被捕後敵人對革命者施以各種慘無人道的拷打毒刑,他認為刑具中最使人痛苦難忍的是電刑,這比皮肉之苦尤甚。敵人的目的是要折磨革命者的意志,因之要有不怕苦和不怕死的大無畏的精神來對付貌似強大而兇惡的敵人。”該文還寫道:“到我到看守所看望時,烈士被囚在一間陰暗潮濕的監房裡,室内有的東西——一個尿桶、一張床闆、一床被子。他全身抽動(抽風)。他抑制住痛苦,說對敵人不要有絲毫的幻想,幻想能釋放出去。他告别外邊的同志說,他沒有給黨造成什麼損失,或有不利于黨的事……”

晚潮|潘漠華,馳騁大愛向死而生

汪靜之(左)、潘漠華(中)、馮雪峰(右)合影 (攝于1922年4月8日。選自《愛的歌聲》)

1980年,漠華堂姐潘翠菊撰寫《長命鎖的回憶——紀念潘漠華烈士殉難四十五周年》,發表當年《東海》雜志第3期。1984年,為紀念潘漠華犧牲50周年,她又寫過回憶文章《參加革命,不盼長命》,文中說:“讀丁景唐同志《魯迅博物館收藏的潘漠華烈士的手迹》一文,文中說漠華烈士留下的手迹很少,除早期的新詩有原稿外,後期的遺稿尚未發現……而在浙江宣平,即現在的武義縣柳城鎮,我家曾存有他給我的親筆信四封,長方形信封,十行紙,用毛筆寫;給沈載熙親筆信六封,兩封用西式信封,其餘同;給二哥恺詳的三封,也是中式長方形信封;共有親筆書信十三封。此外,尚有小說《冷泉岩》底稿一篇,三十二開用白闆紙,兩面寫三張半;未完成的手稿《深山雪》一篇,用十行紙寫了二十張,是記述那次回鄉赈災和施火吒重逢的一段回憶;還有一部譯稿,是關于某國一個古老的童話的故事,書名記不清楚了,譯稿也用十行紙裝訂成冊的,有七八十張。這些手稿,連同漠華自小佩挂的一塊銀制長命鎖和一對包金銀手钏,一起交給我儲存。在銀制長命鎖的正面下端,有漠華親手镌刻上去的八個字:參加革命,不盼長命。在一對包金銀手钏上,則有漠華親手镌刻的另外八個字:包辦婚姻,信物不信。自從漠華殉難以後,我把這些珍貴的遺物,一直小心保藏着,寄托着對他的無限哀思。不幸文化大革命一來,我家遭到八次抄家……”

湖畔詩友汪靜之為潘漠華犧牲50周年作詩《漠華贊》:

你說人間像一片沙漠,

你立志要在沙漠裡開花。

決心要把沙漠美化,取個名定叫“漠華”

……

你願将鮮血做肥料,

培植沙漠造樂園。

你甯願被灌辣椒水千壺,

不願飲敵人的甘露一滴……

作者簡介:鄢子和:筆名老廟。上世紀80年代習詩、雜文、小說等。地方媒體人,武義縣作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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