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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典籍裡的中國》沒細講的《尚書.堯典》,裡面有“彩蛋”

央視《典籍裡的中國》沒細講的《尚書.堯典》,裡面有“彩蛋”

央視《典籍裡的中國》,首期介紹了《尚書》,在豆瓣網得到9.4高分,還上了全網超20個熱搜。

節目裡,重點介紹了《尚書》中的《禹貢》和《牧誓》,沒細講《堯典》。

咱們就來說說《堯典》。

“細說”不太可能。《堯典》堪稱古代典籍中的鴻篇巨制,曆代注釋和研究之著作文章汗牛充棟,說也隻能說個大概。

這個“大概”?就是“刨刨”《堯典》裡的“彩蛋”。

央視《典籍裡的中國》沒細講的《尚書.堯典》,裡面有“彩蛋”

伏生傳授《尚書》,第一篇就是《堯典》。《今文尚書》的二十八篇,《堯典》排在篇首。

伏生的弟子,後來分為三家——歐陽氏和大、小夏侯,他們再傳授《尚書》時,加上了漢代獻書發現的《太誓》,《尚書》遂成二十九篇,《堯典》仍排在第一。

先秦時,一些典籍中記載了《尚書》中尚有《舜典》,但應該沒流傳下來。東晉梅赜所獻僞孔安國傳的《古文尚書》裡,有《舜典》一篇,後來的學者多認為,其是從《堯典》中分出來的。是以,大多又将其并回到《堯典》裡去了。

《堯典》,記錄了“帝堯”的主要功績,講述了堯傳位于舜的過程,以及帝舜即位後的施政方略。

帝堯、帝舜,中國古代列于“五帝”。舜再傳禹,皆在“夏” 之前。

是以,不論《今文尚書》《古文尚書》,還是梅赜的僞孔傳《古文尚書》,都把《堯典》歸在“虞書”或“虞夏書”目下。

于是,《堯典》作于何時,就成了衆說紛纭的話題。

從先秦至近代,關于《堯典》,有作于“唐、虞、夏、周、秦、漢”多種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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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典》開篇說——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勳,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民于變時雍。”

這是說,經考察,古時候那個帝堯,名叫放勳,莊靜嚴肅,明達事理,風度文雅,思慮精明,寬厚溫和,包容大度。理政恭勤認真,還能推賢讓能,重用人才。他的道德光輝,充滿四海,至于天上地下。他以閃耀的大德以身作則,親和九族;九族和睦了,就辨識任用朝中百官;朝中百官協調好了,就進而協調團結萬國諸侯。天下庶民都親善和樂,天下的風俗也很純美了。

“稽”,核也,察也。《堯典》亦“曰若稽古帝堯”,寫于後世應該是确定的。

清代,是研究《尚書》的集大成時期。劉逢祿有《尚書今古文集解》;魏源有《書古微》;王先謙有《尚書孔傳參政》等重要著作,他們提出了一個共同的觀點——《堯典》為“周史臣之詞”。

這個意見,被近代以來王國維、康有為、梁啟超、錢玄同、顧颉剛等進一步所考據驗證。

當代,比較有影響的觀點認為,《堯典》成型于周,但包含有豐富的遠古上古内容;修訂于春秋以降,糅合了儒家思想;不容否認,篇中亦有明顯的秦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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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典》中的“彩蛋”,就是其中記載着遠古上古的豐富内容。

篇中,講了上面那段話後,接着說——

“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賓出日,平秩東作。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尾。 申命義叔,宅南郊。平秩南訛。敬緻。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鳥獸希革。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餞納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虛,以般仲秋。厥民夷,鳥獸毛毨(xiǎn)。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鳥獸氄(róng)毛。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釐百工,庶績鹹熙。”

譯成白話的大意是——

帝堯命羲、和二官,欽順昊天,觀測推算日月星辰運作的規律,敬記天時,以授衆民。

分命(春分神)羲仲,讓其住在東方極遠的日出之地嵎夷,其名叫旸谷,恭敬迎接春分的日出,辨察依次從東方地平線升起的星辰。春分日,晝夜長短相等,黃昏後鳥星中天,這個天象是校正春分的标志。“春分神”的古老名字叫“析”,含義是晝夜平分,鳥獸交尾是此時的物候征象。

申命“夏至神”羲叔,讓其住在南方極遠之地。夏至日,太陽出升,在東方極北之點,之後則會向南移行,“夏至神”要辨察太陽出升這種由北而南的移行變化。夏至日正午,要立表測影,以确定并校正一年中正午日影最短的一天。夏至日,白晝極長,黃昏後火星中天,這個天象是校正夏至的标志。“夏至神”的古老名字叫“因”,含義是白晝極長,鳥獸脫毛是此時的物候征象。

分命“秋分神”和仲,讓其住在西方極遠的日沒之地,其名叫昧谷,恭敬為秋分的落日送行,辨察依次從西方地平線沒入的星辰。秋分日,晝夜同長,黃昏後虛星中天,這個天象是校正秋分的标志。“秋分神”的古老名字叫“夷”,含義是晝夜均分,鳥獸羽毛重生是此時的物候征象。

申命“冬至神”和叔,讓其住在北方極遠之地,其名叫幽都。冬至日,太陽出升于東方極南的一點,之後會向北移行,“冬至神”要辨察太陽出升這種由南而北的移行變化。冬至日,白晝極短,昏後昴星中天,這個天象是校正冬至的标志。“冬至神”的古老名字叫“隩”,含義是白晝極短,鳥獸生出禦寒的細小絨毛是此時的物候征象。

帝堯說:唉!羲與和呀,三百六十六日是太陽年的基礎,配上十二個太陰月,以設定間月來調整“分至四氣”與曆年曆月的關系。按這樣的曆法,釐治百官,使各項功業成就斐然。

無疑,這段話,記載了更古先民的天文觀測、觀象授時、氣象物候、原始曆法,以及神話傳說。

央視《典籍裡的中國》沒細講的《尚書.堯典》,裡面有“彩蛋”

有意思的是,《堯典》中的上述記載,很早就吸引了不少國外著名漢學家們的關注。

比如,墨德霍斯脫、萊格、湛約翰、李約瑟、比約、索緒爾、歇萊格爾、能田燭亮、新城新藏等等。

準确地說,他們對《堯典》中這些關于中國遠古上古天文成就的記載歎為觀止,由此産生了極大興趣,并進行相當深入的研究。

比較早的,是墨德霍斯脫,1846年發表了《堯典》注釋,并專門考證了篇中所說的“鳥”“火”“虛”“昴”這“四仲星”的天文年代。

著述最多、考證最詳細的,是李約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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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典》中的“彩蛋”,就是非常寶貴地記錄了中國遠古上古先民的原始天文學成就及理論,也展示了這些天文學成就和思想對古代政治的影響。

而且,這裡面“彩蛋”還不止一個。

第一個,“羲暨和”。

《堯典》雲:“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

帝堯命羲氏、和氏按照天上星曆之象去認識了解日月星辰,把由此得到的地上的氣時節令傳授給衆民。

羲、和是誰?

《易.系辭下》曰:“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

羲氏,就是包犧氏,也就是伏羲,亦稱伏戲、宓羲,還被稱為太昊。

和,與楚帛書對照,無疑就是女娲,隻是名之繁簡而已。

《山海經》中,屢屢說到“帝俊”,是與日月并生的至上神,恰與帝堯相吻合——其地位,高于羲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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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分至四神”。

《堯典》中,說到帝堯命“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别居四方,分管四時。

這四位帝堯的官員,就是古代所說的“分至四神”,分别掌管“春分”“秋分”“夏至”“冬至”。

這是上古先民的創世神話,楚帛書雲,“四神”為女娲所生,他們定立天地,化生萬物,分别四時,辨方正位,功莫大焉。

《堯典》中說,“羲仲”的古老名字叫“析”;“羲叔”的古老名字叫“因”;“和仲”的古老名字叫“夷”;“和叔” 的古老名字叫“隩”。

這恰恰可以從甲骨蔔辭的“四方神”名得到印證。這也更證明《堯典》當成書于周或以後。

測定“分至”,是中國遠古上古先民取得的偉大天文學成就。

距今7000年的新石器時期淩家灘遺址證明,當時的人們,已經掌握了測定東南西北的“二繩”法,這是通過“立表測影”實作的。

正因為有了“立表測影”這種方法,古人才能夠精确地掌握“二分”“二至”的日出日落點及變化規律。《堯典》對此記述的足夠清楚。

這也是令國外漢學家們傾倒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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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偕日、沖日”。

《堯典》說到“二分”“二至”,分别用了“平秩東作”、“平秩南訛”、“平秩西成”、“平在朔易”四句話。

古人,多以為此四句話與農作有關。其實當為誤讀。

古人觀測星象,有“偕日”和“沖日”兩種方法。

“偕日”法,是觀測恒星的偕日出與偕日沒。這樣的觀測,不需更多知識和必要裝置,單靠人的長期觀測即可完成,是以應該是古代先民最早掌握和使用的觀象方法。

上面的四句話,如所記錄的就是先民靠“偕日”法觀象的結果,也就是譯成白話文的意思。

《堯典》還說到,春分“日中,星鳥”;夏至“日永,星火”;秋分“宵中,星虛”;冬至“日短,星昴”。

這反映了古人使用“沖日”法觀象的成果。所謂“沖日”法,即觀測恒星的南中天。

《堯典》記載的,是“二分”“二至”的“四時”黃昏後之中天星象。

這也就是前面說到的“四仲中星”。

央視《典籍裡的中國》沒細講的《尚書.堯典》,裡面有“彩蛋”

第四個,原始曆法。

《堯典》載,帝堯說:唉!羲與和呀,三百六十六日是太陽年的基礎,配上十二個太陰月,以設定間月來調整“分至四氣”與曆年曆月的關系。

中國古代曆法是“陰陽合曆”,《堯典》講得很清楚。

“年”,是按照太陽運作周期确定的,“月”是根據朔望劃分的,是以會有“歲差”,需要用“閏月”來“定四時成歲”。

諸多新石器時期遺址出土證明,中國很早以前的古人,對“日”這個“太陽”,和月這個“太陰”,都有了精細觀測,不僅以其計時、日、月、年,還總結發現了以“置閏”調整彌補“歲差”,并且認為,“按這樣的曆法,釐治百官,使各項功業成就斐然”。

甲骨蔔辭中,“置閏”的記載不少,3000多年前的殷商時期,已經有了足可傲人的曆法。

《堯典》裡,還有不少很精彩的内容,限于篇幅,不能一一列舉。

甲骨文的發現,提供了很好的對照參照系,可知,《堯典》中很多記述,與殷商蔔辭是一脈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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