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槍所著的長篇小說《對手》中，把性格各異、職業各異的境外間諜刻畫得相當成功。也颠覆了很多人對間諜的印象。
起碼在筆者的認知中，間諜是不缺錢的。無論有沒有007的本事，經費肯定如江如河，滔滔不絕。有錢任性是間諜的标配。
可是諜戰小說《對手》卻一開始就劍走偏鋒，讓讀者看到關于間諜這個神秘冰山中，不一樣的一角。
小說開篇，掌握經費小組，以棋牌室小老闆做掩護，代号幺雞的間諜失蹤了。一起失蹤的，還有全組的經費。
幺雞的失蹤，開啟了小說《對手》的大幕。對手雙方，一方是維護國家安全的國安局，一方是隐身不同行業，伺機竊取各類情報的間諜。
他們一個是代表正義的貓，一個是代表陰暗的鼠。貓和鼠的身份屬性，作者一開始就交代得很清楚。
可在《對手》這篇小說中，那些躲藏在陰暗角落中的老鼠，卻經常讓人情不自禁地唏噓。尤其是大反派丁美兮。
丁美兮第一次踏上大陸的土地時，是十幾年前。那個時候她的代号是花蓮。和代号一樣美麗的，還有她的青春靓麗。
原本花蓮以為和代号桃園的李唐，代号新竹的男友林彧，執行完一樁綁架任務後，就可以回到海峽的另一邊。
但沒想到，任務失敗。新竹跑了，花蓮和桃園受上級指令留在了大陸廈州。不僅受命以夫妻關系潛伏，還重新更換了代号——鳳凰。
從改變代号的那天起，更名為丁美兮的花蓮，就期待着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回到老家的那一天。
可十幾年過去了，鳳凰沒有等來浴火重生，反而在現實中遭遇了中年危機，生活一地雞毛。
表面是人民教師，端莊溫柔敬業的丁美兮，在隐秘職業中，擔負的主要作用是——色誘。
或許是這種明裡是人，暗裡是鬼的生活，讓丁美兮的性格變得扭曲，身體也出現了問題——甲減。
所有普通家庭會遇到的問題，在代号鳳凰的李唐和丁美兮這對間諜身上，一樣沒拉：經濟捉襟見肘、孩子叛逆，成績讓人捉急。
對閱聽人最可貴，也最吸引人的，就是這種煙霧缭繞，嗆人而又暖心的人間煙火氣。
尤其是丁美兮，雖然是以教師職業作為掩護的間諜，搖身一變就會更換角色。但你卻不忍心說她道貌岸然。
丁美兮平時溫婉和氣，教學認真。經常對學生說的就是，要把某某知識點掰開揉碎，吞進肚子裡。像極了我們觀念中熟悉的老師。
一旦接到任務，丁老師就會立刻變身：脫下端莊得體的職業裝，畫上烈焰紅唇、穿上黑絲深V。
換裝過後的丁美兮，豔光四射，所向披靡。裙下斬獲無數獵物，多年行俠江湖，無往不勝。
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丁美兮也有百密一疏，濕手沾面粉，脫不了身的時候。
丁美兮色誘獵物火傳魯，得到了想要的情報。本來丁美兮已經做好了善後，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前男友新竹，已更名為林彧的上司，又讓丁美兮找火傳魯要城市規劃批文。
丁美兮隻好再次披挂上陣。火傳魯以為丁美兮愛上了自己，把婚離了，還帶着丁美兮回了自己的老家。
火傳魯的一番猛如虎的操作，使兩人的事情被曝光，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為了繼續完成任務，丁美兮隻能和丈夫李唐離婚，嫁給火傳魯。即将離開和李唐經營十幾年的家時，丁美兮心中五味雜陳。
丁美兮在收拾東西，李唐在一邊靜靜地坐着。看丁美兮忙忙碌碌、聽丁美兮絮絮叨叨。
丁美兮擺弄着一個空的塑膠瓶，陷入認真思考——這瓶子幹啥用呢？挺新的。扔了可惜，裝什麼沒想好。
停止幾秒後，丁美兮還是舍不得扔。下意識地晃晃空瓶，裝進了自己要帶走的塑膠袋中；
随後，丁美兮抓過幾個面膜，認真看了看日期後，不無惋惜地對李唐說：都過期了。
随即丁美兮非常自然地，把過期面膜裝進塑膠袋，告訴李唐：我帶走，拿去敷腳。
對幾個很舊，容易把衣服挂出褶子的挂衣鈎，丁美兮也做了安排，我帶走，我知道怎麼用，挂衣服不會出褶。
看着這一幕，我不知道看小說的讀者朋友是何感受，筆者的感受就四個字——唏噓不已。還是那種非常紮心的。
即便當初是奉上級指派，以配偶身份作掩護，潛伏在廈州的丁美兮和李唐，共同經過十幾年的風風雨雨，也結下了難以割舍的感情。
如果李唐和丁美兮不是間諜，他們的生活也許依然會是這樣的拮據，這樣的雞毛蒜皮，但一定會很安心。
都說男怕入錯行，其實女人也怕，甚至更甚。看着丁美兮的人前人後，筆者的這種感觸尤其深刻。
如果丁美兮沒有參加間諜組織，她就是普普通通、被生活磨得精疲力盡，依然努力生活的萬千婦女中的一員。
丁美兮為了改善家庭經濟條件，明知違規依然在家裡開設小課堂。在學生意外受傷的時候，低聲下氣地給家長道歉：
落下的課程找時間全補，缺少的時間加倍補。那一刻，丁美兮不是狡詐的間諜，她隻是小心翼翼維護客戶的小商人。
對手這篇小說中，對這些生活細節的描寫，是原著中，除諜戰之外，最吸引人，也最容易引起人們共鳴的。
間諜和人民教師之間，身份跨越太大。即便丁美兮受過嚴格訓練，小心翼翼，也難免忙中出錯。
學生陳星意外受傷，丁美兮為他處理傷口時，包紮手法過于專業，送孩子進醫院的時候手忙腳亂中，依然記得每一個孩子的細節。
這是丁美兮受過嚴格訓練後的自然流露，也是她的百密一疏。這讓經驗豐富的學生家長，國安局偵查員段迎九對她産生了懷疑。
表面為人師表，暗裡魑魅魍魉，用各種手段誘惑他人，竊取機密情報的丁美兮，不那麼招人恨。
原因就在于抛開丁美兮的間諜身份後，她很真實，很柔弱，很彷徨，很讓人心疼：
丈夫掙錢不多，生活不富裕；女兒李小滿正在叛逆期，像落進灰裡的豆腐，打不得吹不得。丁美兮的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但這些壓力，并不足以讓丁美兮患上甲減。因為她經曆的滿地雞毛，也是其他同年齡層婦女普遍經曆的。
何況丁美兮身邊，還有丈夫李唐。丁美兮和李唐這對被上司拉郎配的夫妻，其實很合适。
李唐是個暖男，在家裡他既是萬能膠，又是阻隔劑。連接配接着丁美兮和女兒李小滿，也阻隔着兩人的過火行為。
同樣有間諜身份的李唐，是個合格的丈夫。他了解丁美兮的壓力和痛苦。總能讓丁美兮積聚的負能量，得到及時地疏解和釋放。
沒有李唐，丁美兮恐怕早就崩潰了。目光如炬的國安人員段迎九，抛開現象看本質，早就發現了丁美兮惶恐的内心。
李唐突然失去聯系，丁美兮非常慌張。她擔心李唐被國安局捕獲了。為了試探，她以陳星落了東西為名，給段迎九打了電話。
段迎九在學校門口，看到丁美兮的快遞，便給丁美兮送了過來。此時的丁美兮故作鎮定，但其實内心非常慌亂。
段迎九送來的快遞，丁美兮立刻當着段迎九的面打開了。這種欲蓋彌彰，急于自證清白的舉動，段迎九一眼就看穿了。
段迎九對丁美兮說，我願意幫助你，我真心希望你好。這一刻，段迎九是真心的。
因為同為女人，母親，她能了解丁美兮承受的壓力；而身為敏銳的國安人員，她也感受到了丁美兮深陷泥潭，卻又無力掙紮的彷徨。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段迎九的話讓丁美兮述瞬間警覺。她記起了自己不可告人的身份秘密。
間諜，這是丁美兮沒辦法啟齒，而又擺脫不掉的過往。是她無法成為一個真正勤儉持家賢妻良母的障礙。
烈焰紅唇、盡顯妩媚，欲拒還休，眼神缥缈，向目标對象撒魚餌，是丁美兮做間諜工作時的狀态。
而那個素顔、唠叨、家居服，在廚房裡煎炒烹炸，為家人做飯洗衣的丁美兮，才是她作為妻子、母親，該有的樣子。
不舍得扔掉用光内容，又不知有何用處，隻是單純地覺得可能會有用，就舍不得扔掉的空瓶子；
面膜過期了，很惋惜，很心疼。也很自然地舍不得扔掉，自然地想着可以用來敷腳；
一邊羨慕同僚小姑娘穿名牌，活得潇灑，美哒哒。一邊抱怨自己都兩個月沒做美甲了，但有了錢，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孩子和丈夫。
丁美兮之是以讓人唏噓，就在于這些生活細節的真實。這個整天唠唠叨叨，整天抱怨，卻一心撲在家庭的女人——是間諜。
上司指令大如天，對待任務，丁美兮要認真完成。可色誘這個角色，又讓她深感恥辱。
完成任務後的丁美兮，旁若無人急不可耐地在大街上狠狠刷牙，這是她對色誘工作無聲地反抗。
在成功從火傳魯那裡拿到批文後，丁美兮不想再被壓榨，活幹了拿不到應得的報酬。
丁美兮以批文做籌碼，和前男友、現上級林彧讨價還價，情緒激動的丁美兮，說出的話很不間諜、很失控——
丁美兮說自己是人民教師，為了擷取批文，自己和火傳魯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導緻自己被趕下講台，趕出教研組。
這是丁美兮巨壓之下的真實反應，表明了她的心迹——她喜歡教師這個職業，她喜歡三尺講台。
和見不得人，讓她丁美兮備受恥辱的間諜工作比起來，丁美兮顯然更願意做陽光下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師。
雖然李唐在旁邊為情緒失控的丁美兮圓場，說她甲減，今天沒吃藥。但老奸巨猾的林彧還是做出了準确的判斷——丁美兮廢了。
作為間諜，丁美兮是廢了還是覺醒了？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看法。但丁美兮本人，她的感受一定是：入錯行了。
人民教師丁美兮，如果沒有間諜這個身份。即便丈夫隻是個普通的計程車司機，即便女兒還是這麼叛逆。
即便他們依然居住在老破小無力改善，即便母女關系依然緊張，但丁美兮肯定不會患上甲減。
讓丁美兮害怕、緊張、失控的，不是生活本身，而是踏入錯了，又無法擺脫的那個行當——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