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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如果你等了近二十年的人,遲遲沒有回家,你還會懷着期望去等嗎?如果你渡過重重劫難,回到了夫妻身邊,但她已經認不出你,你還願意與她共度餘生嗎?

電影《歸來》給出了它的答案。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歸來》于8年前公映,由張藝謀導演、鞏俐和陳道明主演,改編自嚴歌苓小說,《陸犯焉識》的最後幾章節。講述了文革後期及結束後知識分子陸焉識,和妻子馮婉瑜在大時代際遇下的情感故事。

提到文革背景,不少人應該會想起張藝謀的《山楂樹之戀》和《活着》。

很多人說,《歸來》像是中年版的《山楂樹之戀》,都是純潔的愛情,而《歸來》充滿煙火味的相濡以沫,取代了那份青春悸動;同樣是命運被時代裹挾身不由己的悲涼,相比《活着》,《歸來》又多了幾分苦難中的浪漫與溫和。

01 時代的嚴冬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電影中展現的場景都在秋冬時節,人們穿着長袖裹着圍巾,落葉滿地;除了房間裡面的暖色調,外面的環境無一不是陰天和暗色,隐喻着那段黑白颠倒的寒冷歲月。

張導在這部電影裡隐去了,很多血淋淋的背景刻畫,但是還是留下了很多草蛇灰線的對白,耐人尋味:

比如工宣隊隊長和李主任在盤問逃犯家屬前的對話:

“這不是了解情況嘛,這麼多年都沒有音信了,也是人之常情。”——“李主任我得提醒你,要注意政治立場是吧。”——“好的我不說了,你問。”

組織對逃犯家屬的叮囑:

“嚴禁與逃犯見面,站穩立場,劃清界限。”“隻要你提供的情況屬實,想跳啥跳啥。”

挑選舞蹈主角的兩位老師的對話:

“其實我們都看得出來丹丹跳得比較好。”——“誰讓他爸是潛逃犯呢。“

當婉瑜得了病認不出陸焉識時,李主任義正言辭道:

“馮婉瑜同志,你相不相信組織?我是不是代表組織?那你是不是應該相信我?我現在以組織的名義向你保證,站在你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你的夫妻陸焉識同志。”

那時候,誰也沒能夠逃出時代的大山:

陸焉識找到老同學素珍拿年輕時的合影,照片上四人,他,婉瑜,素珍意氣風發,焉識小心地問了一句:“大衛還好吧?”

素珍輕輕道:”他自殺了。“接着一陣沉默。而無數個大衛,在這場浩劫中再也無法“歸來”。

置身苦難的人欺壓着更苦難的人。

為了幫助丈夫免除死刑,婉瑜委身于心術不正的方師傅。她心中最恨方師傅,最愛陸焉識,神志恍惚時,便把最愛的人認成了最恨之人。

焉識抱住她時,她下意識的掙紮和抗拒刺痛了人們的心:“方師傅,你要幹什麼?焉識沒有被槍斃,我會感謝你一輩子,你不能再這樣了!”

隻言片語,便可窺見婉瑜失去丈夫庇護後忍辱負重的十幾年。

諷刺的是,當焉識去郊區上門找方師傅時,隻有他的妻子迎了上來,看見焉識以為是專案組的人,便像看見了救命稻草,又像看到了仇家,潑婦罵街般滔滔不絕:

“我正想找你們呢,什麼時候把我們家老方放出來啊……這誰不知道我們家老方是個大好人,怎麼還不放人你倒給個日子,你說啊你,什麼時候給我放人……”

此時,院子周圍挨家挨戶都探出頭來觀望,這番情景,像極了《活着》裡面,深夜在街上給人打熱水掙錢的家珍,突然看到多年杳無音訊的丈夫富貴時,一聲恸哭驚起鄰裡的盞盞燈光和探望。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算是應了那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個時候,人人自危,命運就像水車的輪子一樣旋轉着,昨天還高高在上的人,今天卻屈居人下。

那時候人們的親情愛情,亦是魔幻諷刺的:

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丹丹敢于“大義滅親”,為了跳主演,吳清華舉報了好不容易逃出來的父親,也就是說,是丹丹不讓焉識“歸來”;

然而幾年後,卻是焉識解除了婉瑜的心結,讓丹丹回家了;

丹丹多年從未認過父親,第一次叫“爸爸”時,還是主動承認當年是自己揭發了父親的事實,溫情中摻雜着冷酷。

後來,丹丹在父母面前跳起吳清華的舞蹈:當年這個家因為這支舞、這個角色而分散,如今也伴着這支舞重聚。

最後,婉瑜依舊每到五号去火車站接焉識,她早已經忘了焉識的模樣,卻不忘他歸來的日子,時間這樣流逝着,同一個地點,一起等待的兩個人,那麼近,又那麼遠……

有些人诟病,張導這部電影“時代留白”太多,避重就輕,然而仔細去品味,溫情的底色依舊是時代的漆黑。我們不應忘記那個特殊的年代,如果一個民族集體失憶了,那一代人将永遠無法“歸來”。

02 嚴冬裡的溫暖

電影中有無數動人的情節,印證着二人雙向奔赴的堅定。

聽過一句話:“當你愛着某個人,你說那個人名字時會很不一樣,仿佛那名字在你嘴裡是安全的。”而陸焉識這個名字,注定牽動着婉瑜的每根神經。

身為老師的婉瑜表面平靜随和,内心卻剛烈執着:

電影開篇,當從組織那裡得知丈夫潛逃的消息,她眼神中透出的不僅是驚訝,更多的是關切和焦急:那個十幾年都沒有見到的人,現在過得怎樣?一個眼神,就足以洞悉她對焉識不冷不滅的牽挂。

夜裡,滂沱大雨中,逃跑的陸焉識一臉污垢、衣衫褴褛,渴望見上妻子一面。一聽到輕緩的敲門聲,婉瑜便知道這是焉識。

面對門外的焉識以及樓下徘徊的農場指導員和女兒,婉瑜内心百感交集:這個門開還是不開?開門,焉識很可能被抓,女兒前途也會是以毀于一旦;不開,十幾年未見的夫妻流離于此,此時不見以後還有機會嗎?

這是一段相當煎熬的内心戲,陳道明和鞏俐的诠釋極其打動人:

焉識不敢多在門外耽擱一秒,不敢多敲一次門,但對夫妻的渴盼又讓他不忍抽身離去。婉瑜回頭注視着門,身體不住顫抖,每向前一步都思緒萬千,從開始的驚喜、錯愕,演變成焦慮和糾結,最後默默流淚,是身不由己的無奈。

門裡門外,一明一暗的兩個世界,沒有言語,卻無處不湧動着複雜的情感。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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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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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焉識第二天要在天橋下等她,婉瑜二話不說就開始和面、準備鋪蓋,不顧女兒勸阻,風風火火地跑向天橋。

天橋上的那段沖突也是電影裡的一個高潮,婉瑜被人扯得饅頭撒了一地,焉識被一堆人抓住頭發往前押。相見時難别亦難,這是整部電影中夫妻惟一一次正常的相認,兩人的歇斯底不僅是與君長别離的痛,還有對這個黑暗歲月的無助呐喊。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電影中的諸多細節也流露着婉瑜的深情:

丈夫的一紙字迹,一直被她壓在桌子的玻璃闆下珍藏着;焉識的所有照片都被女兒剪掉,一張完整的舊照就可以讓她眼中泛淚;

每次要去車站接焉識的前夜,婉瑜都會伏案,為了做名牌拿着毛筆一次次寫下夫妻的名字,早晨則像個少女一樣,對着鏡子認真地梳理頭發。生活的苦楚讓她壓抑太久,她發自内心的笑容,皆是因為陸焉識這個名字。

就像總是充滿她暖光和舊物件的房間,婉瑜心裡總是裝着往昔的美好,不肯舍棄和遺忘。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這就是婉瑜的真實寫照。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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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識被打壓前是一名文雅的教授,喜歡彈琴,文革無情地颠覆了他的生活。

在改造的惡劣條件下,家人就是他至暗時刻裡的一抹亮色:

焉識常常給夫妻寫信,分享自己苦中作樂的經曆,遙寄對家人的愧疚和思念。雖然寄不出去,也會小心攢起來,各色各樣的信紙像缤紛的枯葉疊滿了木箱。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妻子患病後,他扮演着修鋼琴的人、讀信的人、随婉瑜去車站的陪護,以另一種身份守護她。

他也不是沒有過憂慮:“她要真把我當成念信的了,那怎麼辦呢?”

女兒的話點醒了他:“你想那麼多辦法,不就是為了接近她照顧她嗎?其他的還重要嗎?”自此,他們有了特殊的相伴方式。

最後一幕,仍然是那個車站,見證過他們歇斯底裡的分離,也見證了他們平靜的相聚,也見證着時代的改天換地。

鵝毛大雪裡,蒼老年邁的馮婉瑜坐在闆車上,注視着出站的人流,日複一日地迎接着那“再也不會出站”的丈夫。

一對夫妻,用愛的溫度倔強地抵抗着寒冷,真正诠釋了什麼叫“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焉識和患了心因病的婉瑜,就像是兩條異面的直線,再也無法相交于同一緯度。但是情已至此,不能相認又怎樣呢?隻要一起陪伴,互相攙扶,共同愈合這時代遺留的傷痕,也算是不負此生了吧。

《歸來》:這世界那麼多人,可我隻想見你

03總結:

時代造就了巨大的災難,也見證了偉大的愛情:聚少離多沖不散思念,平淡如水改不掉長情。願這部電影給螢幕前的你帶來對曆史的審思、冬日的溫暖,也多一份對夫妻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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