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今天,應該看到,古代突厥部族消亡後,在從中亞到西亞的廣大地區,能夠使講突厥語諸民族仍然認同于“突厥”的就剩下語言了。這中間除了拉扯一些不是突厥的“突厥人”之外,也把古代突厥人身上崇拜英雄的可貴品質,早早地甩進了曆史的長河裡。

突厥是曆史上活躍在蒙古高原和中亞地區的民族集團統稱,也是中國西北與北方草原地區繼匈奴、鮮卑、柔然以來又一個重要的遊牧民族。
現在,一些所謂的學者把突厥這個概念弄得有些太大了,在他們的“學術”裡,全球約有1.82億使用突厥語族語言的人,都被他們稱為了突厥人或者突厥人的後裔。這些“突厥人”或者“突厥人的後裔”遍布十多個國家和地區,他們不是一個民族,而是對使用突厥語的很多民族的統稱,主要包括有土耳其人、土克曼人,哈薩克人,撒拉族,鞑靼人(新疆及周邊地區的塔塔爾族),阿塞拜疆人,烏茲别克人,吉爾吉斯人和雅庫特人等等。
這種做法就像一個現代人去做DNA,忽然發現自己的基因裡有一點匈奴人的“元素”,就聲稱自己是匈奴人。事實是,人體細胞中都有23對染色體,有22對染色體的形态、大小男女的基本相同,稱為常染色體;第23對染色體在形态、大小上存在着明顯差異,這對染色體與人的性别決定有關,稱為性染色體。這23對染色體每一代人都要完成配對傳承,有匈奴人的“元素”隻能說明祖上的某一個父系的祖先,可能是匈奴人,分明是一個遠得八竿子打不着的概念。不能是以就說自己是匈奴人,而忘記了自己的基因更多來自于父母,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這些人。
這是基因要告訴人們的,至于語言,突厥語族語言,屬阿爾泰語系,有着大量的來自漢語、阿拉伯語、波斯語、俄語、蒙古語和藏語的借詞,也說明了突厥不可能是一個單一的種族概念,是不能被突厥語籠統地“概括”起來的。這種表現就像人類的祖先來自非洲,就讓大家都到那裡去抱着人類起源的某塊石化,哭爹喊媽。太沒有必要,也太可笑了。
古代突厥人主要講突厥語。真正的突厥最早隻是指阿史那部,其他說突厥語的民族是鐵勒,這是兩個民族,但由于語言相通,被一些人“混淆”成了一個民族。
鐵勒是中國古代北方、西北方民族。又稱狄曆、丁零、敕勒、高車,其分布東至大興安嶺西到額爾齊斯河上遊一帶。公元546年突厥統一鐵勒諸部,建立突厥汗國。而後來突厥汗國攜帶大量大漠的遊牧部落越過阿爾泰山西征中亞、東歐,于是鐵勒人分布達到東歐。這是突厥人的西遷。
隋代,鐵勒分屬東、西突厥,西邊有個别部落始事農耕。605~611年間,鐵勒以契苾、薛延陀二部為主建立部落聯盟。唐初漠北鐵勒諸部中以薛延陀與回纥最強,共建汗國,薛延陀首領夷男為可汗,受唐冊封,助唐滅東突厥。646年,唐滅薛延陀汗國,于鐵勒諸部分置羁縻都督府、州。後突厥汗國興起,重受突厥統治。744年,回纥滅後突厥建汗國。840年,回鹘汗國被黠戛斯所破,部衆遷徙。這是鐵勒人或者回纥人的西遷,其中也有不少突厥人。
兩次西遷使兩個民族自中亞而西,吸收了不少當地尤其是西亞的文化,而使本來可以稱為突厥-回鹘語的突厥語,直接沒有了回鹘人的成分,或者說,把回鹘人也納入了突厥人的行列。
突厥人最早與鐵勒人一起住在葉尼塞河,向後者學習冶煉。堅昆即是唐代稱的黠加斯,突厥人在這些人群裡最先擁有文字的語言,堅昆是赤發碧瞳的白種人,同期的鐵勒主體是黃種人,突厥人亦是黃種人。是以,在蒙古崛起以前,北亞白種人和黃種人的分布區域大體以西西伯利亞的葉尼塞河為界,葉尼塞河流域是白種人,東邊則是黃種人勢力範圍。膚色相近,甚至相同,語言相近,讓突厥人與鐵勒人有了天然融合的優勢,是以,也便有了鐵勒人“俗大抵與突厥同”的說法。
但是,在“大抵同”中也有不同:首先是鐵勒人“唯丈夫婚畢,便就妻家,待産乳男女,然後歸舍”,意思是鐵勒人結婚後,要在妻子家待一段時間,等妻子生下了孩子才帶他們回到自己家裡去。其次是突厥人的葬俗有坐葬和火葬,鐵勒人則“死者埋殡之”,“此其異也”。
今天,關于古代突厥人,人們大約都知道,除了葬俗外,他們以狼為圖騰(這個我們在以前的文字裡專門論述過,其實所謂的狼是犬,古代突厥可能來自犬戎,曾活躍于今陝、甘一帶),崇拜太陽天地,崇信中亞的拜火教,後又信奉佛教。婚俗中尚存“收繼婚”,外族嫁入者亦無例外。
另外,突厥汗國最高首領稱“可汗”,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官爵依次分為二十八等。突厥的兵制與其遊牧和射獵的經濟生活有着密切的聯系;其軍隊大體可分三種,侍衛之士,控弦之士,拓揭;軍事編制與部落組織相結合,其酋長與部民的從屬關系及父子宗法關關使軍隊組織穩固,戰鬥力強。突厥早期刑法規定簡單而嚴厲,說明當時已處于以男子為中心的私有制社會。
除了這些,突厥人似乎還有這樣一個明顯特點,那就是對于英雄的崇拜,甚至站着不動,有時甘願死于英雄刀槍之下。
割耳剺面是草原遊牧民族中盛行的葬俗,以此來表達送别的悲傷。649年,唐太宗李世民去世後,按《資治通鑒》的說法,“四夷之人入仕于朝及來朝貢者數百人,聞喪皆恸哭,剪發、剺面、割耳,流血灑地”。這些人中有突厥王族阿史那·社爾,也有鐵勒人契苾何力,他們不但割耳剺面,還請朝廷殺了他們為唐太宗殉葬。
雖然,唐高宗李治沒有同意阿史那·社爾和契苾何力的請求,但655年,阿史那社爾去世,仍陪葬昭陵了;契苾何力也一樣,677年病逝後,被追贈輔國大将軍、并州大都督,亦陪葬于昭陵。從中,多少能看到一些突厥人、鐵勒人對于英雄的崇拜。而此前,契苾何力的經曆似乎更感人。
契苾何力出身于鐵勒可汗世家,是哥論易勿施莫賀可汗之孫,莫賀咄特勒契苾葛之子。鐵勒是當時北方的遊牧民族,因經常與吐谷渾發生沖突,便遷到熱海(今伊塞克湖)一帶居住。契苾何力九歲時父親去世,他于是繼任可汗之位,降号為大俟利發。
630年,唐朝消滅東突厥後,鐵勒勢力逐漸強盛。632年,契苾何力與母親率領本部落一千多家(一作六千多家)前往沙州(今甘肅敦煌)投降唐朝,唐太宗下诏将他們安置在甘、涼二州(今甘肅張掖、武威一帶)之間,任命契苾何力為左領軍将軍,并封其母為姑臧郡夫人,其弟契苾沙門為賀蘭州都督。
《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六》中說,642年,唐太宗派契苾何力回涼州省親,順便安撫其部落。當時薛延陀(原為鐵勒諸部之一,由薛、延陀兩部合并而成)勢力正強大,契苾何力部落都想歸附薛延陀,契苾何力十分驚奇地說:“大唐天子待我們如此厚恩,為什麼還要叛離呢?”契苾何力部落的人說:“老夫人和都督此前都已到薛延陀那裡,你何不前往?”契苾何力說:“沙門孝敬老人家,而我要對皇上忠心,堅決不跟你們去。”
契苾何力的部落之人将契苾何力捆綁起來送到薛延陀,扔在真珠可汗(一作毘伽可汗)乙失夷男牙帳前。契苾何力伸直雙腿,拔出佩刀向東面大聲喊道:“豈有大唐忠烈之士受你們的侮辱,天日昭昭,望你們知道我的真心。”(豈有唐烈士而受屈虜庭,天地日月,願知我心!)于是将左耳割掉發誓不從。最終是唐太宗派人至薛延陀,以和親為條件,換回了契苾何力。
一個人被自己的部落逼迫了這樣,仍然對大唐一片真心,契苾何力對唐朝的赤誠之心,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天地可鑒、日月可表了,而這中間無非是這樣兩個因素:一是對于中原文明的向往,二是對于唐太宗的個人崇拜。
和突厥王族阿史那·社爾與鐵勒人一樣,有着英雄崇拜情結的是更多突厥人。渭水之盟又稱便橋之盟,是指唐太宗與入侵的東突厥颉利、突利二可汗的結盟。時間是626年,突厥攻至距長安僅40裡的泾陽(今陝西泾陽縣),京師震動。面對來攻的突厥,唐太宗隻帶了高士廉、房玄齡等六騎至渭水邊,隔渭水與颉利對話。突厥人看到後,覺得這才是英雄,紛紛倒地跪拜。《資治通鑒》記載,唐太宗殺白馬與突厥可汗之結“渭水之盟”,突厥兵于是退去。這要是在其他場合,唐太宗的人頭恐怕是很難保住的。
薛仁貴,唐初名将,故事因為通俗小說《薛仁貴征東》在民間廣為流傳。661年,一向與唐友好的回纥首領婆閏死,繼位的比粟轉而與唐為敵。李治诏右屯衛大将軍鄭仁泰為主将,薛仁貴為副将,領兵赴天山擊九姓鐵勒。鐵勒人在天山依托地形阻擊唐軍,薛仁貴出戰獨挑幾十人,連發三箭,敵人三名将領應聲墜馬而亡,敵軍立即混亂,被唐軍殺得大敗。
《新唐書·薛仁貴傳》中說,薛仁貴發三箭射死三人後,鐵勒其餘騎士懾于薛仁貴神威,都下馬請降。從此,軍中傳出歌謠說:“将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九姓鐵勒遂衰。
681年,薛仁貴被重新起用,官拜瓜州長史、右領軍衛将軍、檢校代州都督。682年,突厥阿史德元珍進犯并州(今山西太原)與單于都護府北境,又入侵雲州,薛仁貴奉命征讨。《新唐書·薛仁貴傳》記載,突厥問曰:“唐将為誰?”曰:“薛仁貴。”突厥曰:“吾聞薛将軍流象州死矣,安得複生?”仁貴脫兜鍪見之,突厥相視失色,下馬羅拜,稍稍遁去。
這段白話文即是:突厥人問:“唐朝的将領是誰?”回答說:“薛仁貴。”突厥人說:“我聽說薛将軍流放到象州已經死了,怎能複生?”薛仁貴脫掉頭盔去見他們,突厥人仔細一看大驚失色,都下馬排隊拜揖,漸漸逃走。戰争的結果在這裡已經可想而知了,在突厥人的身上讓人感動的依然是見到英雄後的“下馬羅拜”。
今天,應該看到,古代突厥部族消亡後,在從中亞到西亞的廣大地區,能夠使講突厥語諸民族仍然認同于“突厥”的就剩下語言了。這中間除了拉扯一些不是突厥的“突厥人”(比如,我們前文中說到的鐵勒人)之外,也把古代突厥人身上崇拜英雄的可貴品質,早早地甩進了曆史的長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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