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如果說娛樂圈的兩位耀眼巨星,你會覺得是誰?估計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但是在北宋文壇,有兩顆耀眼的雙子星,你一定能脫口而出:歐陽修、蘇轼。
這一對雙子星,還是一對師徒。今天我們就學習北宋文壇盟主,唐宋八大家宋代之首歐陽修的一首詩:
戲答元珍歐陽修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 殘雪壓枝猶有桔,凍雷驚筍欲抽芽。 夜聞歸雁生鄉思,病入新年感物華。 曾是洛陽花下客,野芳雖晚不須嗟。

這首詩,說起來,那還要回到汴京。從洛陽任期滿,回到汴京後,歐陽修見到了他的男神,範仲淹。在這裡有必要補充下歐陽修的一個性格:歐陽修作為一位千古伯樂,詩詞文章大家,他沒有李白那種脫離地面的仙氣,他是鮮活的一個人。他有内心柔情、多情、感性的一面。但他畢竟是一位讓宋仁宗、宋英宗、宋神宗十分敬重的大臣,一位雖然曆經坎坷但很成功的政治家。
那麼歐陽修的另一種性格是什麼?那就是剛直、堅持原則、敢說真話、不畏不懼,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感情用事。就他這樣的性格,如果不是仁宗,或許就永遠被流放外地了。他是如何剛直敢言的呢?
事件一:因為敢說實話,說話直白,得罪過直屬上司王曙;
事件二:因為西夏軍事,冒犯他的恩師晏殊,後來又因為“慶曆新政”得罪晏殊,導緻自己被外放;
事件三:為了支援範仲淹,徹底得罪恩同生父的胥偃。
這一次,也是因為他的剛直敢言,在範仲淹被呂夷簡彈劾被貶的時候,歐陽修看不下去,寫文諷刺高司谏,結果被捅到仁宗面前,以結黨罪名,貶谪夷陵(湖北宜昌)。
那時候的宜昌可不是旅遊景點,沒有三峽,也沒有遊船。有的隻是深山老林。
歐陽修于宋仁宗景佑三年(1036)貶谪峽州夷陵(今湖北宜昌),這是他人生中的首次貶谪生涯。期間,他與舊友峽州(宜昌)判官丁寶臣(字元珍)交往甚密。政事之餘,歐陽修出外遊賞,寄情山水之際,常常是元珍陪伴左右,且互有詩作贈答。被貶次年,丁寶臣寫了一首題為《花時久雨》的詩給他,歐陽修便寫了此詩作答。
因替範仲淹鳴不平而得罪時權相呂夷簡及左司谏高若讷,被貶為峽州夷陵令。歐陽修帶着老母寡妹,幾乎是被驅趕出京師,曆經五個月的長途跋涉到達貶所。沿途詩作雖情調悲涼,然仍以理性精神,表現出一種達觀的态度。
初到貶所,得到任知州的故舊朱慶基和判官丁元珍的厚待,專修“至喜堂”供其居住,勉勵歐陽修既來之,則安之喜之。身為獲罪之人,受此厚待,實為慰藉。因為歐陽修是懷抱着“窮則獨善其心”的信念來到夷陵的,故以“慎勿作戚戚之文”(《與尹師魯書》)來自勉自戒,态度豁達超然,怨而不怒。 然夷陵畢竟偏遠,貧窮落後。面對惡劣的現實環境,他雖極力克制,自勉自戒,但還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内心深處的沖突和痛苦。與千萬封建時代知識分子一樣,歐陽修以兼濟天下為已任,心中所系的是國家安危,關心的是時政,雖然自已遭受貶谪,身處逆境,個人得失已置之度外。
在困境中着意磨煉自己的意志,修煉自己的人格,如在夷陵所吟詠的風物中,最常見的桔、竹、梅的形象,可作為歐陽修身處逆境時所表現出的節操與信念的象征,也是其此時的精神寄托、人格展現。 在這一時期,他的思想是複雜的、沖突的,呈現出多重性,一方面知罪自戒,怨而不怒,另一方面對遭貶憤懑不平,懷才不遇,心系國事民生,同時又用物象砥砺自己的意志,陶冶自己的情操,堅守自己的氣節,養精蓄銳。雖偶有淡淡憂愁的流露,但昂揚樂觀仍是此期創作的基本心态。
歐陽修與丁元珍的交往,在其詩文中可見一般。初到夷陵,丁元珍對其十分關懷。在《回丁判官書》中說:“今乃不然,獨蒙加以厚禮,而不以有罪困辱之,使不窮厄而得其所為以無重悔如前訓,可謂幸矣。”可見,對丁元珍的關懷他是由衷感激的。在随後的一段時間裡,丁元珍陪他外出遊覽,詩中可見,如《霁後看雪走筆呈元珍判官二首》、《冬至後三日陪丁元珍遊東山寺》、《和丁寶巨遊甘泉寺》等等,在遊覽中,得到美的享受,驅散心頭的陰霾,也使二人感情日深。
詩題一個“戲”字,定下了此詩的格調:無奈。“春風疑不到天涯”的“疑”字,用得非常巧妙,一上來就能引發讀者的好奇。句中“天涯”二字,可令人想象到夷陵地僻荒涼。詩不是偵探小說,難以句句設懸,之後作者迅速用“二月山城未見花”,讓這一個“疑”字有了着落。
回到這首詩:
都已經是二月了,這個山城還未見花開,可見春風是到不了這個邊遠小城的。唐人已有“春風不度玉門關”之說,趙宋皇恩浩蕩,能否澤及我歐陽修這一谪臣呢?又是一疑,這才是歐公最大的疑問。
春天雖然疑似未至,然而事實上已經來了:“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兩句的圖畫,都是萬物蘇醒的景象。可惜的是,在這個萬物各展風華的時候,詩人卻隻能在一個荒涼偏僻的小城,看着天邊歸雁,徒生鄉思;更糟糕的是,不得不攜病進入新年,以病身來看那天地萬物逢春。
此情此景,怎不有“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感喟?然而,詩人不想效颦文人的咨嗟怨尤,不願自己沉湎于這種壞情緒中。于是,他如是開慰自己:怎麼說我也曾在洛陽生活過,見識過那百花争放的盛景;在夷陵這個僻遠之地,還能看到野花,已經沒有遺憾了;何況野花隻是開得晚了一些,又有什麼好嗟歎的呢?
一般來說,七律的妙處在第一聯之後方能顯現出來。但歐陽修的這首《戲答元珍》,精華卻在第一聯。第一句設懸,第二句解懸,流暢自如。從整體來說,此詩的妙處在于圓融。颔聯反首聯意而作,謂春天其實已經到來;頸聯寫谪官逢春的複雜心态,末聯表達了蟄居待時的心志。全詩語言清通,沒有生硬之處,怅惘之中不乏昂揚,又沒有故作達觀的姿态,與他的儒宗身份可謂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