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作者:RollingStone大水花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張允菡

1985年出生于 中國 台灣彰化,2012年畢業于中國台灣藝術大學雕塑系,獲碩士學位,現工作、生活于台北。2015年她于台北當代藝術中心舉辦了個展“其實我們什麼也不是 ”。其主要群展包括:“活彈藥 ”(台北當代藝術館,2011);2010年台北雙年展(台北市立美術館);2009台北美術獎獲獎作品展(台北市立美術館)等。

“藝術不同于科學的地方,就是不必講求全然客觀的實證,不用仰賴可靠性。反而适合将不同經驗串聯起來,找到最能引發共鳴的感受,而這些都是每個個體在描述世界中各種事物的可能性與視角。”

--張允菡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ucca“新傾向”系列最新展覽帶來台灣藝術家張允菡的一些列作品和相關材料,這些創作完成于張允菡的兩次旅居過程之中-2017年在紐約參與的“駐村無限”((residency unlimited)計劃項目以及2014年在挪威斯瓦爾巴參與的北極圈駐村計劃(the arctic circle)。

當初張允菡申請the arctic circle駐村計劃的動機信中是這麼寫的:「當我們抵達北極,站在這星球的頂端時,是否意味着我們站在全世界的上頭?」然而,沒有人長居于此,遠離了「人」的經驗,如何能連結起那片荒蕪又豐富的自然,和它建立關系?過去面對社會議題的方式往往是巨大的結構包複着個體,反之,個體經驗又能如何在北極被書寫、被創造,是什麼讓個人開始慢慢彙聚成為社群,進一步成為世界。如同在今日,北極如何以無人之境,卻逐漸作為未來全球性災難的象征起源?或者,關于全球暖化、石油掠奪其實才是人類社會結構裡被創造出來的寓言神話?

在踏足北極圈的一年多後,張允菡邀請插畫師根據她口述的故事和文本繪制了紙本卷軸作品。在不同文本與叙事方式的交織下,藝術家以感性的方式重建立構了我們認知的世界。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其實我們什麼都不是》

2017年紐約residency unlimited駐留項目之後,張允菡創作了作品《你是否曾夢見這樣的地方?》,作品基于《美國鼠譚》這部在張允菡小時候占據了深刻記憶的一部動畫電影,長大後藝術家仍帶着各式視角重新檢試它,也如同現實生活在她身上積累的過程。

藝術家在紐約尋找了各種不同語言的報紙并在上面繪制《美國鼠譚》的經典形象,仔細觀察作為畫布的報紙上的内容,諸如寫着:“我們生活在危機中。”的新聞标題等,表面的繁華與潛藏的危機、謊言、移民夢以及動畫喚起的童年記憶都被記錄在這一系列直覺的繪畫當中。張允菡的繪畫呈現了不同文化背景在這座城市中的狀态與掙紮。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what does it stand for?》2017 報紙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2018年創作的作品《美國夢》,藝術家以幾種不同效果的剪輯方式提供給了觀衆完全不同的閱讀方式,藝術家認為作品中出現的魔術師和說書人都擁有紐約的某些特質,展廳中說書人的聲音不停反覆地在耳邊環繞,像是咒語,像是召喚,也像是催眠而進入恍惚的狀态。說書人的演繹讓話語變得碎裂,創造出了故事特有的節奏感。yt聯系到了藝術家張允菡,試圖在她極具開放性的作品中尋找藝術家這一階段隐藏在作品中的某些“答案”。

yt:在創作中,你沒有選擇“雕塑”本身作為創作方式,而是采用其他媒介作為手段來“雕塑”世界,這和你學習的雕塑專業是否有關呢?有受到雕塑思想的影響嗎?

張允菡:在過去學習背景中,雕塑教會我直接地認識材料,提高我對物質性的運用與掌握度,同時對于空間的感受和思考也更全面。但我對于創作更擴充的思考反而是來自職場工作的經驗,因為曾在文教基金會擔任專案企劃,無論是對于教育或是不同身份的合作對象往往都必須充分而完整的溝通,也是以必須思考如何推進與溝通對象溝通的有效性,如何和對方一起前進等等。我往往必須退後一步觀看事物的樣貌,去思考整體架構,進一步去想該如何達成目标,也是在那時練習踏出自己過去的局限。不過,雕塑養成的創作基底算是我藝術啟蒙的開始,那是始終都存在的。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新傾向:張允菡 展覽現場

yt:你的作品中,通常會選擇來自不同經驗中的事物或個人,來參與到作品中,似乎是以一種極大的随機性來建構作品,也就是說作品最終的樣貌可能更多地源于你選擇的對象(他們在建構某種事物時很自然會有其主觀想法在其中)那麼這些作品最終的樣子将不完全取決你個人?為什麼會用這種方式?

張允菡:對我而言,我希望作品仍保持一定程度的開放性,作品應該趨近于提問或是揭露,而非是最終的“答案”。近期的作品剛好是在異地駐留的緣故,無論内容或是創作過程也緊密扣連着這些經驗,但這些經驗以個體的描述而言,怎麼說好像都“說不準”,也不想讓視角顯得太單一而決斷,是以近期作品的創作過程都具備協作的過程,透過和他人的溝通合作,共同呈現一種來自個人經驗的轉換。

但,整體而言作品在我的想像中仍隐約有個方向,我可能說不清楚,但在過程中的判斷倒是必須掌握的,是以也不會胡亂地讓作品走向混亂或失控。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yt:我在你的網站中也看到了一些其他作品,比如《整形計畫》,從這些作品中,似乎都是圍繞着不同講述者因觀看事物或者認知的角度不同所産生的不同叙述,你對“講述的方式”似乎也特别在意?

張允菡:我認為經驗是立體的,讨論事物的方式也是一種立體化的過程。《整形計畫》作品的創作原因是因為大學大學念雕塑,系上的訓練都是從塑造西洋古典雕像開始,而老師們讨論作品也經常以美感作為出發點,隻是讨論「美」的标準和方式是怎麼開始的?也因為現在搜尋「雕塑」二字反而最容易跳出來的頁面都是美容整形,整形醫師也是用手操作來面對美感的判斷,那他們怎麼想?和藝術家的差異又在哪裡?我往往會在這些做作品的關系中,重新去檢視以藝術家的立場和位置是如何思考,如何切分他們視角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的。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整形計畫》2013 雙頻道影像 , 13’11” 圖檔來源:藝術家個人網站

yt:展廳中《其實我們什麼都不是》中文本講述的部分,似乎又有意不想觀衆完全觀看這些叙事,這些叙事與走入展廳的觀衆之間也産生了不同的親密感與疏離感,可以談談這部分具體的想法嗎?

張允菡:那些叙事篇章的書寫十分個人且私密,都是來自于我當時在北極船上的手寫筆記等等。展出時其實蠻害羞的,和我平時的說話習慣不太一樣,但筆記又很誠實地記錄了我在北極時面對的困惑、沖擊和思考。而這次展成的方式選擇手寫在牆上,但光線又隐隐約約的不易閱讀,就仿佛是這些個人獨白的狀态,直接卻又迂回,不斷在他人和自我中間擺蕩。可以很私密,卻又希望引起共鳴。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yt:在展覽中,我們頭頂位置處懸挂着裝置作品《未竟之地》,由于懸挂位置較高,以至于我們其實看不清楚這個圖像,似乎讓個體經驗與地域之間的連接配接淡化了,這是有意營造的嗎?

張允菡:這是我當時在極地駐村,透過船艙圓形窗戶拍的冰山。回來之後,看着這張光線反差很大的照片,突然覺得船窗外的風景仿佛是顆漂浮在宇宙裡的星球。無論極地或星球,驅使人們前去未知之境的動力,就是我們同樣擁有的好奇與欲望。而我将裝置懸挂在當時在船艙内的關系高度,投影穿越到後方的光影模模糊糊地像顆月亮,而月亮也是人類第一顆登陸的星球。從極地到月球,人類的目光永遠不斷望向尚未抵達的遠方,即使模糊而未知。是以我也希望這件作品能帶領觀衆的視線和想像力,穿越了船艙的窗戶,抵達北極的冰河,甚至前往遙遠的星球,連結起更寬闊的共同經驗。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未竟之地》2015 燈箱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yt:《你是否曾夢見這樣的地方?》中,盡管作品基于《美國鼠譚》(又名《老鼠也移民》)的可愛卡通形象,但如今我們說到移民,移民熱,卻總是有一些諷刺或刻薄的觀點在其中,再加上我們認知中“老鼠”似乎并不是什麼大家喜聞樂見的形象,我們通常會認為“它們”好像是最底端的生物,在作品中是否有這一構思在其中呢?盡管這個作品有着可愛美好的外衣?

張允菡:《美國鼠譚》是小時候占據了我深刻記憶的一部動畫電影,長大後當然會帶著各式視角重新檢視它,也如同現實生活在我身上積累的過程。在前期準備時有做些簡單的研究,卡通其實和《鼠族MAUS》這部關于猶太民族經曆納粹屠殺的漫畫在差不多的時期出現,甚至有關于發行順序上的小風波。與其說是我選擇的安排,倒不如說是在當時的時代氛圍下,國際情勢之間的角力使文化生産也成為了不少意識形态的延伸吧。構思這件作品時的确想着這樣美好想像的輸出,又如何與周遭現實的處境互相映照,是以才開始搜集了紐約市不同語言的報紙,呈現不同文化背景在這座城市裡的狀态與掙紮。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this is america》2017 報紙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america》2017 報紙

yt:《美國夢》作品中,你将你的個人經曆傳達給了不同身份的人,比如魔術師以及說書人,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不同身份的人來作為你的轉述者呢?他們身份上的哪一種特質是吸引你的地方?又或者說經過他們轉述的哪一種特殊角度是你想要的呢?

張允菡:選擇魔術師和說書人,是因為我認為他們都擁有紐約的某些特質。紐約對我來說是個表演性質很強烈的地方,每個人都在努力地試着去争取他人的注目,來到這城市可以讓你以自身想要的模樣被看見。同時也跟魔術一樣,即使你也知道眼前很多事物并不是真的,卻仍是享受當下的開心,心甘情願地被騙。說書人則像紐約一樣充滿了故事,這些故事由人們轉述給别人聽,用各種方式在這城市流竄,像是傳奇,又像是日常不過的生活。

他們表演的方式和内容我會一起讨論,例如魔術師,我提供給他一段在紐約時所寫,以個人的感受和觀察為出發點的文本,請他依照文本内容去揣摩魔術可以呈現的技巧和氛圍,不同身份的人們身上都擁有我辦不到的技能,而我希望自己的經驗能被他們轉譯,被他們的能力和獨特語言述說。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美國夢 2018 雙頻道影像 , 15’09” 圖檔來源:藝術家個人網站

yt:兩個不同編輯版本的《美國夢》,有聲版和無聲版以及結合兩個影像和分開兩個影像這樣的方式,通過不同的方式創造了兩種似乎不同但又相同(也許是同一空間中音頻的影響)經驗,為何會這樣設定呢?

張允菡:當時在剪輯時嘗試了幾種不同效果,說書人的聲音渾厚飽滿,在兩個畫面之間作為主要的叙事帶着觀衆閱讀魔術,将叙事和表演建立為忽遠忽近的關系。但魔術表演本身的可看度也很高,将故事聲音去掉,隻剩下畫面,在最後面時交錯閃爍着全白畫面,反而是非常視覺性的,這樣安排是對于影像兩種不同的閱讀方式。

張允菡 極地歸來沒帶回企鵝而是帶回了米老鼠

yt:你如何看待美國夢?對“美國夢”的引用在你的作品裡是否隻是由于它那種“被多方建構的理想”這種特質本身?

張允菡:“美國夢”對我而言是從小到大一直環繞在身邊的狀态,從小接觸的迪士尼樂園,不同時期有許多的親戚朋友們移民等等。但我認為對于他方的向往是來自對于現況處境的反照,成為寄托,成為一種未竟的永恒,讓我們總是可以想像一種更好的未來在前方。當我人在紐約時,看着身邊不同族裔社群在這座大都市裡拼搏生活,卻也很盡力地維護保有自身的文化與生活習慣。便讓我時常想象這樣的生活是他們想要的嗎?這段美國夢的實踐對他們而言的意義是什麼呢?在期待這座城市回應他們什麼呢?說不定很殘酷的說,那些“更好的生活”終究還是個夢吧。

除特别标注以外,圖檔均由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惠允。

- e n d -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