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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延津的童年小院裡,劉震雲回到了文學的故鄉

約會101城

作家與他/她生活的城市,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城市滋養并成就着作家的寫作,作家的生活、寫作又浸淫于這座城市。周五的夜色中,“約會101城”欄目再次和您相遇,讓我們在不同作家的文字中,與一座座不同的城市約會,感受那裡的人間煙火,走進作家的精神家園。

《故鄉天下黃花》《故鄉相處流傳》《故鄉面和花朵》,這是當代著名作家劉震雲創作的長篇小說故鄉三部曲。

一直在寫故鄉,故鄉對于劉震雲而言,意味着什麼?

《文學的故鄉》攝制組跟随劉震雲回到了他的故鄉——河南省新鄉市延津縣,在童年的小院裡,劉震雲深情回憶了他與姥娘之間那些難忘的往事,講述了姥娘的人生智慧。

在延津的童年小院裡,劉震雲回到了文學的故鄉

圖檔來源:文學報公衆号

童年時候,劉震雲印象最深的一篇課文叫《我要讀書》,裡面寫了一個窮苦孩子對知識的向往和讀書的不易。劉震雲小時候讀書,也是姥娘賣了頭上唯一的簪子,把他送進學堂的。劉震雲記得學堂原是村中一個牛屋,牆上掏了幾個洞;課間從洞裡爬出去,就到了麥草堆裡;他的老師名叫孟慶瑞,年長而慈祥。

劉震雲現在仍然記得5歲第一次發書時,聞到油墨的清香;放學回家,還放到姥娘鼻子下讓她聞。“從那時到現在,再沒有聞到那麼清香的書本了。那時的書本,怎麼就那麼香。”

從河南小院出發的劉震雲,長大後去過很多地方,在紐約時代廣場,在莫斯科,在新德裡,在阿布紮比,劉震雲領略不同的文化背景,一個又一個陌生的新世界讓他的思維更加廣闊。

“我現在走在美國的自由女神附近,跟走在家鄉的道路上,感覺是一樣的。世界之大,無論到哪裡,人性都是一樣的。”

劉震雲覺得,故鄉對人的影響最大就是語言,其次是為人處世的方式。“我生在這裡,從小就說河南話,到現在也會說。”

劉震雲與莫言、賈平凹、閻連科被并稱為中國當代小說家裡的“四大天王”。

根據小說《溫故一九四二》改編的電影《一九四二》,寫的就是1942年劉震雲的故鄉鬧大饑荒的故事,那年,許多人餓死了。劉震雲後來問過姥娘,“您跟我講講1942吧?”姥娘說,“1942是哪年?”劉震雲說,“就是餓死人的那年。”

姥娘說,“餓死人的年份,太多了。你說的,到底是哪年?”

《溫故一九四二》講述了一個關于饑餓的故事。1942年,河南大旱,災民3000萬。關于饑餓,有“我姥娘”“我花生二舅”的記憶,也有美國記者白修德的考察,共同記錄了一個民族最不應該忘卻的一次災難。

小說《一日三秋》則引用民間傳說,以想象的故事描述“我”記憶中的六叔生前所畫的畫作,探讨延津人幽默的本質。

父子二人遍嘗生活辛酸後對人生至理的了悟,在不同時間和地點悟出:一個重要的瞬間,在人生中猶如一日三秋,但這瞬間永不再來。

劉震雲寫出現實與想象中的人性、土地、命運。既是幽默,也是諷刺;既是魔幻,也是現實。

1958年8月,毛澤東頭頂烈日前往新鄉檢視小麥和棉花長勢,被曬紅的臉上笑容不斷。戴着草帽站在一望無際的麥田裡,毛澤東說出了一句後來影響中國二十多年的話:“人民公社名字好”。

在此三個月前的春夏之交,延津縣,還沒能等到夏季的充沛雨水,旱災随時可能發生。劉震雲就出生在這個氣候幹燥的5月。劉震雲希望旱災不再發生,祈禱家鄉風調雨順,特意為女兒取名為“雨霖”。

劉震雲夢想成真了。

如今的河南省新鄉市延津縣,農業資源豐厚,2021年入選國家農産品品質安全縣名單。

延津是“中國第一麥”的故鄉,曾一舉創下七個“全國第一”(全國第一家注冊原糧商标、第一船出口食用小麥、第一家創立小麥中介服務組織、第一家制定地方生産标準、第一家實作大宗農作物産業化經營、第一家實作小麥期貨經營、冬小麥單産全國第一)。

在延津的童年小院裡,劉震雲回到了文學的故鄉

圖檔來源:延津釋出公衆号

延津優質小麥種植面積超過100萬畝,其中優質強筋小麥50萬畝,農業農村部“有機食品”标準小麥45萬畝,同時還是“全國優質強筋小麥品牌建立示範區”。

生活在此地的人們,不僅早已不用擔心饑餓,更過上了衣食富足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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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震雲《童年讀書》(節選)

一提起讀書,就讓人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因為人第一次接觸書,大都在童年時代。

書發到手,接着就是包書皮。外祖母不識字,把讀書看得特别神聖和不易。她拿着書本用眼睛照:“打死我也學不會。”聽說我要包書皮,從箱底把她最珍貴的一疊綠花格子油紙拿了出來——這是鄉下人出嫁閨女時貼箱底用的。

在我上學的問題上,父母不大負責任。當時我的父親在縣城當職員,母親在廢品廠整理破爛;他們說本來家裡生活就緊張,小小年紀上什麼學。他們不知道這上學的機會多麼難得:多少年村中無學校,一九六三年,來了一個孟慶瑞老師,村裡的頑童,十幾歲的也有,像我這樣五六歲的也有,全部魚龍混雜在孟老師的門下。錯過這個機會,何年何月才能再上學?何況别人都去上學,剩下我一個人脫離、遊離大家,也讓人感到孤單和不放心。我聽到消息,從野地裡光着身子旋風般到家,向外祖母哭鬧。外祖母雖然目不識丁,但深明大義,從頭上摘下簪子,到鎮上賣了五塊錢,手拉手把我送進了學堂,又聞了我的書香,替我包了書皮。

聞過書香,包過書皮,接着開始學書中的内容。無非是“大、小、多、少、上、下、左、右”這些既簡單又一輩子難以弄懂它們深刻意蘊的單字。為了學會這些既複雜又簡單的文字表皮,我多次在油燈下犯難。一次啼哭着去請教一位表兄,被他拒絕。這位表兄的父親,上私塾時潇灑無比,把書上犯難的字都摳了下來:“哪裡短這幾個字!”輪到表兄,卻對字如此吝啬。回到家外祖母勸我:“學了一天腦子糊住了,要不先睡,明天五更我紡花的時候,把你喊起來。”五更雞叫,是外祖母每天起床勞作的開始。第二天早上外祖母把我喊起來,在紡車的“嗡嗡”聲中,我突然看懂了書上的字:“姥娘,我會了。”外祖母搖着紡車,臉上露出了笑容。

等這些字從外形上認識得差不多了,我的父母來了,說為了更好地讀書,要把我接到城裡。這使我很憤怒。我自小跟外祖母長大,現在為了讀書,我要告别外祖母。一方面我感到自己讀書的失敗,世界正在給我編織陰謀;另一方面,我對書本開始産生拒絕。我在村裡學習成績很好,到了城裡卻一落千丈。老師、父母,都對我非常失望。直到這年的中秋節,外祖母帶着我的弟弟到縣城來看我,母親唠叨我學習如何不好,外祖母拉着我的手一言不發。這時我看到了外祖母灰白的頭發上,插着一根秫稭,我想起了她送我上學賣掉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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