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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欣賞:說吳宓

文/胡宗鋒

美文欣賞:說吳宓

吳宓是通古今中西的大家,他在談到當年的外語學習者時說:

“我國今日之習西文者,每不究其優美之特點,惟以粗解略通為能。一由其初心系借文以通事,而非專意于文學;二由于習西文者其年限非甚長,其程度非甚高,于彼中秘奧一時未能盡窺全豹;三則由其于本國文學素少研究,故文學之觀念殊淺,一旦得瑰寶珠玉而不能辨其非瓦礫也。由是之故,外國文學之傳于我者殊鮮。”

我看現在學習外語的

很多人,依舊“惟以粗解略通為能”,對所學習的語言“于彼中秘奧一時未能盡窺全豹”。當然現在外國文學之傳于我者不是“殊鮮”,而是甚多。但許多譯者“由其于本國文學素少研究,故文學之觀念殊淺”。現在的情形和吳宓先生當年所言剛好相反,是“一旦得瓦礫而不能辨其非瑰寶珠玉也”。

1948年春,吳宓回鄉省親,于4月6日應邀在國立西北大學作了題為“大學之起源于理想”的演講,并為中文、外語、曆史三個系的學生舉辦了世界文學、文學概論及中國小說的專題講座。在他的演講中,他闡述了自己對大學的擔當。重溫他當年的一些話,讓人至今感慨。作為大學老師,每每有人問我大學學什麼專業畢業好找工作時,我常常無言以對。要是熟悉的人我便會說,大學首先是通才教育,要是學什麼畢業就幹什麼,那叫“××技校”。當年吳宓在其演講中早就說過:“大學是給教者、學者一個疏懶閑暇的地方:英文的‘學校’‘學者’‘學問’‘獎學金’幾個字原出于希臘文,其本意是‘閑暇’,唯有不為目前生活所迫孽孽奔走,而能有閑暇的人,才是能研究學問的人。”

英文的“大學”就字源推求,是由拉丁文演變而來的,拉丁文的這一個字,是“大集團”的意思,即是說四方八區的人,萃集在一起而講論學問,便是大學之始。然而,大學既是一個才智之士的集團,而講論學術,便不能不有一種憧憬中的遠景,一種理想中的至善境界,曆來的教育家、哲學家和有眼光、有遠識的學者,都以他們的理想,拟具一種體系,來說明他們所憧憬中的大學。

大學是造就通才碩學者的學術機構,大學不是專科學校,更不是職業學校,注重于高深學術的研習,注重于相關部門的知識的融會貫通。大學的目的是要造就“博而能約”的學術通才,不是要訓練“職業的”及“技術的”人才。

大學是儲存人類精神文化遺産的地方。一國一族有它自己光榮的文化遺産,全人類有全人類的公共産業。一般進階的文化遺産都少實利的效用,是以必須靠最高的學術機構去儲存和光大。”

——引自姚遠著《銜命東來:話說西北聯大》

據說有人曾經動員吳宓去美國,但他的回答是:“宓生為中國人,死當在中國土。”

吳宓是陝西人,那就與陝西的大學肯定有緣分,其實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初,當時的國立西北大學校長胡庶華已經簽署聘書,聘吳宓為國立西北大學教授兼文學院院長,吳宓的名字都已經被赫然列在了教職員名單中,但最終吳宓沒有接受聘任。吳宓還于1961年到陝西師範大學講過課。我手頭的資料就是當年接待過吳宓先生的馬家駿教授從微信發給我的。馬老已過耄耋之年,但仍每天著文發文,且有很多是很珍貴的資料。

在此記錄吳宓先生翻譯英國詩人克裡斯蒂娜·羅塞蒂(Christina Rossetti 1830-1894)的一首詩,讓我們來一窺先生用五言古體意譯的神來之筆。

願君常憶我

願君常憶我,逝矣從茲别;

相見及黃泉,渺渺音塵絕;

昔來常歡會,執手深情結;

臨去又回身,千言意猶切;

絮絮話家常,白首長相契。

此景傷難再,吾生忽易轍;

祝告兩無益,寸心已如鐵。

惟期常憶我,從茲成永訣;

君如暫忘我,回思勿自嗔;

我願君愉樂,不願君苦辛。

我生無邪思,皎潔斷纖塵;

留君心上影,忍令失君真;

忘時君歡笑,憶時君愁颦;

願君常憶我,即此語諄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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