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盛唐以來,“青樓文學”貫穿千年古代文學史,成為我國文學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青樓文學”盛于宋朝,不論是北宋時期的東京府,還是南宋時期的臨安府,風月場所林立,以詩詞為代表的“青樓文學”長盛不衰,在各個階層流行。不論是上流人士出入的青樓畫舫,還是販夫走卒出沒酒樓妓館,各式各樣的“青樓文學”層出不窮。
在宋朝時期,想要成為名動京都的千金名妓,除了要有傾國傾城的姿色外,高超的文學素養也是必不可少的。許多妓女,都曾用詩詞這種方式喟歎自己淪落風塵的凄慘境遇。我們經常能看到外國的文學作品中不乏“青樓”這一題材,但不同于兩宋時期的“青樓文化”,國外的“青樓文學”無不是文學家的作品,倒很少聽說古代外國妓女中有擅文學者。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宋朝時期的“青樓文學”是獨樹一幟的,外國的“青樓文學”根本無法與之比肩。
台州營妓嚴蕊,恃才傲物,精通詩詞歌賦,通古達今。某年,朱熹奉命前往江南巡視,為了迫害政敵唐仲友,将其定罪,竟将無辜的嚴蕊抓入大牢,嚴刑逼供,脅迫她招認與唐有暧昧關系。嚴蕊堅決不肯指認唐仲友,受盡嚴刑拷打。
最終,嚴蕊被關在大獄中兩個多月,險些被折磨緻死。然而,嚴蕊始終沒有屈打成招,每次被提上大堂均據理反駁,以至于朱熹未能如願。朱熹被調走後,新任的提刑官嶽霖重新審理此案,覺得此女性情剛烈,可憐她含冤受刑,決定要将其釋放。
被釋放的當天,嚴蕊在大堂上吟誦了一首《蔔算子》,借此表明自己的心迹: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這首詞飽含凄楚之意,雖然從中流落出一個弱質女流的遁世哀愁,卻也有反抗酷吏迫害的鬥争精神。
宋乾道年間,陸遊返鄉之際,其幕僚将相好的妓女帶走,将其安置在别院中,經常與其幽會。某次,門客卧病在床,很長時間都未與妓女會面。妓女頗為敏感,覺得門客已移情别戀,忘記舊愛。門客聽說這件事後,寫下一首《鵲橋仙》,為自己做出辯解。
妓女讀過這首詞後,頗有感慨,不溫不火地回了一首:
“說盟說誓。說情說意。動便春愁滿紙。
多應念得脫空經,是那個、先生教底。
不茶不飯,不言不語,一味供他憔悴。
相思已是不曾閑,又那得、工夫咒你。”
門客究竟有沒有移情别戀?我們已不得而知。不過,從妓女的幽默的筆調中,我們可以讀到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女子對負心漢的哀怨和指責。
青年時期的名士秦觀意氣風發,曾在與夫妻依依惜别時,做出一首《滿庭芳》,這首詞流傳度很高,在當時頗有知名度,以至于當時青樓畫舫中的風月女子争相傳唱此詞: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谯門。
暫停征棹,聊共引離尊。
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霭紛紛。
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
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謾赢得、青樓薄幸名存。
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琴操是杭州名妓,某次在吟詠這首詞時,竟突發奇想,将詞的韻律改為陽韻,讀來竟别有一番滋味:
“山抹微雲,天粘衰草,畫角聲斷斜陽。
暫停征辔,聊共飲離觞。
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霭茫茫。
孤村裡,寒鴉數點,流水繞低牆。
魂傷當此際,輕分羅帶,暗解香囊。
謾赢得青樓,薄倖名狂。
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餘香。
傷心處,高城望斷,燈火已昏黃。”
不得不說,琴操的修改不留痕迹,十分流暢。可以說,琴操的文學功底不凡,駕馭詞的功力很深。秦觀初版的《滿庭芳》,從韻調上來看算是長調,讀起來比較晦澀拗口,很難讓人第一時間記住。不過,結合琴操的“修改版”來重讀《滿庭芳》,這兩首詞便輕松地印于腦海,揮之不去。
我們知道,大詞人柳永是青樓妓館中的常客,他的詞之是以能夠流傳千古,妓女的傳唱功不可沒。可以說,若無文人與妓女之間的巧妙互動,“青樓文學”不可能流傳至今。除了詩詞之外,文學家還喜歡以妓女的日常生活作為題材,寫出小說、話本等經典的作品。
時至今日,我們在讀到宋朝時期的文學作品時,會發現青樓的題材幾乎是宋朝文學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想來,在世界的其他角落,雖然有類似的“青樓文學”,但宋朝的“青樓文學”不論從規模還是文學性上來看,均遠勝于他國,絕對是世界文學史中獨一無二的。
參考資料:
【《齊東野語》卷十一載、《中國青樓文學集》】