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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她的腳踏車

作者:今個不羞

《母親和她的腳踏車》

母親推着車,

車馱載着我;

泛白的路,崎岖綿長;

輪胎的軋痕,落下的鞋印;

時而平行,時而交彙;

忽閃的腳步,

起伏的背影,

那是母親最美的舞姿。

我倚窗伫立,靜慮良久;

兒時的思緒,

仿佛随着車輪在翻滾前進。

我的母親,小巧個子,勤勞淳樸。雖沒上過學,但性格堅毅。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腳踏車是我們農村最主要的交通工具。那會母親出門也經常騎腳踏車,還是二八大杠的那種呢。關于兒時腳踏車的記憶很多,最深處的無疑是母親踮腳騎車的模樣。

小時候,我體質還算好,但有一個“壞毛病”,就是每年立秋前後,好生包生疖,而且是很大的那種。常人一般不生的位置,我卻得了個遍,什麼後背上、肚邊上、腳闆上、腋窩中,最奇葩的一次竟然是裆窩中。現在回想起那,都能覺得疼痛。幸得有母親細心照顧,每次生病都是她騎着那輛二八杠,馱着我去求醫問藥,走遍了十裡八村的赤腳醫生,也嘗試了“各派”獨門的治療方法。

記得我四年級暑假期間,正值農忙收割早稻,我的“壞毛病”又不約而至,這次就是在裆窩中生了個包,真的很痛,走路都費勁。剛開始母親騎車帶我去上村的一位赤腳醫生那看,醫生診斷說:“你這是生魚口,隻要掐死掉魚頭就會好,不需要用藥。”母親心疼的問:“下手掐啊?那痛不痛?”醫生照實說:“估計有點呃。”母親細聲地安撫着我說:“沒事啊,掐一下就好了。”我嘴裡不停的念叨着:“肯定會很痛很痛的,不要在這診了吧,媽……”。母親一邊勸慰着我,一邊叫我脫下褲子。我心裡也盤算着:掐一下就好了,就不用跟去年那樣敷藥,痛那麼久了。于是我又慢吞吞的、極不情願的褪下褲子。母親故意半個身子擋住我的視線,醫生趁我分心時連續掐了兩次,痛得我大汗淋漓,哭爹叫娘。後來多年路過此地時,我都不敢朝這家門診裡看。就診後,我隐約聽到醫生囑咐:“不能下河啊,不能浸水哦,要不容易複發。”

現在回憶不大真切了,也不知道我是否下河遊泳過,但确實複發了,比上次更加腫大。母親很無耐,隻得另尋醫生,到處打探消息,還托外村的親戚,問哪裡有能醫治這包的好醫生。一天上午,母親在田間收割稻子時,聽說何村有一赤腳醫生,診治小孩生包很厲害。就是何村離家有點遠。

炎炎六月伏天,母親不顧一上午的辛勞,隻想着早點帶我去看這家醫生。她挽着褲腿半跑着回到家中,從高高的門坎上,倚着胯搬出腳踏車,挂穩支撐架,又從家中背起我,将我騎坐在墊有舊棉襖的後座上。當時的我個頭已高過母親。母親雙手扶住車龍頭,左腳踩上腳踏闆,右腳向後蹬踏地面,借力向前滑行兩步,就順利的從前杠上擡腿跨上了車,并囑咐我要抓穩座架。我歪坐在母親身後,還時不時“哎喲哎喲”的小聲叫着。那時的路崎岖不平,滿路都是凸起的小石塊。一路颠簸,我們來到了紫山嶺,要下長坡了,大概有三四百米遠。母親擔心下坡速度快,不好控制平衡,便下了車。她向後斜傾着身子,雙手緊拽着車把手和閘柄,腳底使勁的蹭擦着地面,推着車和我緩慢下坡,生怕車輪打滑摔倒了我。

天氣太熱,又是正午,我們一路很慢的騎行。太陽炙烤着路面,又熱又幹,每當有車輪壓過時,都能揚起一路的塵煙。到了何村,由于不熟悉,問了幾戶人家,總算找到了醫生。醫生看後,摸了摸患處說:“腫這麼大了!現在隻有敷藥膏了,早點催熟它,再用引線慢慢擠拔出裡面的膿血。”母親聽罷,一臉後悔的說:“來晚了,早幾天來就好了。”我也很緊張,害怕的不敢再讓醫生碰到。經過一番勸說,黑黑的藥膏貼敷上後,先是一陣冰涼的感覺,緊接着便有些熱乎乎了,倒也不太痛。

用藥後,快半下午了,醫生叮囑了幾樣忌口,我們就準備回家了。母親要了碗水喝,便扶我坐上了車。頂着烈日,我們又騎到了回家的山嶺腳下,母親還是下車推行,我也要求下車,母親卻堅決不讓。三四百米遠的上坡,母親向前弓着身子,鉚足着勁向上推行,還不時的扭過臉來叮囑我坐穩了。上坡明顯比去時更加費力,我木讷的坐在後面,默默的看着母親的背頸,看着她臉頰下的汗水,看着她濕透了的衣衫。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麼用言語表達,隻是輕聲的說道:“姆媽,我下來走吧,我能走。”但是母親始終沒讓我下車。終于推上了坡頂,再騎行一段就順利到家了。

後來這樣往返了多次,藥膏也用了不知多少貼,這個暑假期的“壞毛病”也漸漸好了。來回的折騰,着實累壞了母親,也累壞了馱我的腳踏車。

時間在流趟中慢慢前行,年輕的母親也漸漸變老,曾經的二八杠腳踏車早已不見了蹤影,但母親騎車帶我的情景總能清晰地浮現眼前。如今我卻一直在外地生活,隻能隔三差五跟母親通會電話,每次電話中母親總是言猶未盡,囑咐着我這我那。臨近年關了,“今年一定要回家過年”的叮咛聲又要響徹耳畔。

謝謝母親,也謝謝您的腳踏車!并祝福您“生日快樂!”

2021-12-07

注:自長大成家以來,從未表達過對母親生日的祝福,今農曆十一月十九日恰逢母親六十四歲生日,謹以此淺文,來安撫一下内心的慚愧和表達對母親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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