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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词人柳永跌宕人生,年少多才却大器晚成,他的词有哪些影响?

作者:漫聊知识

柳永,出生于一个世代为官的家庭,父亲在南唐时期做官,因此柳永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诗词熏陶。

在少年时期,柳永就对词产生了浓厚兴趣,但他的父亲视词为“艳科”,柳永只好将这种爱好深藏于心,发奋读书走科举之路,延续家族做官的传统。

然而,命运却并非一帆风顺,他四次落榜,直到51岁才考中进士,并且仕途不顺,只做了屯田员外郎。正是这种宝贵经历,让他在词的造诣上达到了空前高度。

那么,柳永的词到底都有哪些影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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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调慢词的创作

柳永可以说是北宋时期致力于作慢词的唯一一个词人。唐代初期已有词出现,唐人称小曲为小令,宴会即席填词,用时调小曲作酒令,称令曲或小令。

由此可以体现出词的地位并不高,晚唐五代之际,词这种文体开始广泛进入文人的视野。

当时的词多由诗演变而来,所以被称为“诗余”,且不受文人正视,更像是日常娱乐活动的文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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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时文人的所有词作都以小令为主,少则十几字,多则三四十字。如著名的《花间集》,他是中国第一部文人曲子词集,集中收录晚唐五代十八家词人的小令五百首。

就其体例而言,绝大多数都是小令,虽然从唐代开始已有中、长调词出现,如《倾杯乐》《内容娇》《八六子》等。

但《花间集》多选小令也体现出当时文人的审美趣味,这种审美趣味一直延续到了北宋初年,就连当时文坛巨擘的词作也多是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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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欧阳修的词集《六一词》,集中词作的风格受南唐冯延巳的影响极深,就其体例而言绝大部分是小令;在词作上与欧阳修并称“晏欧”的晏殊。

尤其擅长小令,词风精致、清雅、含蓄,在北宋时期有一定的影响力。在柳永之前,词坛可以说是小令一家独大。

究其原因,一是文人对词不够重视,还并没有专于词作的文人,词人群体较小,并且当时的词牌词曲数量有限;二是宋代沿用唐代诗赋取士的制度,直到王安石变法后才采用策论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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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方的引导下,以科举入仕为终极目标的文人学子依然是以作诗作文作赋为主,文坛依然是诗文占主导地位。

然而柳永四次落第,失望之余,多用词来疏解胸怀,这也是柳永致力于词作的原因之一。

柳永四次在汴梁参加科举考试期间创作了许多词作,慢词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吴熊和《唐宋词通论》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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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词)二百多首,凡十六宫调,一百五十曲(曲名同而宫调异者,仍别作以曲),所赠新盛绝大多数是长调慢曲。

其曲名在教坊曲(有四十多曲)、敦煌曲(有十六曲)本为小令者,柳永亦大都衍为长调。

《长相思》本双调三十六字,柳永度为双调一百零三字;《浪淘沙》本双调五十四字,柳永度为三迭一百四十四字。”

通过这段材料我们可以看出,柳永所作长调的其中一个来源是对小令的词牌进行衍化、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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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柳永还自制了许多长调,如徐安琪《试论柳永慢词的创作思想》(2002)考证,柳永的一百首慢调中,32调47首,可视为他创制的新调。

无论是改制旧调还是创制新调,这体现出柳永对词体的独创之功。柳永为什么独爱长调慢词呢?

首先,从全词的表现力看,慢词无疑是远胜于小令的,更多的字数和句法,让整首词的容量大幅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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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令以含蓄隽永为美,但文本的跳跃性极大,叙述限制也较大,相比而言,长调慢词更适合叙述,并且较长的篇幅给词的叙述角度、叙述方式、叙述转换等各方面带来了新的创新可能。

虽然这对于作词人的文学功底和创作能力有更高的要求,但优秀的词人也能藉此施展才华,更好地抒情言志。

其次,小令自唐代就已出现,在五代时期飞速发展,可以说已经逐步成熟,词这种文体也迫切需要更多的形式上的创新来适应他的发展,正如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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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

这句话道明了文体易变的内在规律,单就词这种文体而言,我们是否就可以说“小令敝而有长调”呢?

此外,就词体的性质而言,它是一种句式长短不齐、按一定乐谱填写、演唱的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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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方面来说,长调能让歌妓舞女演奏的时间更长,给人以更长的时间去融入词中描绘的世界,带给人愉悦感的时间更长,也有利于歌妓的发挥。

综上,柳永对长调慢词有不可磨灭的开拓之功,而慢调也给柳永带来了更好的艺术表现能力,这是一种双向奔赴的创新。

同时我们应该注意到从小令到长调也是词体本身的发展规律之一,柳永的选择顺应了这种发展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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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字俚语的广泛使用

词起源于民间文学,最初的词都流露出浓厚的市井气息,如敦煌曲子词“有边客游子之呻吟,忠臣义士之壮语,隐君子之怡情悦志,少年学子之热望和失望,以及佛子之赞颂,医生之歌诀。”

随着词的发展,词逐渐由民间走向文人士大夫,也就是由俗逐渐雅化。晚唐五代时期,文人成了词的创作主体,词的雅化逐渐开始。

而李后主在亡国后,一改当时流行的香艳浮靡词风,在词中加入了沉重的家破人亡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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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初年,“二晏一欧”在词作上力避艳俗,至苏轼“以诗为词”始,经过李清照的“词,别是一家”,至辛弃疾“以文为词”,词的雅化基本定型。

在这期间,柳永的俗词可谓独树一帜,反俗词风让柳永的词在宋代词史上弥足珍贵。

柳永的俗词,在形式上的最大特点就是俗字俚语的广泛使用,这种风格让他的词作在同时代的文人中独具一格。

正如苏轼暗讽秦观的词“销魂,当此际,非柳七句法乎?”在柳永的词中,俗字俚语俯拾即是,如《忆帝京》中“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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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全词用近似白话的语言写成,词中“起了还重睡”“只恁寂寞厌厌地”可谓是通俗至极,更像是方言口语。

再如《定风波·自春来》中“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等等,所用语言极其切合人物口吻,将市井中不习诗书但情真意切的女性形象表现得生动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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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永的词中,副词“恁”“怎”“了”“忒”等、动词“都来”“消得”等、第一人称“我”“自家”和第二人称“伊”“你”以及第三人称“人”等。

他都熟练使用,将平常的口语入词,就像是深闺女子自言自语诉说着对远方亲人的绵绵情意,给人面对面的亲切感,易于接受。

此外,以俗字俚语甚至方言入词,更易演唱,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词雅化后,只重文本意蕴而声律不协调的弊端,因而在市井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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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市井女性的抒写

柳永原名柳三变,出自“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这是柳永的父亲柳宜对柳永的殷切期望。

然而,事与愿违,在皇皇巨著《宋史》中,找不到柳永的只言片语。在同时代的文人所作集子中,对柳永偶有提及,还多是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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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大多对柳永词的共同看法是“俗”与“艳”,如黄昇说柳永“长于纤艳之词,然多近俚俗,故市井人悦之”。

词评者有如此评价,在于柳永词作的选材与内容大多与社会底层的歌伎有关,这些俗艳的内容与文人一直以来的雅的追求完全相悖。

但与文人士大夫的鄙薄不同,市井中的底层民众对柳词表现出异常欢迎的态度,柳永词在民间的传唱程度可谓空前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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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人们耳熟能详的“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更有坊间盛传的“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

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词的流行程度可见一斑。除了柳永手中的那支惊才绝艳的词笔,真正打动那些勾栏瓦舍中的风月女子的,是柳永对她们的尊重与理解。

柳永四次落第,从少年成名到中年失意,他漂泊半生,只能靠卖词为生。在他看来,这些沦落的女子与自己本无分别,都是社会底层拼命求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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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他的词中,有对歌女舞伎高洁品性的表达,如《迷仙引》:“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

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笄年,多指女子十五岁或成年。这首词写了刚成年的沦落女子的内心独白。

她才过十五岁就开始学歌学舞,由于她才貎双绝,席上的公子王孙不惜一掷千金,博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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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在乎的并不是一时的金钱与恩宠,而是能和意中人携手同归,以免在这风月场中给人留下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印象。

词中的女子虽沦落至此,但内心十分清醒,比起片刻欢愉,她更想要长久安定的生活。席上的王孙公子又怎知这些女子内心深处的真正渴望,只有柳永深入体察她们的痛苦与期许。

柳永笔下的市井女性虽然众多,但并不雷同,柳永总能刻画出色彩鲜明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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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上文所介绍的不为钱财但求真爱的歌伎,还有《夜半乐·冻云黯淡天气》中的浣纱女形象:“败荷零落,衰杨掩映,岸边两两三三,浣纱游女。避行客、含羞笑相语。”

词中所描绘的胆小羞涩的浣纱女固然惹人喜爱,但在“败荷零落,衰杨掩映”的秋冬天气依然要浣纱工作,也不得不惹人怜惜。除此之外,还有《河传》中的采莲女形象:“仙娥画舸,露渍红芳交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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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分花与面,采多渐觉轻船满,呼归伴,急浆烟村远。隐隐棹歌,渐被蒹葭遮断,曲终人不见。”相比之下,采莲女的形象就比较活泼烂漫。她们容颜姣好,花面相映,收获满满后和伙伴们唱着歌划着船回家了,显得自然清新。

自古以来,文人以孤傲高洁的品格自居,于是他们常常不屑于谈论这些俗艳之地,也很少有人留意这些风月场所的女性,因而柳永对她们的关注在整个文学史上也是弥足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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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以平等的身份去表达这些底层女性的诉求,这是那些高高在上、自恃清高的文人所无法表现的,这也是柳永对词内容拓展的巨大创见和贡献。在柳永的词中,这些女子虽身处淤泥之中,但心性高洁。

因此,时人仅用俗艳来评价柳词的确有失偏颇,柳词中所表现的精神内涵与价值需要更深刻的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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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词的影响与接受

柳永的词不仅在社会底层的市井中广受欢迎,在上流社会也流传甚广。虽然文人们都对柳永的俗词艳词一致批判,但对于柳永作词的技巧、音律颇为赞赏,对柳永的一些羁旅词、感怀词更是爱不释手。

甚至,北宋时期出现了“学柳七”的风气,如王安石的《雨霖铃·孜孜矻矻》“便纵有、千种机筹,怎免伊唐突”一句与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中的“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相似至极,模仿痕迹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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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可以说是诗词书画的集大成者,他在词作方面也有意与柳永相比较,如据俞文豹《吹剑续录》(2015)记载:

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外、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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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苏轼这样的词学大家主动与之比较,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柳永词作的造诣之深。苏轼也曾说:“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

作得一阙,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苏轼还因不学柳七词风自成一格而自得。

可见,苏轼有意将柳永作为自己词作的参照对象,他的词中还有故意模仿柳词的痕迹,如《蝶恋花·昨夜秋风来万里》中的“衣带渐宽无别意,新书报我添憔悴”,显然是学柳永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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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秦观、黄庭坚、李清照、周邦彦等一众北宋词人也受到柳词的影响,我们从他们的词作中也可以或显或隐看到柳永词的痕迹,他们借鉴了柳词的一个或多个优点,加之于自己对词的理解与创作,从而自成一派。

至南宋时期,辛弃疾“以文为词”,将长调慢词的叙事与抒情功能发挥到了极致,更能看出词体的内在变化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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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综上所述,柳永对词的开拓是毋庸置疑的,形式上,他打破了小令一家独大的局面,创制许多新的长调,增强了词的表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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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上,他以俗字俚语入词,传达了底层女性的内心世界,拓展了词的表现范围。柳永以天才般的创作技法与创新能力,在北宋时期自成一家,柳词的价值和意义值得我们不懈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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